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堆離著飯館不遠(yuǎn),她嘴里的鴨掌尚還在嘴里咀嚼的時候,人已經(jīng)到了人堆跟前,看那密密麻麻的人擠人,她倒是不介意,把鴨掌全塞到嘴里,抹了抹嘴就悶頭往前鉆。
旁邊的都是湊熱鬧想一個勁兒往前鉆的,她這一鉆,不僅破壞了他們的陣型,也讓他們不得不抽空低頭來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這里不守先來后到的規(guī)矩而錯過了中心的好戲。
周圍人一陣埋怨過去,還好嬌小的宋思雨身后跟著個五大三粗的方武,偶爾遇上個橫眉怒眼瞪著宋思雨想要揍她的人也在方武的逼視下只得扯扯嘴角,自己乖乖的往旁邊靠了靠,然后把視線挪回了熱鬧中心。
方武這邊一邊忙著幫她處理那些不懷好意的靠近,一邊還得防著有人趁機(jī)揍她,那邊宋思雨只管悶頭往前鉆,最后靠了身形嬌小的好處還有身后方武的威懾力,還真讓她排除萬難,從人堆的外圍游離位置擠到了整個人堆最中心的地帶,那里可是看八卦的最佳地段。
圈子中心,幾個臉色不善的家伙圍著一位一身白布孝衣的姑娘,那姑娘梳著簡單的發(fā)髻,偶爾抬起的臉上眼眶泛紅,依稀有著斑斑淚痕,那手不斷的拿著袖子擦拭著眼睛,看樣子還在哭泣,這讓宋思雨心頭有些傷感。
她面前的地上平攤開一床破敗的草席,草席下隱約可見一個人的形狀,看那露在草席外破舊的衣衫一角,想來就是傳說中的家況不好,只能賣身葬家人吧。
不用說,那幾個臉色不善的家伙肯定就是傳說中的流氓了,這不管哪個時代都會出現(xiàn)的聚眾耍流氓,按照一般的電視劇本來走的話,肯定會有個大俠跳出來聲張正義,不僅為姑娘打跑了壞人,還幫她安葬了佳人,然后神仙眷侶從此逍遙自在,好不愜意。
還好她擠了個好位置,一會兒正好就近參觀一下這個時代的大俠風(fēng)范是什么樣的,有機(jī)會了她也可以去感受一把大俠的威風(fēng)。
可是這大俠沒有出現(xiàn),基于她剛才的泥鰍做法,加上擠掉了別人的最佳觀賞位置,旁邊看熱鬧的人早就心里憋著火呢,趁著周圍正亂,方武還沒來得及跟到她身后站好的節(jié)骨眼上,一只罪惡的預(yù)謀了很久的小手爽快的在她腰上來了這么一把,一把就把她推了進(jìn)去,正好撞在面前背對著她站著的一個流氓身上。
這流氓正忙著調(diào)戲那姑娘,猛地背后一沉,剛要發(fā)作,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撞上自己的姑娘身形嬌小,眉目清秀,唇紅齒白的,隱隱還帶著點(diǎn)香香的氣息,那臉上的怒氣一下子趕緊轉(zhuǎn)了個調(diào)調(diào),那剛剛還怒目圓睜的臉?biāo)查g就柔和了很多,眉角也笑得彎彎的,看起來少了一絲他這個身份該有的氣息。
“喲,姑娘,你這是看上哥哥,準(zhǔn)備來投懷送抱來了嗎?要不哥哥先疼疼你?!?p> 笑著,他就伸出了手,直奔宋思雨那粉嫩粉嫩的臉頰,方武此時正好從人堆里擠出來,看見眼前情況,也來不及祥問手里的刀搶先一步攔在了宋思雨的面前,攔下了他那意圖不軌的手。
流氓看著這突然出現(xiàn)妨礙了自己的刀,剛要開罵,再順著那刀看看他的主人,那一身明顯就是練家子的精壯身體,還有那一臉敢動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的不善表情,稍稍一愣神,伸出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不過仔細(xì)觀察一下發(fā)現(xiàn)對方就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他心里一下就踏實(shí)了。
“小子,沒事兒別來惹事?!?p> 流氓惡狠狠的威脅到,他以為方武就是個路見不平的,也沒能想到這嬌小的姑娘出門還能帶著保鏢。他們自認(rèn)平日里把城里那些不能得罪的主兒都認(rèn)了個遍,怎么著都不會想到宋思雨也是那得罪不起的人,畢竟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本地人他們不可能沒有印象,再加上這姑娘怎么看都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屁孩,是偷跑出家門學(xué)人家看看大千世界的,他們自然也就放肆了很多。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tài),宋思雨本來打算陪個笑臉嘻嘻哈哈的把這事兒蒙混過去就算了,可看這流氓一威脅方武,她瞬間就很不高興了。
“怎么著,老娘今兒還就跟你杠上了怎么著。”
