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伴隨，潮起潮落（中）
這是……怎么回事??？
劉陽躺在床上，捂著胸口，怔怔的看著天花板，冷汗從臉龐滑落，滲入枕頭。
他只記得，在沙發(fā)上的時候，突然身體感覺和觸電一樣，一陣陣刺痛感在全身涌動，在痛感下全身肌肉忍不住開始顫動，同時呼吸越來越困難，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捏住，開始膨脹的感覺。
隨后視野逐漸模糊，像糊了一層膜，渾身在那種痛苦的狀態(tài)下，又如遭雷擊，啪的一下！
有什么東西瞬間停滯了。
眼前一黑，帶著那份要命的電擊感，陷入了無限下墜的失重感，在虛空中一直掉落，掉落……
忽然，又仿佛陷入一片柔軟的棉花地，劉陽睜開了眼睛，視覺一下子回歸，發(fā)現(xiàn)這里還是自己的臥室，自己正躺在床上。
空調(diào)的冷氣還在開著，窗簾外的金色暖陽正在照耀，書桌上的筆記本靜靜躺著等待開啟。
他捂著胸口，沒有起身，就這樣怔怔看著天花板，又是，噩夢嗎？
今天，是二十號吧……我根本沒有起床出去喝水，也沒有躺在沙發(fā)上，更沒有那種要被電焦的感覺……
劉陽用手臂撐起半身，閉著一只眼睛鄒著眉頭，腦袋有些昏沉，重重的，像是有幾塊石頭壓在頭上。
他拍了拍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可沒有緩解的感覺。
嘀嗒，嘀嗒……
劉陽看向大熊貓鬧鐘，離自己調(diào)的時間還早的很，今天沒有被嘀嘀嘀聲吵醒，這算是一種進(jìn)步嗎？呵……他自嘲般笑了笑。
扭頭看向枕頭邊的手機(jī)，他和往日一樣把手伸過去，卻在半空頓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在腦中醞釀。
劉陽深吸一口氣，然后拿起手機(jī)，解鎖，看向時間。
該死?。?p> 屏幕上赫然是：
9：17
八月十三號！
……
寂靜的房間中，空間仿佛凝固，只有不時閃過的鈴聲才會打破寧靜，連主人此時也沉默不語。
?！油娫?。
“阿陽，中秋節(jié)……”
熟悉的對話閃過耳旁，劉陽聽了一會，嘴巴張開，有些無力、沙啞的聲音傳出：“媽……我不回去了，這邊抽不開身，這幾天…事情有點(diǎn)多……所以…”
“怎么了？阿陽，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嚴(yán)重嗎？有沒有受傷？別藏著掖著??！”劉媽敏銳的察覺到兒子語氣中的不對勁，立馬問道。
“沒有……咳咳。”劉陽清了下嗓子，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這邊是真的有要事，別擔(dān)心，我還有些積蓄可以用，剛剛睡醒有些迷糊呢。”
“哦，以后早點(diǎn)睡覺啊，有事要記得告訴媽，不然我會傷心的嗚嗚～～碰！胡了哈哈哈～～”劉媽突然一嗓子喊了出來，在手機(jī)那邊笑容滿面。
“呃……”劉陽揉了揉眉心，掛了電話。
嘀嘀嘀！
閉嘴！他隨手關(guān)掉鬧鐘。
他想了很久，覺得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才會回到這天。
要去弄清楚那個時候怎么回事。
劉陽認(rèn)為是他死了才會回溯到現(xiàn)在，除此之外還沒有想到其他原因。
為什么我會死呢？……
咕?！亲釉邙Q叫，提醒他已經(jīng)一早上沒吃東西了。
劉陽起床拍了拍有些暈沉的腦袋，比剛醒時好了很多，那種不適感也在慢慢消散。
下床，洗漱……
又開始了重復(fù)的一天。
