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葉子因風不安分的飛起掉落,一陣一陣。天上孤零零的大月亮,半顆星辰也無。山頂?shù)囊粔K大石頭上睡著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姑娘,柳眉緊皺,額頭有細密的小汗珠,睫毛一閃一閃,許是做了什么噩夢。
又是一陣陰風,一陣黑影掠過穩(wěn)穩(wěn)落在旁邊的樹梢之上。安安靜靜的看著那姑娘。
幾聲被驚嚇的鳥鳴,小姑娘醒了。她抬頭看了看天上那冷清清的月亮,咕噥著:“這就是了。”她坐起身來,單手托腮,輕輕往林子里瞟了一眼。天氣真冷啊,夏末秋初已經(jīng)不適合在外面過夜了,夢里,她還夢見下著雨呢,在河對岸還有個穿著黑衣的人,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她淺淺呵了一聲,眼里隱隱淚光。長老師傅給她的雲(yún)血珠告訴她,第一個要換骨的人已經(jīng)到了。
突然腦后睡穴狠狠吃力,云涂在黑影的溫熱懷抱中隱入黑夜。只聞秋蟬嘁嘁,秋葉嘶嘶。月亮還掛在天上,那會兒云涂就想問的,那上面究竟冷不冷?
偶然有水滴之聲。云涂手指動動,醒了。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四周,果然,山洞。鼻子嗅嗅,皺了皺眉頭,妖氣還有騷味??偨Y了一下,狐貍洞。
云涂再睜開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眼前已然是另一番景象——有狐妖。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一襲白衣,周身像是籠罩著霧氣,仔細看看長相,果真是族人說的那種靠著臉皮和眼神就可以蠱惑眾生的物種。
卓鐲讓云涂看的倒沒有半分不適,恐是這樣羨慕垂涎的眼神對他來說早已習慣了,只是開口說到:“在下失禮了,以這樣的方式請姑娘來,姑娘千萬不要生氣?!闭Z畢,扯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嗯,聲音也不錯。云涂點點頭??墒呛每词呛每?,云涂覺得這狐妖不夠魅惑,狐妖一笑不是應該傾城傾國嗎?感覺這只是有個好看的皮囊的普通貨色,簡單說,就是沒有靈魂。云涂望了望四周,發(fā)現(xiàn)這個洞中宮殿布置的很有情誼,很是溫馨,心想一定是個有女人的地方,當然這是狐貍洞,那就是個有女狐妖的地方。云涂只顧著自己的猜想,并沒有答話的意思。
可能是云涂的神色太過隨意就像是回家了一樣,令卓鐲有些不悅。卓鐲靠著手中的刀劍一路坐上狐族族長,強殺擄掠,開擴屬于自己的領地,到現(xiàn)在還沒有誰在他面前如此隨意的,難道是他最近這段時間因為水扈氣場也變弱了。他又淡淡笑了笑:“姑娘好膽色,倒是一點也不害怕?!彼绞歉匀瞬煌胯C就越是欣喜,那樣水扈能活的可能就越大一些。
云涂像是聽了笑話,睥睨的看了卓鐲一眼,薄唇輕啟:“你擄我來沒有綁我,還對我這么客氣,說明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知道我的身份還擄我,那就證明你有求于我,那我還為什么要害怕?!?p> 這段話可能是卓鐲這段時間聽到最令他高興的話,比聽人說這世上有人能令人起死回生都讓人高興,因為那個人她就站在這。