她預(yù)期中的大俠沒有出現(xiàn),這想要學(xué)習(xí)經(jīng)驗(yàn)的機(jī)會也沒等到,自己倒是等著被人陰了一把,她心底本就憋著火兒呢,這流氓居然還敢調(diào)戲她,調(diào)戲她就算了,方武出來了還以為他會有所收斂,誰知道他居然還敢威脅方武,這還真的是把她當(dāng)病貓子對待了是吧。
反正佟福說了,方文方武武功算是不錯的,想來這幾個流氓,方武應(yīng)該是不看在眼里的,她這說話的語氣就不免有些蠻橫,沒辦法,佟府里面橫行慣了,蠻橫早就成了習(xí)慣,這佟蒼擎她都不怕,這些小嘍啰在她眼里更不算什么了。
反正這流氓已經(jīng)招上了,禍也闖出來了,看樣子是躲不過去了,這大俠不是不出來嘛,正好就今天了,不如她就做做那大俠,也享受下那快意江湖的暢快來。
想著,她也就沒了顧慮,上前左右?guī)紫峦崎_了圍著姑娘的那群流氓,那些流氓個個橫著眼眼看就要動手,不過這方武一個眼神過去,也都畏畏縮縮的縮到一邊,也沒個敢先出手的,只是在宋思雨推自己的時候罵罵咧咧了幾聲強(qiáng)硬著身體不讓開。
“姑娘……”
低著頭擦著眼淚的姑娘打從流氓過來調(diào)戲的時候就一直低著頭,當(dāng)聽到一個柔弱的喚她的時候她抬起了頭,宋思雨這才看清了姑娘的臉。
文秀端莊,說得就是這樣的姑娘吧,那么多的流氓圍著,她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的驚慌,反而有著一種超脫的淡然,如果不是那微紅的眼眶和悲傷的表情,或許她就是那電視劇里所謂的最好的大家閨秀的典范吧。
看著面前嬌小的宋思雨,姑娘又擦拭了下臉上的淚痕,緩緩的站起身來,翩翩的沖著宋思雨施了一禮,那優(yōu)雅而高潔的氣質(zhì)就連身為女人的宋思雨都看得賞心悅目,身邊的其他人更是不用多說。
“在下芷蘭,躺著的是我那可憐的老父親。芷蘭無能,父親身亡,我不能為父安葬,只得在此求一好心人替芷蘭安葬父親,芷蘭愿意做牛做馬以為回報。”
姑娘說話輕輕,眼眶微紅,語氣柔弱卻很堅(jiān)定,看著她不卑不亢的樣子,宋思雨突然對她產(chǎn)生了好感,心里于她不免親近了幾分。
“那我?guī)湍闾幚砟愀赣H的身后之事,你可愿跟我回府,做我的貼身侍婢?”
家里那位春春調(diào)教得她都有些跳腳,這時代的女人除非生在大家庭,幾乎是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這就讓宋思雨很多時候和她聊天簡直就是在雞同鴨講,而這面前的姑娘就不一樣了,雖然她看起來家境清貧,但是就憑她那說話的語氣,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來的氣質(zhì),宋思雨知道她一定是受過教育的之人,這簡直就是她心目中除了青青以外,最理想的陪伴之人。
芷蘭上下打量著宋思雨,見她身形嬌小面容姣好,身上雖不穿金戴銀,但衣料配飾都是極好的,再加上她一雙眼睛目光灼灼,干凈清澈,并無之前見過的那些富貴人家遇見他們底層人民的時候那種打骨子里透出來的鄙夷的眼神,想來她和那些人或許是不一樣的,心頭盤算了一下,她又緩緩施一禮。
“承蒙姑娘不嫌棄,芷蘭愿意?!?p> “小妞兒,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連薛爺?shù)娜硕几覔?!?p> 自稱薛爺?shù)哪凶诱莿偛疟凰嗡加曜擦搜臐h子,他看她旁若無人的跟芷蘭就這么把事情定下了,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流氓的威嚴(yán)被深深的傷害到了,伸手就打算一巴掌招呼過去,可手還沒靠近,他的手腕就被人狠狠的攥住了。
“佟府的人都敢動,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方武對于宋思雨本沒有好印象,打她進(jìn)府每天都在府里鬧得雞飛狗跳的,當(dāng)初被安排給當(dāng)她護(hù)衛(wèi)的時候,他和方文就覺得自己有些被大材小用了,可這經(jīng)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們知道這丫頭在佟蒼擎心中的份量不輕,本著對佟蒼擎敬畏的態(tài)度,他們也就多少護(hù)著點(diǎn)這丫頭了。
這天下的商戶,五佟兩陳三小家,這五佟說的正是那佟府的老爺佟蒼擎,天下五成的商戶都是佟家的,這平?jīng)龈镔〖业漠a(chǎn)業(yè)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得罪了佟家就相當(dāng)于斷了自己在平?jīng)龈畮缀跛械呢斅?,方武一打出佟府的招牌,這位剛剛還盛氣凌人的薛爺明顯有點(diǎn)膽怯了。
