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那年,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八歲差十三天,姐姐愛麗絲突然來到學校希望蒂芙妮今年能夠回家跟父母一起慶生,當時是生化學的舒曼老師在身邊,當即同意,過完生日就回來,所以沒有跟藍青玄說。被姐姐帶回家的時候,蒂芙妮跟姐姐所在的穿梭器出現(xiàn)了問題,不幸掉進黑洞,蒂芙妮醒來之后有意識后,姐姐愛麗絲不在她身邊,周圍是一無所有的空間,很冷,很黑卻能看到五指,當時她身上有一些擦傷和淤青,腳腕是扭傷還是斷裂她分不清,只知道動一下會很痛。就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蒂芙妮苦苦哭鬧著,撕心裂肺喊著姐姐,但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她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喊啞了,眼淚流的干疼,精疲力竭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冰冷的實驗室里面醒來,蒂芙妮獨自躺在一張硬邦邦的手術臺上,右手臂內側有一根長長的血管子,一頭扎進她的身體,一頭連接著一個玻璃瓶,里面已經有了一指甲蓋高的血靜靜停留在里面。蒂芙妮當時很害怕,想喊嗓子就像是被人塞了一拳頭在里面,又酸又漲,只能驚恐地望著來來回回穿著厚厚隔離服的人在一群瓶瓶罐罐里面抽取液體,然后注射到不同的容器里實驗,記錄實驗數(shù)據(jù)。眼淚悄無聲息地流出來,蒂芙妮不知道她該怎么辦,歪頭看到有一位操作員就坐在一旁盯著生命監(jiān)測器,對比著之前的數(shù)據(jù),那位操作員瞥到蒂芙妮的眼淚,熟練地從手術臺下面取出一個試管接了,收起來,完全無視蒂芙妮驚恐的表情,繼續(xù)看著眼前的數(shù)據(jù)。
蒂芙妮看不到腳邊的情況,但她知道有人在她腳邊用手術刀劃開一道口子,沒有麻醉藥,很疼,嗓子還是發(fā)不出聲音,胸腔一點氣都沒有,蒂芙妮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淚流進耳朵廓,涼涼的,后來她就沒有意識了,她被疼昏過去了。
時間很短,她恢復意識,卻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蒂凡妮明顯感覺腳腕里面的骨頭被小幅度移動,手臂血流失的感覺,大腦漲漲的,周圍嘈嘈雜雜,似乎一堆人在那不停地爭吵,而蒂凡妮就像是被反躺在地表之下,聽著上面的人嘈雜,腳步的踏步聲,蒂芙妮不停告誡自己聽不見,聽不見,大腦拼命隔離出一個夾層,一個屏障,自己構建出一小塊空間可以自己運用思考,最終,一切都安靜下來了,一切歸于寧靜。
蒂芙妮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的時候,身體松松軟軟的,渾身上下使不上力氣,眼皮很重,睜不開,朦朧中,周圍的人不再是純色的白,各種各樣的顏色在身邊徘徊,不是幻覺。因為有媽媽和姐姐身上的氣味,是家人啊,蒂芙妮的心瞬間放下來了,她告訴自己,沒事了,回家了。有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中年人就像是森林深處的神秘老巫師,對著一瓶深深淺淺綠油油的東西來回配比,周圍的人漸漸散去,蒂芙妮的意識就這么深深淺淺連著最后一根細線不斷掉,竟然熬過整整三天,她目睹這位醫(yī)師從冷藏室里面拿出一個里面淺的快要透明的一小片綠色薄膜的培養(yǎng)皿放在她身邊,然后坐在一旁邊翻看書,邊調試試管里的液體,迷迷糊糊中打起瞌睡,最后干脆睡了過去,蒂芙妮沒有時間概念,只覺得眼睛看著他有些酸腫,醫(yī)師突然驚醒站立起來,手無意間打翻了培養(yǎng)皿,撞到蒂芙妮的右眉骨,蒂芙妮下意識閉上了眼睛,但是可以感受到眼角膜觸碰上什么東西,濕乎乎的,上下眼皮夾住了什么,醫(yī)師首先反應扶起試管架,偏頭看到培養(yǎng)皿立馬拿起來收進口袋里,拿出手電筒翻開蒂芙妮眼皮查看的那個瞬間,蒂芙妮感受到那層薄膜就像是一層水一樣融進眼球里面,醫(yī)師找了半天沒有發(fā)現(xiàn),訕訕收回手電筒,翻口袋查看培養(yǎng)皿里的東西,?。∫宦暯谐鰜?,醫(yī)師捧著培養(yǎng)皿跪了下去,蒂芙妮清晰聽到一聲膝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就在醫(yī)師跪下去的瞬間,蒂芙妮注意到培養(yǎng)皿里面只有一層灰黑色枯死蜷縮的黑漬。醫(yī)師驚恐地再次查看蒂芙妮的右眼球,蒂芙妮感覺那東西移到左眼球里去了,醫(yī)師查看左眼球的時候,那東西有移動回右眼球了,醫(yī)師搬來各種儀器來確認,最后即使收回所有檢測儀器仍有所擔憂,但是蒂凡妮沒辦法告訴他,不知怎么,最后竟再次昏過去。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她在自己的房間里面,姐姐撐著腦袋坐在她床邊上打瞌睡,一臉疲憊,爸爸媽媽相互依偎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坐著睡著了,身上只搭了一層薄被。
一縷陽光從細縫里透出來,照在地上就像是沒有花的枯萎許久的花莖。
蒂芙妮的手指動了動,母親最先醒來,欣慰地朝蒂芙妮一笑,推動父親醒來,握著蒂芙妮的小手,放在嘴邊,口中念念有詞,“感謝上帝,感謝上帝?!毖蹨I止不住的往下流,姐姐愛麗絲也醒過來激動地趴在她身上抱住蒂芙妮的脖子。
那時的她的記憶就斷開了,新的記憶從這里開始。
蒂芙妮沒有立馬睜開眼睛,而是掃了一眼八歲之前的記憶,沒有什么問題。
有一個夢幻的氣息慢慢籠罩在周圍,將他們團團圍住,古巴驚訝地看著周圍懸浮在半空中流動的氣流,像一段段彩色的絲綢線段相互纏繞在一起,卻又不觸碰,古巴伸手觸碰,直接穿過,沒有真實感。
彩色的霧氣漸漸散去。
藍青玄最先睜開眼睛,見蒂芙妮沒有睜開眼睛轉頭看了一眼古巴,古巴一臉懵圈。蒂芙妮緩緩睜開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藍青玄倒是沒料到蒂芙妮會是這種反應,“怎么了?”
