漆黑如墨的夜色當(dāng)中,陰冷的沼澤,幽暗的森林,慘白的月光,還有冷不丁冒出的長著血紅寶石般眼睛的烏鴉,都在竭盡全力地烘托這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氛。
細(xì)長的蘆草上,一只螞蚱終于是忍受不了這無邊的黑暗與死寂,跳入了下面毫無生機(jī)的池塘里,蕩起層層漣漪,池水中印出的唯一的光明——旁邊黑色小木屋中的燭影,也隨著它粼粼波動。
小屋很是別致,四周有花,二層有向著東邊的小陽臺,屋內(nèi)有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整齊排列,空間狹小卻不顯雜亂,不足十平米的狹小空間被一張大床占據(jù)了大半,透過臉大的窗戶可以看到,床上有一男一女相互依偎著。
男人刀削斧鑿般的臉龐和精壯的身材無形地彰顯出他的強(qiáng)大,但此時他的眼中卻盡是與其形象不符的溫柔,女人柔美的臉龐和優(yōu)美的身形倒是和她此時的眼神相配,但她眼中的浩瀚繁星卻是怎么也收不住。
“司桐,要不我們再等幾年,我不想有任何一點(diǎn)的差錯。”
“放心吧蕓兒,等到年末就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們就可以永遠(yuǎn)地在一起了?!?p> ······
元朝七百八十八年年中,黑淵涯巔。
“記住了嗎,司瞳?!币簧砗谝碌奶K司桐伏手于他孩子的肩上,眼睛卻始終望著無盡的黑色海洋。
“嗯!無念于心,系念于神,散念于身,聚念于眼,以念引念,匯念成刃?!靶∧泻⑹炀毜卣f著,眼泛精光,手中一閃,一道白刃急速劃過,但只是瞬間便消失在了眼前。
空氣傳來略微灼熱的感覺,這是對小男孩的努力最好的證明,同時也是小男孩希望得到父親的認(rèn)可的表達(dá)方式。
黑衣男子淡淡地道:“加兩句,死念引荒,荒沉死念?!罢f完,他揉了揉小男孩的頭,便轉(zhuǎn)身離去。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黑刃從小男孩身邊劃過,很快就切下了男孩一半以上的視野所及,數(shù)秒之后才徐徐消散,但空氣之中濃厚的死亡氣息卻是久久地圍繞著小男孩,仿佛要將他生吞了一般。
待到父親走遠(yuǎn)后,小男孩攤開手掌,一絲黑煙徐徐冒出,他知道,這又將是一輪新的學(xué)習(xí),或者說是挑戰(zhàn)。
······
元朝七百八十八年年末,南疆最高權(quán)力掌控組織攬月宮中。
宮中猶如一朵巨大冰花的冰藍(lán)大殿之上,上官蕓兒身著藍(lán)玉色長袍,深色輕紗籠身,頭戴九杈鳳頭冠,長發(fā)整齊地盤于細(xì)長的鳳棲杈上,兩耳前的垂發(fā)略微長于下巴,精致無比的臉龐上嵌著的是一雙如同無盡寒宙般的眼睛。
一步一步地踏著又矮又多的階梯,上官蕓兒走到了大殿的正閣點(diǎn)睛之處——一個高高懸浮的如同萬年玄冰一般的深藍(lán)六棱水晶椅。
輕輕一躍,上官蕓兒優(yōu)雅地落到了椅子上,冷冷地看著下面的眾長老和攬月宮高層,她左手指尖輕點(diǎn)著水晶椅扶手,冷聲道:“現(xiàn)在,我,上官蕓兒,正式宣布,繼承上屆宮主上官南月的遺志,從今天起,成為攬月宮第十二屆宮主,暨身死神離,方得以終?!?p> 攬月宮是一個影響非常廣泛,實(shí)力異常強(qiáng)大的組織,此番宣言本有奉獻(xiàn)至最后一刻的積極含義,但從上官蕓兒口中說出,卻包含著些許蔑視。
全場寂靜無聲,王者的壓迫力甚至讓一些實(shí)力不相對濟(jì)的人雙腿開始顫抖,任何一個動作,哪怕是眼球的轉(zhuǎn)動,都進(jìn)行得極為惶恐,仿佛全身都在上官蕓兒的視線中暴露無遺。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站出來冷漠地道:“上官蕓兒,你不過為南月宮主與一野婦意亂情迷后的產(chǎn)物,準(zhǔn)你入到攬月宮已是念情,賜以上官之姓更是大恩,如今南月宮主剛剛歸塵,你便自編遺志妄圖謀權(quán),好一個忘恩負(fù)義之人?。 ?p>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其實(shí)大家都知道上官蕓兒的身世,但像這女子一般直接說穿,是想都不敢想的。
上官蕓兒淡淡地道:“哦?那依你之見呢。”