周圍的人一聽眼前的姑娘是佟府出來的,也都大膽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說著薛爺,看著那些人低聲的交頭接耳,薛爺?shù)哪樕虾苁请y看。
佟家他是絕對不敢去招惹的,可是上面的人安排的事情他也是萬萬不敢不去辦妥的,他在猶豫片刻后,還是大著膽子換了個討好的笑臉壓低了聲音。
“佟爺咱是決計(jì)不敢去招惹的,只是這小妞兒她爹生前欠下咱們莊上不少的銀子,這老頭一死,這銀子也就沒人還了。
比不得佟府家大業(yè)大的,咱就是做小生意的,這小本買賣虧不起,帳總不能因?yàn)槿怂懒司瓦@么銷了吧,那咱還怎么過活啊?!?p> 一邊說著,薛爺一邊看了看方武一眼,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自己,他趕緊兒低了頭,用眼角掃了掃宋思雨那邊,聲音不覺提高了一些。
“這俗話說得好,父債子還,他們家沒有兒子,就她這么一個閨女,我們也是不得已,希望您能高抬貴手,讓我領(lǐng)了這姑娘好回去交差?!?p> 方武倒是想當(dāng)沒看見,可他瞄了一眼宋思雨那邊,人家正跟那姑娘聊得開心呢,要是讓她現(xiàn)在撒手不管,指不定她回去還得鬧騰出什么事兒來,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是不能做主的,只能她這個當(dāng)夫人的給了準(zhǔn)確的信兒,他才能有所應(yīng)對。
所以他開口問了一句,不過馬上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后悔為什么當(dāng)時自己不把她抗走了事兒,非得要多那一句嘴。
“夫人,您看這事兒怎么處理?”
“你幫她把錢還了不就得了?!?p> 對于宋思雨這輕飄得如同天邊云彩的回答,方武自動過濾掉影響自己心肺功能的說話語氣,鎖定了主要的詞匯。
“她欠你們多少錢?”
這壓根就不是打商量的語氣,看著方武一個勁兒抽搐的眉頭,薛爺沒鬧懂他這表情怎么回事兒,但是錢字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不多不少,也就一百二十五兩。”
一百二十五兩,方武心中在吐血,他全身上下也不過才不到五十兩銀子,那還是出門的時候佟福怕宋思雨不小心把銀子弄丟了,暫時放在他這里保管的錢財。
“夫人,”方武走到宋思雨身邊,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小的身上沒帶那么多錢?!?p> 言下之意就是讓她趕緊跟自己走,可宋思雨這時候跟芷蘭聊得正開心,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暗示。
“哦,那你留下吧,我去找佟福要錢。”
宋思雨倒是很干脆,一點(diǎn)都不顧及方武那想當(dāng)場掐死她的心,說完拉了姑娘就要走,一旁的流氓見狀伸手把她攔下了,她回頭看了看薛爺,眉毛一挑,語氣不善。
“怎么著,這么大個活人給你當(dāng)?shù)盅毫耍偌由腺「恼信祈斣谀抢?,你還怕我跑了不成?!?p> 薛爺聽她垮著個小臉,眉頭高挑,知道她生氣了,連忙掛上笑臉,賠著不是。
“瞧您說的,我哪兒能怕您跑了,只是您看這銀子數(shù)量也不少,您看我是不是排個兄弟送您和這位姑娘回去,免得您再多跑一趟?!?p> 看著那諂媚的笑,恭維的態(tài)度,再看看方武的小黑臉,很明顯,自己剛才把他押給這位薛爺?shù)氖虑樽屗懿桓吲d,不高興就不高興,她才是主子,她高興就成。
“好?!?p> 可愛的夫人的一句好,就讓佟福抱著帳本從他們回家一直念叨到了晚膳時間。
方武因?yàn)榭搭櫜恢鼙涣P去刷馬,方文因?yàn)樵陲堭^看飯盤子倒是免于一難,可他卻因?yàn)闆]有足夠的錢結(jié)賬被飯館打發(fā)人來請佟福過去結(jié)賬領(lǐng)人,回來也是免不了挨一頓訓(xùn)。
經(jīng)過這一件事兒,宋思雨被徹底的禁足,活動范圍被嚴(yán)格限制在了佟府之內(nèi)。
對于佟福的決定她倒是沒有太大意見,只是以芷蘭的留下作為談判的籌碼,最后兩人和平達(dá)成協(xié)議,姑娘留下了,宋思雨不再每天帶著方文方武磨破了心思的想要出門。
她見天的在房里跟春春和芷蘭一起聊天什么的,心情漸漸好了,食欲也一天天的好了起來,等到佟蒼擎辦完事兒回家的時候很明顯的發(fā)現(xiàn),她比自己離家的時候胖了小一圈,整個人珠圓玉潤起來,臉上的肉肉也恢復(fù)了以前的手感,那一百二十五兩的意外花銷就被佟大爺高興的一揮手就那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