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其實,宣若凡在這棵樹下,看過許安靜窗外的一年四季,在他回到這個地方的開始,多少個日夜輪回。
有時候是清晨,天色未亮,街道上沒有多少人走動。有時候在深夜,所有人都?xì)w家酣睡。一站兩三個小時,也許會是一夜。
也只有呆在許安靜所在的地方,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真的活著。
曾經(jīng),因為交通事故,父母當(dāng)場宣布死亡,而宣若凡也重傷昏迷在ICU病房躺了兩個月之久才睜開眼睛!
醫(yī)生說:經(jīng)過那么慘絕人寰的交通事故還能堅強(qiáng)的活下來,著實是個奇跡!只是,唯一需要密切關(guān)注的是,腦部地方有塊淤血正壓迫腦部神經(jīng),因為位置十分危險,按照當(dāng)前的醫(yī)學(xué),全世界都無法輕易手術(shù)治療,建議去國外保守治療!
雙方老人千恩萬謝,激動地留著眼淚,握住主治醫(yī)生的手,要跪下來磕頭。這是兩家人唯一的希望??!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已經(jīng)是受不住的痛,宣若凡的活著,對幾位老人,是安慰,亦是希望!
宣若凡從ICU病房轉(zhuǎn)出來時,整體沉默不言。不論老人們?nèi)绾侮P(guān)心,得到的也只是無聲!
獨自一人時,彷佛世界上只剩自己在殘喘呼吸。那段時間真的是他度過最煎熬,最黑暗的時光!回到家的宣若凡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最久有過一兩個月,不,也許更久!
沒有人能體會的出,他那種忍耐著不讓自己發(fā)瘋的心情!甚至瘋狂到哪怕是沖出大街上,被車撞死也好,起碼,那一瞬間,自己可以徹底解脫!
空蕩蕩的房間,被厚重的窗簾遮擋住陽光,黑漆漆的聽不到一絲雜音!到處的支離破碎,臟亂不堪!宣若凡躺在床上,像只失去靈魂的木偶,空洞的眼神沒有一絲生氣,日漸消瘦的臉頰凹陷下去,胡茬也爬滿下巴。
他沉重而混亂的呼吸,是這房間唯一的聲音來源。宣若凡知道自己生病了,而已溫度高的嚇人,不過這樣也好,就讓自己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人世。
房門‘哐哐哐’的被家里男傭人砸開,宣若凡努力睜開眼,只是眼皮太重,他只能聽到爺爺?shù)暮魡?,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還有亂作一團(tuán)的其他人。
?。≌娴暮美?!
等男孩再次醒來時,他被爺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老人氣的顫顫巍巍,雙手也在不停抖動!奶奶上前拉住,急的用拳頭捶著老人的心口。
“你這個老家伙瘋了!孩子剛剛醒來,身體虛弱的不行!你還打我的孫子,你忍心嗎!?。∥夷强蓱z的兒子才走,你現(xiàn)在就要送孫子離開?”
奶奶擋在宣若凡發(fā)前面,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指著爺爺?shù)谋亲印澳阍賱邮衷囋嚳纯?,看我會不會和你拼了老命!?p> 兩老人眼里含著淚,淚眼婆娑的看著彼此。
男孩穿著病服半靠在枕頭上,他本就修長的手骨頭凸出,低下頭,可以明顯的看到脊梁骨一節(jié)一節(jié)的頂著,瘦的看著讓人害怕!本就是冷白皮,經(jīng)歷過兩次重病,營養(yǎng)不良,皮膚白的不正常,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像塊多年未降雨的土地,唇皮干裂的翹起。
可就是這樣一病怏怏的冷男子,只是不說話,沒表情的模樣,就勾走多少護(hù)士妹妹的心。各個變著法的來查房,裝模作樣的來看看點滴快了沒有!病床的高度是不是合適!
一天下來,點滴的控制器被摸了個變,病床的遙控器也從床頭轉(zhuǎn)到桌上再到床頭!
她們打扮的嬌艷靚麗,微笑著進(jìn)來,失望的離開,第二天再次卷土從來,不知疲倦。
這個可是高級VIP單人房,一天下來可抵上她們半月的工資!沒有人打聽到,他家是做什么的,可就憑院長親自接待,這是什么待遇,大家都心知肚明。
直到有一天,從宣若凡的房間里傳出轟隆的打砸聲,震響整幢醫(yī)院樓,又有人看到一美女護(hù)士,掩面哭泣從他的病房里逃竄出來,再后來,門庭若市的病房門口才漸漸平息,恢復(fù)以往的冷清。
兩家老人看到宣若凡的狀態(tài),商量著,要不接男孩回老家過段時間,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沒有被腦部的那塊淤血壓得復(fù)發(fā)生病,就會成為嚴(yán)重的抑郁患者,自殺身亡!
幾天后,宣若凡被外婆外公接回昆明老家,那個小時候,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
白布包裹家具的空間,房間很小,灰塵很大。
老人請鐘點工打掃了大半天才恢復(fù)以往的模樣。
這個家,和宣若凡隨父母離開時,跟記憶里存在的場景,一樣!
白色的墻面上留著他小時候頑皮用黑筆作圖的畫,歪歪扭扭,瞪大眼睛的機(jī)器人,豎起五根手指拯救世界的童心。電視機(jī)旁的紅木桌上,排列整齊的相框,從嬰兒到孩提時代,拍的實在太多,導(dǎo)致走的時候,這些都沒辦法打包帶走。開心的,大笑的,發(fā)傻的,犯困的,抱著小汽車奔跑的,騎著木馬玩耍的,各種各樣的表情,身后都跟著位幸福美麗的母親,隨時伸手擁抱守護(hù)他!
宣若凡看到最后,有一張是過生日時候,他盯著鏡頭大笑,身邊的女童用沾滿蛋糕的嘴巴試圖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蛋。
他記得這個女孩,肉嘟嘟的,梳著兩個羊角辮。成天留著口水,屁顛屁顛的跟在自己的身后,說要做他的新娘。
那么小,怎么可能知道’新娘‘這個涵義,可是她就是執(zhí)著不放棄,從認(rèn)識一直到他離開,堅定不移的讓他買零食給她吃。
有一天他問她“為什么總是我買零食給你吃!”
女孩吃著他剛買來的棒棒糖,奶聲奶氣的回答“宣哥哥給我買零食,就是承認(rèn)安靜做你的新娘了?。〉歉绺?,你只能買給安靜一個人吃哦!拉拉勾!”
女孩勾起手指,伸出肉肉的小拇指擺在宣若凡面前。
男孩捧起相框,鏡框里的小女孩,笑的很甜,記憶里的她,總是做著各種各樣的傻事,無論自己如何吼她,她始終跟隨自己身后,僅僅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