女子似乎是沒有想到上官蕓兒會這樣從容地詢問自己的意見,略微愣了一下道:“放棄攬月宮宮主的位置,興許宮中還能留有你的一席之地。”
上官蕓兒道:”放棄?那誰來擔(dān)此重職?你嗎??!?p> 聽聞此言,女子明顯有點(diǎn)底氣不足,有點(diǎn)僵硬地道:“我乃正統(tǒng)上官家族直系嫡親,若成為宮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我尚自知無上之位有能者居之這個道理,所以若要上位還得按照章程一步一步來,你卻想要僅憑一口空穴來風(fēng)的遺志就輕松上位,簡直不知廉恥?!?p> 上官蕓兒饒有興趣地看著女子道:“那這樣吧,既然要服眾,何不趁著此時眾長老都在我們來個擇優(yōu)汰劣?我給你個機(jī)會,一招,你接下這一招不死,我立馬自刎?!?p> 好狠啊這個女人,不過這個廢物是哪兒來的信心說出如此狂妄的話,哼,肯定是虛張聲勢罷了,不理會眾人雜亂的議論聲,女子瞪著上官蕓兒道:“好!不過自刎就不必了,畢竟你也是南月宮主的后人,到時自廢武功就算此事作罷?!?p> 上官蕓兒微微皺眉道:“你這個人可真是惡心,算了,我不想出手了,念瞳?!?p> 一個長相無比精致的小女孩從人堆中擠了出來,小女孩差不多十一二歲,一身淡青色的短衫看上去很是清新,頭發(fā)也是整齊地束在背后,只留兩邊略長于下巴的垂發(fā)自由飄搖,那還充滿了童真的眼神讓人完全無法和危險二字聯(lián)系起來。
“殺了她?!鄙瞎偈|兒淡淡地道,就好像在述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小女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模有樣地舉起小拳頭跑了過去,幾根細(xì)不可見的細(xì)絲悄然從袖間劃出,釘射到了四周的墻壁上。
小女孩的速度并不是很慢,但在女子眼中這簡直就是對她的一種侮辱,她再怎么也是個悟靈期的強(qiáng)者,哼,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個閃身,女子便像是瞬移一樣沖到了小女孩的身邊,單手成爪按向小女孩的頭頂,看樣子是要下殺手。
就在眾人都開始在為之惋惜的時候,本是必死的小女孩突然就以極快的速度斜斜地向后滑走了,就像是有什么拉走的一樣。
女子當(dāng)即就猜想是上官蕓兒搞得鬼,但她仍舊不認(rèn)為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二歲樣子的小孩兒能夠給自己帶來什么危險,當(dāng)下再次一個閃身,又接近了小女孩。
但小女孩似乎是非常地從容,甚至好像還等了她一會兒的樣子,再次輕松地避開女子的攻擊,小女孩再次向后面滑去。
兩次滑走,小女孩已經(jīng)甩出的絲線早已是兩位數(shù)。
女子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不對,開始謹(jǐn)慎了起來,口中不停地在念叨著什么,額頭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長長的,看上去就像三根纏繞的海草一樣的紫色印記。
小姑娘純真地笑道:“阿姨,再不快點(diǎn)你就要死了哦。”
女子似乎極為冷靜,不理會小女孩的話繼續(xù)念著口中的晦澀咒語,突然,她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出現(xiàn)在了小女孩的身后,一掌拍向小女孩。
但在旁人眼中,她卻是徑直對著空氣懟了一掌。
上官蕓兒輕蔑地笑了一下,她的心中毫無波瀾,但場上的戰(zhàn)斗仍在繼續(xù),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剛才就像前兩次一樣滑走的小女孩又滑到了女子的跟前,只是此時的女子現(xiàn)在像是有什么東西勒著她一樣,全身暴突成了毛毛蟲一般,絲毫都動彈不得。
看著女子驚恐的表情,小女孩為難地聳了聳清眉道:“阿姨,媽媽說你必須死,為了以防萬一我多打了幾個絞殺結(jié),可能會讓你死得不怎么好看,不過不疼的,就一下,小瞳很快的哦。”
語罷,小女孩雙手手心相對輕輕一捏,女子的身體就像布娃娃一樣瞬間被分割成了幾大塊,鮮紅之色蔓延了小半個大殿,嚇得眾人個個面色蒼白,紛紛遠(yuǎn)退。
上官蕓兒冷冷地道:“還有誰有意見嗎?”