‘讓我回來的那個“人”，到底有什么惡趣味，是不是在某個地方像看猴一樣看著我…wocao…真惡心！不想了，還是肚子重要……’劉陽心里默默想道，想著想著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打了個寒顫，手一抖，牙刷帶著泡沫糊到了臉上。
呸！
……
陽光明媚的下午，窗外飛快倒退的景色，劉陽臉色陰沉。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導(dǎo)致死亡。
帶上自己的“小金庫”，劉陽走進(jìn)了醫(yī)院。
一小時后。
某個診室。
一位白大褂留著地中海的醫(yī)生嘆了一口氣，略帶同情緩緩開口：
“唉，劉先生，從檢查得出的材料上看，你有非常嚴(yán)重的心肌……”
“說簡單點(diǎn)。”劉陽鄒著眉頭，內(nèi)心緊張、心慌，臉頰冒出幾滴冷汗，他還抱著一絲絲僥幸。
醫(yī)生喉嚨蠕動了下，見識多了，大概知道等下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但還是繼續(xù)說道：
“你有心臟病，晚期，很嚴(yán)重?！?p> 他此時就如同判官，一句話就左右了劉陽的生死。
醫(yī)生看著劉陽，注意他的情緒，以便安撫。
“還真是……”劉陽沉默不語，靜靜看著桌角，心里有個聲音在放大，越來越大，像是耳鳴，逐漸占據(jù)整個腦袋，又似一片空白。
是他深藏的恐懼。
呼一一一劉陽閉上眼睛長長呼了一口氣，那就是，死亡啊……他想起了那個噩夢，那些吞噬萬物的黑暗，那種痛苦……
“劉先生？”醫(yī)生試探性的問道。
“醫(yī)生，還有救嗎？”劉陽平靜下來反問道。
“很遺憾……太晚了，唉，何況……”醫(yī)生仔細(xì)觀察他的表情，覺得沒問題，隨后拿起桌上的一張透析，指著一塊影子。
“如果是心臟病還可以用藥緩解，但是，腦子里還長了個瘤，太大了，而且這個位置手術(shù)……抱歉?！?p> 醫(yī)生說完后不再言語，看著眼前的將死之人，他想安慰些什么，可又覺得無能為力，只是再嘆了一口氣。
門外的時不時有人路過，聊天的聲音，腳步，鳥鳴，城市的喧囂，與這里如同兩個世界，一切都安靜了，劉陽沒聽到醫(yī)生后面的話。
他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過了一會，重新看向醫(yī)生，臉色平靜。
“你說，白紫云呢？那個天才現(xiàn)在在干什么，這種病都治不了嗎??？”言語間似在譴責(zé)。
“劉先生……”
恐怕白紫云也沒辦法啊，醫(yī)生在心里補(bǔ)了一句，他很理解對方的心情，沒有多話。
“什么東西，還天才，我看是騙人的吧，拯救人類都是屁話……”劉陽撇撇嘴，心里繼續(xù)為自己的不幸不斷腹誹、持續(xù)無能狂怒。
他越發(fā)覺得胸悶，醫(yī)院空氣中的氣味愈加難聞，刺激鼻腔，呼吸都感覺要命。
那是錯覺。
“如果需要心臟病的藥，可以聯(lián)系我。”醫(yī)生從抽屜拿出一張名片。
劉陽站起來微低著頭，面無表情拿起名片，沉默中一步步離開了這里，離開了醫(yī)院。
‘雙管齊下，不給人留活路，該怎么辦，該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怪不得腦子跟進(jìn)了水一樣那么沉……’
青年走出醫(yī)院，沐浴在陽光中，瞇起眼睛，又退回去，佇立在陰影下。
……
接近圓滿的皎白之月緩緩上升，銀白月光灑落大地，更替日光，在都市卻被燈光阻隔，仿佛兩個領(lǐng)域。
晚上八點(diǎn)半。
老地方。
老昂正在柜臺后擦拭酒瓶，不時看一眼墻壁上的電視機(jī)，里面是激烈的球賽，打得有來有回。
“球進(jìn)了！！”比分拉平，觀眾高呼著，老昂也瞇起眼角滿是皺紋的眼睛。
自動門打開，老昂把酒瓶放下，看向來客。