“那你就是云氏神族的神醫(yī)?能夠換骨救人令人起死回生的神醫(yī)?是還是不是?”他緊握云涂的手腕,雙眼緊盯云涂滿滿的期待,神色緊張,生怕她說一聲不是,那么長久的等待,唯一的希望,緊繃的神經(jīng)就都斷了。
云涂看著卓鐲他近的讓人對眼的眸子,知道他為何不夠魅惑了,因為他心里死了,眼睛里沒有生氣。只有現(xiàn)在,他心里有了希望,眼里才光彩了起來。
“不是?!币痪湓?,兩個字。卓鐲放開了云涂的手腕,又沒有生氣了。
“我不是神醫(yī),我不會治病,只能救命。”卓鐲的眼里又活了,果真好使呀。云涂想著,他想復活的一定很重要。
“那你……”卓鐲再一次開口。
“不。”云涂干脆利落,打斷了卓鐲的話。
云涂忽然覺得脖子上一冷,是因為卓鐲的劍。云涂想他這是先禮后兵呀。
“為什么?”卓鐲不知道為什么聲音在抖,云涂感覺的到他的劍也在抖。
“沒有為什么,我不愿意。”云涂回答。其實云涂知道這骨是一定會換的,但是她真的不想這么快就失去自己的一副骨相,她才剛剛入這俗世,她還沒有好好度過一天,就來了這里。照這速度,一年都到不了,她就可以升天去見云族的列祖列宗了。她還想見見夢中的那個人,還想好好去愛個人。
“那怎么能讓你說愿意就愿意,說不愿意就不愿意。我費勁辛苦,找了你這么久!”說著,劍氣逼來,云涂側身一閃堪堪躲開他的劍尖,彎腰去攻,手臂揮起,卓鐲拿劍來擋,云涂一招假把式卓鐲手腕吃痛,云涂半跪接劍,手臂一抬,劍尖直直指著卓鐲的喉嚨。
當然云涂并沒有什么傷人的心思,她來這凡間是為了救人,為這世上的癡男怨女,為這一些心有執(zhí)念無法好好過活的人。包括眼前的狐族族長,曾經(jīng)眾生驚羨,功力,相貌都是世間少有甚至獨有?,F(xiàn)在,可惜。
“像我這樣的,在這凡世,沒什么功力,活不了多久?!痹仆堪褎σ蝗?,清脆的響聲,恩,這鑄劍的鐵不錯,一定稀奇的很。
“要救誰?”云涂問,一臉無欲無求毫無生氣的卓鐲抬了抬眼眸,看向床。
其實自從云涂一進來就對卓鐲殿中的床很感興趣,因為她總覺得那里有神秘的東西在吸引著她。她摸了摸,發(fā)現(xiàn)這石床上只鋪了一層綢布,就算狐貍皮厚也不至于吧?云涂敲了敲,實心的。這什么也沒有呀?她一臉狐疑的回望卓鐲,卓鐲冷淡的眼神告訴她,我沒有心情跟你玩。
忽然之間,床后的帷縵吸引了云涂。對,就是在這后面,一定有著卓鐲的秘密,他想復活的人,對他而言無比重要的人,或是,狐妖。
云涂用力一扯,冷冷的冰棺,冒著寒氣的冰棺。
冰棺里的女子是個狐妖,她是水扈,卓鐲的妻。跟著卓鐲征戰(zhàn)南北,看著卓鐲從小小不起眼的狐妖到狐族族長。她死了,因為她的心。
“這就是你要復活的那個?”云涂想想,還是問了句廢話。若不是她,怎么會在自己的床旁邊放一個被冰凍的死人。日夜都看著,每時每刻都陪著。
“她是因為你死的吧?”云涂又說了一句讓卓鐲跌至谷底的話。因為那層帷縵遮著,云涂就有這樣的感覺。卓鐲沒有再看云涂,沒有再答話。
卓鐲慢慢走向水扈的冰棺,眼里快要滴出水,他許是絕望了吧,他好不容易知道云涂的存在,費勁辛苦找到云涂,可是,還是不能救他的水扈,因他而死的水扈。
“我可以救她,不過你得先找到一個人。”云涂會這么說,真的是被卓鐲感動了吧,她想要的可能就是這樣的愛情,有這樣的一個人能在你死后還對你念念不忘,那么,為他死了又算什么。
“誰?無論是誰,只要你愿意救她!”果然,聽到這話的卓鐲又顯現(xiàn)出了他的生機,雙眼像是溢出了光。云涂癡癡看著卓鐲,覺得這樣的人也能愛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