這一次,全場鴉雀無聲。
但上官蕓兒似乎是在等人說話,并沒有打破這沉寂得毫無生氣的氛圍,終于,眾長老當(dāng)中看上去資歷最高的站了出來道:“上官蕓兒,今日本乃上位之良時,而你卻弄出如此殘忍之相,攬月宮怕是以后都要人人自危了,這也是你的目的嗎?若要只是立威,你應(yīng)該有很多方法?!?p> 上官蕓兒仰頭笑道:“哈哈哈哈,連山長老,既然你都說得這么露骨了,那我也就直言了,不錯,我是要立威,但不是立上官南月那樣的尊威,我父親雖因尊上位,但也因尊而亡,所以我立的,是兇威!如果你們當(dāng)中有人想要離開,現(xiàn)在便可離開,我絕不阻撓,離宮之規(guī)也可暫廢一日?!?p> 此言一出,眾人一陣議論紛紛,不一會在場的人便離開了大半。
連山長老長老見狀大怒道:“上官蕓兒!你這是要散了攬月宮嗎!”要知道能在這兒站著的可都是攬月宮的高層,如今卻是被逼走了三分之二有余,這無疑會讓攬月宮元?dú)獯髠?,甚至癱瘓。
上官蕓兒淡淡地道:“我自有安排,若是長老也心存大志,我也不會攔著!”
連山長老陰沉著臉道:“我看你是要給攬月宮大換血,然后好獨(dú)攬大權(quán)吧。”
上官蕓兒輕笑道:“連山長老言重了,我可沒有這般想法,只是有些人看膩了,我給他們一個離開的機(jī)會罷了。”
連山長老怒道:“你······罷了!今日我等有更加重要的事務(wù),先容你猖狂幾時,眾長老聽令,結(jié)幻印,布琉璃陣!他已經(jīng)來了!”語罷,眾長老像是早有準(zhǔn)備一樣,一瞬間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大殿中心圍成了一圈兒。
看著長老們的一系列行動,上官蕓兒心臟猛地一跳,大感不妙,但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包括在場的所有人竟都是動彈不得。
眼看著十九位長老陣已成型,陣中漸漸浮現(xiàn)出了兩個個人影,竟然是小男孩兒和他的父親。
就在這時,大殿之上,天窗驟然開啟,銀月之光傾瀉而下,照在了父子二人身上,二人只覺大腦開始瘋狂抽搐,記憶,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被強(qiáng)行抹除。
眼看二人就要完全淪陷,蘇司桐的身體突然炸開,小男孩在一道黑色光罩的保護(hù)下迅速迅速消失在了天際,一道黑色光圈蕩向四周,十九個長老當(dāng)場暴斃過半,但旁邊的眾人和上官蕓兒卻是毫發(fā)無傷,黑色光圈蕩在他們身上就仿佛雪遇到火一般迅速消融掉了。
噗——一大口黑色的血逃似地從連山長老口中噴出,看著自己胸前不斷翻滾的死亡氣息,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命不久矣了。
好一個蘇司桐!好一個死神!好一個荒蝕血脈!竟是連琉璃幻月陣都無法完全制住你??!
