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清本也沒生氣，只是措辭時稍微嚴厲了些，可她這一句話，卻嚇得清族這幾位族老連大氣的不敢出。
柳含清眸子沉了沉，她本來之前就有一個想法在腦海中隱隱成形，今天看到宋端己后這想法更是堅定了幾分。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小建議，不知道各位可否能聽我一言？”柳含清道。
宋玉趕緊道：“仙君這是哪兒的話。還請仙君指教?！?p> 柳含清道：“各位可知道，在仙門中，哪些人最難成大器？”她拿眼睛掃了一下下面坐著的人，沒人應(yīng)她，她頓了一下，繼續(xù)道：“向來是仙門世家附族最難成大器?！?p> 宋玉臉色一白，他何嘗不知道仙門附族是最難功成名就的。且不說家族什么功勛都會被直接記到主族頭上，家族弟子也往往因為有主族庇護，懈怠了修煉。而他清族，就是最最典型的仙門附族，他們是依附于柳含清而存在的，沒有柳含清，他們甚至都不會存在在世界上。
柳含清繼續(xù)道：“我天生是個不規(guī)矩的，我欣賞的人大多意氣風(fēng)發(fā)、敢劍指天下，但是，我現(xiàn)在看到的清族，是安于平庸、適于碌碌的樣子。人呢，可以喜歡歲月靜好、平淡閑適，可是愛平凡不等于愛平庸，你們說可對？”
一位自柳含清進來就一直一言不發(fā)地紫衣族老道：“聽仙君的意思，是嫌棄我們清族平庸無能，拖累您的名聲了？”
宋玉厲喝道：“放肆！”
柳含清擺擺手道：“這位族老看來是誤會我了。我這一番話，并未針對清族，你們自祖上替我守了千年的仙府，是我柳含清的恩人，我怎么可能會嫌棄？”
“只是我今日見端己的樣子，只覺得清族對他來說，太小了，容不下他。他有一顆最貪動的心，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當(dāng)然，不止端己，他的小徒弟楚涼，還有清族一些正值少年意氣的小輩，個個都是銳氣逼人的時候。沒理由要讓他們在最熱血沸騰的時候日子過得跟養(yǎng)老似的不是？”
宋玉低著頭沒答話，他不是沒想過，身為附族有太多的局限性，但他清族已經(jīng)這么過了千年，他們在骨子里刻下的五個字便是‘守護含清山’，除此之外，他也實在不知道他們還能干些什么了。
自從端己出生，這孩子從小上躥下跳，稍有些修為后就往山外跑，沒事跟著外面的修士一起夜獵除祟。那時，宋玉就知道，端己不會被束縛在含清山。
宋玉問道：“那不知仙君的意思是······”
柳含清道：“依我之見，不如分家?！?p> “什么？！”
柳含清話音剛落，宋玉及一群族老便驚呼出聲。
柳含清手掌向下虛按了兩下道：“聽我說完?！?p> “我說的分家，并不是要你們分成幾個小族。我是覺得以端己為代表的一批年輕人可以再闖闖，不若就讓他們脫離含清山的桎梏，去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而以宋玉為首的一批上了年紀(jì)或是天生就性情溫順不愿外出的后輩就繼續(xù)留在含清山。離開含清山自立門戶的呢，自然以端己為首，留在含清山的呢，既然都是性情平和之人，由誰做族長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我看宋玉你還有幾百年的壽元，也就不必急著換族長了?！?p> “之后端己那邊，他定然能想辦法將一切處理妥當(dāng)，我呢，能做的就是幫他尋個好地方，讓他自立門戶。留在含清山的各位，就只需要享我庇護，如今我既然已經(jīng)回來了，一個含清山我還是守得住的?！?p> 柳含清一席話畢，場中一片寂靜。就宋玉而言，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他畢竟老實慣了，當(dāng)初這個想法剛萌生的時候他便被自己這“離經(jīng)叛道、罔顧人倫”的念頭嚇了一跳。他自幼的信仰便是守護含清山、為含清仙君效死，而讓族中小輩自立宗門于他而言，無異于背叛。
但這話從柳含清嘴里說出來就不一樣了。若是有柳含清的支持，又由她一手操持，那便是名正言順。但對清族的部分族老來說，這個提議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們護含清山，也受柳含清庇護，千年時光已經(jīng)磨平了他們的銳氣，他們沒有力氣再闖蕩，但放小輩出去闖蕩，那他清族以后算什么？還是柳含清的附族？還是一個仙門新興門派的前身？將族中有前途希望的小輩留在不知歲月的山中抹殺固然可惜，可若任由其發(fā)展，最后反噬母族又該如何是好？
這其中諸多顧慮，這些族老想得到，柳含清和宋玉不會想不到。但就目前的清族來說，分族是最好的選擇。
宋玉道：“仙君，此事事關(guān)重大，請···請許我們再議?！?p> 柳含清點頭道：“這是自然。我此次來本也無意插手你們家事，不過一點小意見諸位聽聽就罷。我之前離山十年，想著來看看你們，之后我或許會再離開一段時間，便前來交代一下。山中的結(jié)界我會再加強，若是有什么急事，找不到我的時候便去北川山尋我四哥。”
柳含清手腕一翻，手上出現(xiàn)了一枚牙玉，繼續(xù)道：“你將這玉給他看，不論什么事兒他都定會幫你們?！?p> 這牙玉是樂無憂的小佩飾，也不是什么貴重之物，但這牙玉的造型充滿了濃濃的樂無憂的風(fēng)格，柳北川一眼便能看出這是樂無憂的東西。到時候，清族若真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算他性子懶，不想看柳含清的面子，也會因為欠她這么一個人情出手相助。
宋玉接過牙玉，謝了柳含清。柳含清也不想多留，人家族中大事未斷，也騰不出心思來“招待”她這位“大羅金仙”。她出了祠堂，正打算打道回府，還沒走多遠，就見宋端己帶著楚涼遠遠地向她走來。
待二人走進，柳含清道：“端己可是還有什么事要與我說？”
宋端己面露難色：“仙君，父親今日與幾位伯伯······”
柳含清道：“是在商談些大事，因與你有關(guān)，所以不便告知你?！?p> 宋端己深吸了一口氣道：“仙君，我猜想，這事兒是不是要選新族長一事？”
柳含清輕笑一聲道：“好奇心不小，直覺也挺準(zhǔn)。”
宋端己道：“仙君，我知道，因為我不練清族劍道，又斷了右臂，按理說，不適合繼任族長，我也確實沒有······”
“端己，”柳含清打斷道：“事情比你想的要更復(fù)雜，你要做的，也不應(yīng)該只是清族的族長。你父親正在與你那幾位伯伯商討，等結(jié)果出來，你便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