“老昂，兩個人，老白干一瓶。”劉陽眼神疲憊，隱約可見有血絲，像是通宵沒睡覺一樣。
他又想起這句話以前好像說過，自嘲輕笑了一聲。
老昂看他這副表情，就像大學(xué)畢業(yè)后，來這里喝悶酒那會一樣，不過現(xiàn)在顯得更加沮喪。
這給他一種像是一個受盡折磨的野獸，好不容易逃離天敵的追獵，最后還被捉進(jìn)了籠子里放棄掙扎的感覺。
“小陽，沒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有什么事情和我說，我?guī)湍恪！崩习嚎粗J(rèn)真說道。
“沒事，我真沒事，呵呵哈哈哈……”劉陽勉強(qiáng)擠出笑容，回頭笑著說道，眼神卻有些飄忽。
‘別開玩笑了！也許，只有神能救我了吧哈哈哈。’他心里有頭野獸在吼叫。
有問題……老昂看出來了，換作以往，這孩子怎么會笑得這么開心？
劉陽坐下，怔怔的看著窗外流動閃爍的燈光，雙眼無神。
‘還不如讓我直接死了算了……’
老昂拿著托盤，把一杯雞尾酒放到劉陽面前，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除了把劉陽拍的坐都坐不穩(wěn)，差點(diǎn)摔倒之外，還把他拍醒了。
他看向眼前頭發(fā)花白的老昂
“我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但，別放棄！”老昂語重心長，然后像個服務(wù)生一樣手掌指向雞尾酒：“送的，慢用?！?p> 他說完便回柜臺后去了。
劉陽看著他老而直挺如同軍人的背影，愣了一會，回過神來，拿起那杯雞尾酒喝了一口。
什么啊，就一杯檸檬汁……
劉陽撇撇嘴。
自己現(xiàn)在不是還活著嗎？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的思想，我的靈魂，此時此刻依然存在，除了陷入枯燥無味、也許沒有盡頭的輪回中，和活著有什么區(qū)別？
一切都在重復(fù)的話，那會讓人發(fā)瘋吧？
但只要我還活著就沒有問題了呵呵呵，只為自己而活……
鐺鐺鐺！……
酒館老舊的擺鐘正在報(bào)時。
東子準(zhǔn)時來到，依舊是一身休閑的打扮。
他一眼就忘到了角落中的劉陽，徑直走了過去。
“東方書，你看起來像個破產(chǎn)的老板，連別墅都要拿去抵押的那種?！?p> “去去去！老板就要整天穿正裝嗎？真庸俗。”東方書聳聳肩坐下。
兩人又聊起老套的話題，在劉陽耳中已經(jīng)聽過兩遍，不記得細(xì)節(jié)都異常熟悉。
“大老板怎么會這么閑找我喝酒？”
“我就是那么顯得沒事干，想喝酒，有問題嗎??？”東子理直氣壯，一手抄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咳咳咳！靠，這家伙點(diǎn)的什么酒??！東子捏喉嚨，仿佛被火燒。
“想喝酒，沒問題，我滿足你，還有一大瓶呢，我們喝個夠呵呵……”劉陽慢悠悠喝著，不急不緩，也不怕突發(fā)心脹病。
兩人繼續(xù)聊著，大學(xué)的事情，各個同學(xué)的事情，那些糗事，那些懷念的事，東子一臉惆悵。
東子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有些幽默又被劉陽終結(jié)聊起其他，一直相互碰杯，不知覺也喝了大半瓶酒，有些醉醺醺的。
“你說，我該怎么辦…嗝…”說話人的不是劉陽，是東子，他滿面通紅，打了個嗝，腦子犯迷糊，開始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什么怎么辦？我才是該怎么辦的人吧……”劉陽搖搖頭，他還清醒著呢，慢慢抿酒，只是有些頭暈。
哪像東子有事沒事就喝一大口酒。