啪!啪!啪!不知是誰,在這兩敗俱傷的慘況中拍響了雙掌。
“沒想到啊沒想到,一代令全大陸聞風(fēng)喪膽的死神蘇司桐居然就這么憋屈的死了,不過連山老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沒想到我會出現(xiàn)吧,哈哈哈哈!不過你放心,我陸某人從來都是有德報德有怨報怨,但你這也快死了······“
說著,一個黑衣男子走到連山長老面前,湊到他耳邊用滿是氣的聲音道:“自己死了的話可不算什么報仇呀······”
邪邪地看了連山長老一眼后,男子站起身,環(huán)視了一周后道:“我看你這攬月宮能到今天也算是夠本了,嗯不錯,確實(shí)很漂亮,出來吧孩子們,釋放你們的欲望,盡情地滿足它們!“
話音剛落,四周便不斷傳來不時夾雜著怪叫和慘叫燒殺搶掠之聲,黑影密密麻麻地忙綠在大殿之外,滾滾的濃煙也開始漫進(jìn)冰藍(lán)大殿,大殿的人們只得是看著他們肆虐,想著殿外此時該是怎樣的悲慘光景,連山長老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哎,可惜這偌大的攬月宮,連我想要的唯一一個東西都砸在了蘇司桐那個災(zāi)星兒的身上,不過還好,我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有趣的東西?!闭f著男子來到了蘇念瞳身邊。
近距離地觀察蘇念瞳,男子瞪大著眼睛,那是越看越喜歡:“嗯,剛玉指,懸絲心法,鏡花水月,誒?這是······”
離得近了,男子才看清了蘇念瞳的眼睛,那是一雙長著有著火焰姿態(tài)一般的瞳孔的眼睛,見到這一幕,男子興奮地道:“荒冢眼!哈哈,沒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后代,看來你們這攬月宮的故事還挺多的嘛,小姑娘不要怕,叔叔不會傷害你的,你剛才的表演很精彩喲,走吧,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獎勵你?!碧K念瞳雖然害怕,但卻是動彈不得。
說完,黑衣男子一手抱起蘇念瞳,大喊道:“孩子們,累了的話就回家,我在家里等你們。哈哈哈哈!”語罷,陸鄒仰天大笑,欲凌空而去。
“陸鄒,你以為我這攬月宮真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此時上官蕓兒終于是掙脫了幻陣的束縛,當(dāng)即消失在了冰藍(lán)座椅上,虛立于男子身前。
陸鄒歪著嘴道:“上官蕓兒,我覺得你還是好生去管管你的攬月宮吧,我的孩子們可是很調(diào)皮的哦。”語罷,向著反方向急速逃去。
“哼!”上官蕓兒冷哼一聲,就著高空之地嫻熟地劃出一連串的藍(lán)色字符,字符一出,霎時間天色驟變,滾滾的暗沉雷云夾雜著細(xì)密的閃電,其間紅光微泛,紫光鋒銳,讓人不禁心膽俱顫,接著,她從懷里取出了一個紅色的拳頭大的石頭,右手食指輕點(diǎn)其上,逆鋒起書,一氣呵成。
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捏碎了手中的石頭,將被石頭扎破的手上的鮮血一把甩在了字符上,只見字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血紅色,隨即消散在了空中,瞬間,雷云暴漲,頭脹耳破,整個世界好像都顫抖著模糊了一下。
看著消失在黑云之中的血紅字符,上官蕓兒笑了,似瘋似顛······
陸鄒回頭望見了此景,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咒罵道:“媽的這個瘋女人,命都不要了!“長舒一口氣,猛地一咬牙,黑色的青筋爬上了腮間,陸鄒將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極致,此時的他快得就像一顆流星,后面還拖著長長的血色尾焰。
就在陸鄒的話剛說完的兩秒后,密密麻麻的純藍(lán)色天雷如同暴雨一般傾瀉而下,其范圍覆蓋了方圓起碼百里,剎那間,世界一片混沌之景······
“咳咳!”幾乎是拼上了所有,陸鄒終究是逃了出來,大口地咳出兩灘血,看著身后的一片混沌,他知道,擁有著千年底蘊(yùn)的攬月宮,完蛋了······
雖然此次他帶的人也全部都沒能幸免,但他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壞事,因為,這次準(zhǔn)備到攬月宮來撈上一筆的,可不止他幽冥嶺一個勢力。
想到這兒,陸鄒不禁又想大笑兩聲,但還沒發(fā)聲就被一口涌出的鮮血給打斷了,擦去嘴邊殘留的鮮血,陸鄒無力地甩了甩手,有氣無力地喃喃道:“這個瘋女人,難道已經(jīng)開始渡神了嗎······”
但看著懷里的蘇念瞳,陸鄒就又被興奮的情緒給淹沒了。
······
“追,他受傷了,別讓他跑了!”
泯都城外,一群衣著如同土匪般破爛骯臟的舉著穿環(huán)彎刀,眼中閃著無盡的貪婪與污濁的欲望的人正在極度興奮地追趕著什么,他們的速度很快,但雜亂無序,以至于誰撞到了誰的刀上,誰又踩斷了誰的胳膊,誰因為體力不支而被后面的人踏成了肉醬這類的事屢生不鮮。
“哈哈哈哈,荒蝕血脈!吃了你老子就可以出去了!哈哈哈哈······”
蘇司瞳奮力地逃著,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的液體不斷地從他的臉上、袖口處被甩出,他的視線不知道是因為累還是淚,已經(jīng)開始漸漸模糊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早已殘缺不全——左手被整齊地斬斷不知道進(jìn)到了誰的腹中,他知道自己的雙腿早已經(jīng)開始麻木,他也知道自己幾乎不會有生還的希望······但他的意志始終異常地堅定,我要逃出去!