蒂芙妮失望地搖搖頭,“八歲之前的記憶恢復了,但是?!?p> “但是什么?”古巴插了一句。
“但是一切都正常,符合邏輯,卻沒有我要找的答案?!钡佘侥輸Q著眉頭看向古巴和藍青玄,“我還是不知道查森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眴螁沃皇窍胍莻€培養(yǎng)皿里面的和試管混合過后的東西嗎?直覺告訴她不是這樣的,起碼不僅僅是這樣的?!皫煾?,你說會有真正的長生嗎?”
“長生不老是不可能,但是長生,也就是延長壽命或許是可能的,但死亡是最終結局,這是無可避免的,也是自然生命的規(guī)律?!彼{青玄嘆了一口氣,這不該是蒂芙妮現(xiàn)在該問的問題,這個答案顯而易見,她為什么還會有疑問呢。
蒂芙妮思量著,難道是在她身上尋找長生的辦法嗎?還是不老?身體器官不衰竭,肢體短時間能夠自動復原,沒有病毒可以侵害身體?為什么總感覺哪里還是有偏差呢?是漏掉了什么嗎?到底是漏掉了哪里?
“那青玄,共生,你聽過嗎?”古巴看著藍青玄,發(fā)出疑問,古巴總覺得在顏夫人家里面那個對話讓他有個琢磨不透的點,或許藍青玄能給出跟顏夫人、蒂芙妮不太一樣的解釋。
“共生嗎?”藍青玄呵呵兩聲,看著蒂芙妮,“寄生?”蒂芙妮不明白他這是疑問還是肯定,這語氣含糊不清,“你也這么認為的?”蒂芙妮模仿藍青玄的語氣說話,挑眉看著藍青玄。
“哼!哎!真是一點沒變。”藍青玄靠在墻上,把腿松開,一條腿立著靠在放平的一條腿邊,“寄生可不是我的想法,是五歲的你的回答,當時你突發(fā)奇想想到共生的概念,抓著個個老師四處去問,后來是樊老師提溜住你了,問你的理解,你當時就說兩個字——寄生?!?p> “那老師怎么解釋的你還記得嗎?”蒂芙妮趴在床上撐著腦袋看著藍青玄,扭頭看到古巴腦袋小雞啄米點點的,拍拍床邊讓古巴上來,古巴把板凳放在一邊收拾好,蒂芙妮給古巴讓位,讓古巴蓋上被子側躺在里面睡覺,自己則靠在古巴的背上,單手撐在古巴身上。
“當然,你每次提出一個詞,最后都會變成一個話題,成為上課的內容,文學老師都不用備課了?!彼{青玄正色道,“老師解釋共生分不同的含義,而劃分的界限就是一個字度,蓮花并蒂開,這是基礎的共生,同根同源,也可以是相輔相助,異根異源也可以,如果度過了,就是你所說的寄生,爭奪生命,不共享資源,還有就是共感,共生又可以是共感,就像是同卵雙生子一樣?!?p> “寄生、共感?”蒂芙妮嘴里念念有詞,突然蒂凡妮想到自己漏掉哪些了,“有意識之前!”
“什么意思?”藍青玄被嚇了一跳,雖然小時候經常被蒂芙妮突如其來的想法給嚇得一驚一乍,但是時隔多年還是有一點不太習慣。
“我看到的是記憶,假設我的記憶并沒有被改動,也就是只是被封鎖住,那還有我不知道的就是在能夠形成記憶之前的時候,那也就是、我出生之前!”
“什么?出生之前!””藍青玄整張臉都垮掉了,這是什么清奇的腦回路???“我可以選擇睡覺嗎?”
“當然?!钡佘侥轂t灑揮揮手,今天能想明白到這里已經出乎預料了,她也困了。說著下床走向藍青玄,“哎哎哎,男女有別,我可不跟你睡!”藍青玄死死拽著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
蒂芙妮翻了一個白眼,利落爬上床,藍青玄嚇得躲到墻角,死守最后一片陣地,敢情要立個貞潔碑坊。蒂芙妮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腳把藍青玄踹下床,“男女有別!”眼睛朝著對面看了看,示意藍青玄跟古巴睡,藍青玄切了一聲,站起來拍拍屁股,抱著被子到古巴邊躺下。
蒂芙妮跟著藍青玄大眼瞪小眼等了好一會,最后也不知道誰想撐不住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