“劉陽，現(xiàn)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公司快撐不住了，每天都在走下坡路，嗝……破產(chǎn)，沒錯，我要申請破產(chǎn)哈哈哈……”東子像是瘋了在自言自語，趴在桌上，手指亂揮，然后半撐腦袋又悶了一口酒。
“……”劉陽沉默，看著酒杯折射的光影。
他開始明白那時候東子為什么會和他喝酒，為什么有時會隱隱露出苦笑，為什么想到那個點(diǎn)子時那么高興。
也許，那就是溺水絕望時，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覺。
‘哈哈哈……真羨慕，我可是連稻草都沒有啊……’劉陽手指沿著酒杯口緣劃動，發(fā)出嗚咽的聲音，像是深淵涌出的風(fēng)聲。
他咂咂嘴，輕輕開口。
“我想到個新點(diǎn)子，你可以試一下……”
……
綻放于絕望之窟的希望之花，也許許是世間最美麗、最燦爛的花朵。
……
美麗的紫色羽翼，天上閃耀的白光，聚集在一把劍，凝聚至極致，噴發(fā)而出。
吼??！
巨龍?jiān)诠饷⑾孪?，連掉落道具都被湮滅。
劉陽停住腳步，好像惹不起，還是換個地方吧，他打開一道傳送門邁了進(jìn)去。
這里是游戲阿瓦隆，無邊的幻想世界，游戲世界，當(dāng)前最火熱的游戲。
現(xiàn)實(shí)世界。
三小時后，傍晚，晚霞布滿天空，像是退潮，晚風(fēng)佛過大地，樹枝輕輕晃動。
紅光通過陽臺布滿客廳，折入臥室。
噗。
游戲倉打開，劉陽半坐起身，把設(shè)備放回去，拍了拍腦袋，然后爬出來，隨手關(guān)上游戲倉。
他打開手機(jī)，看著二貨老媽發(fā)的各種信息，隨便敷衍回復(fù)。
叮～
“十八號我會過去一趟，到時候我們可以聊一下你小說的事。”一一上原編輯
劉陽看了一眼，記得自己沒發(fā)消息給他啊，連命都快沒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腦子更加暈沉，哪有心情寫小說。
他，是想去那家女仆咖啡廳吧，劉陽猜道。
“沒問題?！币灰粍㈥?p> 他不打算死之前還遭折磨，那天停電，留在家連游戲倉都玩不了。
隨后劉陽提出去那個女仆咖啡廳，從回復(fù)看，上原很贊同。
他徹著咖啡，想起來，前幾天沒有發(fā)信息給上原，但上原居然主動提出過來。
還有東子，昨天照樣給他發(fā)宴會的消息，他拒絕了。
‘這就是時間的修復(fù)性嗎？呵呵，十八號我會因?yàn)槭裁丛蛉パ鐣?，嘁，我偏不去……?p> 劉陽眼神黯淡，這兩天他從網(wǎng)上查了很多，關(guān)于腦瘤和心臟病，還有時間穿梭等等……
他這種情況，基本是沒救了。
修復(fù)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就算逃得了心臟病，逃得了瘤子，說不定還是會在二十號的早上死亡。
劉陽回到臥室放下咖啡，喚醒筆記本，又望向游戲倉，靜靜望著，像是抗拒誘惑。
因?yàn)椋谕嬗螒虻臅r候，腦子很清醒，根本沒有現(xiàn)在的昏沉感，身體很輕松，沒有任何負(fù)擔(dān)。
沉浸下去，忘記所有……
如果可以，劉陽甚至想一直玩，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可，肚子餓了。
今天是八月十五號，中秋節(jié)。
就算為了自己，也要做得豐盛些，他是這樣想的。
隨著時間推移，圓月掛高空，外面開始燈火通明，一戶戶開開心心吃著月餅，歡笑聲都能傳到外面。
屋內(nèi)一片寂靜。
劉陽一個人坐在餐桌前，默默看著手機(jī)中的恐怖電影，扒了一口飯。
以前，每年中秋節(jié)，他都是在家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