穿過這片死林,外面就是他們永遠(yuǎn)無法跨越的結(jié)界!
死林,圍繞泯都呈環(huán)形分布,從圓心到外圍,大概有十公里的路程,其間不乏收納著成千上萬毒蟲的沼澤,隱藏的掉下去便無生還可能的深淵,密集生長的充滿了尖銳倒刺的劇毒植物和饑腸轆轆悍不畏死的妖獸······
以及死林外的那層只能進(jìn)不能出的巨大結(jié)界······
蘇司瞳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逃出生天,以他現(xiàn)在的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不斷流逝的血液和迅速衰竭的體力都在不斷地挑戰(zhàn)著他前進(jìn)的意志。
幾近枯竭的身體在不斷的告訴他,放棄吧,沒有機(jī)會了,不要再掙扎了!
但不甘的心和不屈的意志苦苦地支撐著他,奔逃吧!掙扎吧!堅持??!拼上所有的血肉與靈魂!后面那群家伙就快不行了!
十幾分鐘,蘇司瞳不知道手刃了多少莽匪,不知道穿越了多少毒灌叢,踏過了多少灰沼地,滅殺了多少的兇獸,他的全身都在流血,他的眼瞳早已血紅一片,他身上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到處都是猙獰與糜爛,無數(shù)來自沼澤的毒蟲在噬咬著他的血肉,來自灌林的迅速滲透的毒素使他的器官全都奄奄一息,他的動作變得越來越緩慢,他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他得以依靠其生存至此的荒也開始漸漸枯竭。
但他手中劃出的猶如死神鐮刀的黑色光刃,卻是越加的鋒利,越加的凝練······
茍延殘喘地,蘇司瞳不知道又逃出了多少路程,此時的他,生命已經(jīng)徘徊于枯竭的邊緣,他的雙手,繚繞著濃厚的黑煙,他的皮下血管,早已深深地陷了下去,一根根一串串,都呈現(xiàn)出毫無生氣的青黑之色。
毫無預(yù)兆的,前方一根巨大的覆滿了堅實(shí)的鱗片的粗實(shí)的尾巴橫掃而至,狠狠地撞在了蘇司瞳的胸膛之上。
噗——蘇司瞳吐出一團(tuán)黏糊糊的黑紅之色的內(nèi)臟碎片,他已經(jīng)沒有血可以吐了,他的口鼻全是粘稠的血絲和凝固的血痂,重重地如同破麻袋一般摔在地上的他,看著前方身形巨大的像蜥蜴一樣的生物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
蘇司瞳趴在地上,歪著頭看著這怪物向他走來,手中黑光凝聚。
他的眼睛平淡得一片死寂,就連光也無法滲透進(jìn)去,那是更為深邃,更為奇異的黑色!
就像此時他手中的黑刃一樣,就像蘇司桐那次在黑淵涯巔揮出的死亡!
蜥蜴怪似乎是知道蘇司瞳不可能再逃跑,走到他跟前后慢慢張開血盆大口,仿佛是要讓蘇司瞳體會一下在它口中被咀嚼被撕裂的感覺。
然而下一秒,黑光一閃,蜥蜴怪的上顎被整齊地分離了身體,它的身體轟然傾倒,它巨大上顎的鋒利牙齒切進(jìn)了土壤中,將蘇司瞳蓋在了下面。
同時,隨著黑刃的甩出,蘇司瞳眼中的奇異黑光也漸漸褪去,取之代替的是象征著死亡的暗啞。
仍不肯閉合眼皮下的灰黑眼瞳上的最后一絲啞光,也隨著上顎的落下被抹去······
蜥蜴怪的尾尖,被結(jié)界擋住沒有落到地上,而是有一小節(jié)豎起來貼在了上面,初生的略帶點(diǎn)懶倦的太陽,緩緩地從那個居然有點(diǎn)可愛的尾尖處升起。
······
黑夜逝盡白晝無存,
只是可憐傳奇盡消無人嘆!
——來自一朵瘋花的腦溢血雜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