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閑談
福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著自家公子出得小院的門的,直到離開家好遠(yuǎn)了,才陡然回過神來。
要說之前,公子是雙耳不聞圣賢書,一心只看窗外事的。
可自打公子從外面回來之后,變化的有些離譜,既懂了書法,又懂了佛經(jīng),這倒也沒什么,瑯琊王氏的子弟,畢竟有著家學(xué)淵源,聰明了得,在外面遇到個高人師父,傳授一二,來個速成,也不是沒有可能,可今天這番舉動就不是多點了幾個技能點的問題了,整個人的屬性都給改了,從超慫,變成了巨剛,性情大變啊。
“公子,公子,頭還疼嗎?”
福貴清醒過來之后,連忙追上自家公子,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
“胃里還鬧騰嗎?”
又搖了搖頭。
“那,嗯,就是?!?p> “別試探了,酒早醒了,我沒瘋~”
福貴的心思被王慎之一語道破,有些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主仆二人不覺間,就又走到了王二爺?shù)淖√帯?p> 此時王恬夫婦正坐在樹下飲茶,看著王慎之從門口冒出頭來,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慎兒厲害啊!”
還沒落座,謝婉就笑著說道。
王慎之臨習(xí)《月儀帖》,并且得到王導(dǎo)表揚的事情,很快就在他們?nèi)ψ永飩鏖_了。
除了少數(shù)幾個跟王慎之熟悉的人,像王二爺和謝大漂亮,還有女宗姐很開心之外,別的人,要么是壓根就沒怎么注意過瑯琊王氏還有這么號人物,四下打聽,問出自哪一房,得到旁門末支的結(jié)果之后,便心生鄙夷,說他鉆營取巧,肯定是借著王導(dǎo)的名聲,想要沽名釣譽,以此作為在朝中謀個差事的籌碼。
要么呢,就是對這個消息熟視無睹,選擇性看不見,街頭巷尾的,看見有人討論王慎之書法之類的事情,就用他娶了個丑媳婦,丑媳婦在結(jié)婚當(dāng)天還跑了的事情,來羞辱他。
“你們想想看,連一個丑姑娘都不愿意嫁的人,是何等的不堪~”
人們總是這樣,聽自己想聽的,說自己想說的,也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一千多年前是這樣,一千多年后,還是如此,人心不古?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心一直很古,古往今來,傳承不息。
聽著謝婉夸獎自己,王慎之心中也是很開心的,雙手端過遞過來的茶杯,恭恭敬敬的低了一下頭,而后,一飲而盡。
“你這家伙倒是有點意思,怎么喝個茶跟喝酒一樣,這么心急~”
王恬看他一飲而盡,又給添了一杯,說道。
“飲酒,飲茶,哪有這么多規(guī)矩,快酒飲得,慢酒也飲得,快茶飲得,慢茶也飲得,人生十?dāng)?shù)載,為什么不去取悅自己,而總是讓別人的眼光和看法來為自己的生活定法則呢?”
王慎之放下杯子,雙手撫摸著杯口處簪刻的漂亮紋樣,悠悠的說著。
說出這些話,似是有心,也似是無意,倒是把邊上的王恬夫婦搞得有些詫異。
兩人相視一眼,心想這個侄子果然如自己所料,絕對不是表面的那種紈绔,內(nèi)心底子里,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可剛說完這些正經(jīng)話的王慎之,就有些開始飄了,猶如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的,把這兩天的經(jīng)歷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一絲一毫也不放過,從幫著桓姓小公子買藥開始,到調(diào)戲支遁法師破戒,說到茶樓飲酒處,倒是有些扭捏。
“哈哈哈哈,慎兒啊,我說你今天怎么這么多的感悟,原來是剛剛嘗試過啊,有趣,有趣,有時間一定也要帶我去嘗試一番~哈哈哈哈?!?p> 聽到王慎之跟一個新認(rèn)識的知己朋友徹夜在茶樓飲酒,王恬拍著手笑道。
謝婉瞪了他一眼,說起話來有些陰陽怪氣的。
“怎么,恬公子也想找一個湘然小公子把酒言歡?”
王恬表情變得困惑,在他看來,在街市之上,能夠遇到一個談得來的好友,簡直就是人生第一樂事,尤其是遇到一個愿意跟你無拘無束的徹夜暢飲的,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可夫人怎么說起話來,有一股子奇奇怪怪的酸味呢?
雖然本朝男風(fēng)盛行,可王恬覺得,謝婉應(yīng)該是很清楚,自己可是不好此道,想到這里,王恬更是一頭霧水,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夫人,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面頰微紅的王慎之,難不成這個家伙?
“慎兒,你說說看?”
謝婉興致盎然的對王慎之說道,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叫湘然的小公子,肯定不一般,八成是個女扮男裝的俏丫頭,這侄兒啊,也估計是識破了,只是不好點破。
不過想想也奇怪,王慎之平日里要說也是一個留戀歌樓楚館的風(fēng)流公子,怎么就遇到一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就變得這般的靦腆了呢?
真是不可思議。
到了這時,王恬才似恍然大悟一般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伏案笑著說道:“夫人,我不去茶樓飲酒了,真的,我真的不會去茶樓飲酒了,你放心好了?!?p> “茶樓飲酒?酒樓飲茶也是不可以的哦!”
三人說笑著,感受著暮春時節(jié)的和煦清風(fēng),院子里的花兒開的正盛,彩蝶飛舞,動的,靜的,素的,艷的,一切自然之美,都氤氳著盎然生氣。
……
……
一個仆人從門外急匆匆的進(jìn)來,拱了拱手。
“說吧,什么事~”
王恬抬頭問道。
“溫嶠死了?!?p> 溫嶠這個名字,王慎之是聽說過的,是東晉名將,平王敦叛亂,蘇峻叛亂,都出了很大的力氣,只可惜此人極其愛好賭博。
“什么時候~”
王家跟溫嶠也沒有什么深厚的情誼,只是王導(dǎo)顧念著大家同朝為官,想著斯人已逝,才差一個小仆來告知王恬一聲,讓這個二兒子代替跑一趟,也算是盡了禮數(shù)。
“昨日子時吧,具體也不清楚,只是鄰里的住戶看他家里門打開著,收養(yǎng)的那個義子暈倒在院子里,進(jìn)屋的時候,溫嶠已經(jīng)斷氣了~”
仆人說著,言語中還有些不忍,身為名將,死的卻如此凄涼,實在是讓人心痛。
王恬趕緊差了幾個下人,備了些哀禮,夫妻兩人換上了莊重一些的衣服,帶著王慎之乘上牛車,往溫嶠的住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