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佳肴
山間的夜晚,卻是比城里要清涼許多。
綺煙看了看這么許多的大車甲士,雖說是有些吃驚,看王慎之表情淡然,卻也沒有多問。
華麗的彩綢包裹的,顯然都是些禮物什么的貴重物件,她明白自己的身份,王家是不會為自己準備這些的,那么這些東西的歸屬,顯然就是慎郎的那個沒有見過的未婚妻了。
別業(yè)的前院只是稍微種植了一些花木,還算寬敞,放些大車,也算不得擁擠,綺煙遣人把車引到空場上,排好了,便準備招呼后廚準備些飯食。
從建康到這里雖說路途不遠,但山路顛簸,駕車的這些人肯定是餓了。
“綺兒,不用準備什么精致飯食,搞些干面巴巴,再煮些白粥就好了,這些家伙,能吃的緊,可別把咱吃窮咯。”
王慎之看著綺煙準備往后面的小廚房去,便囑咐道。
別業(yè)里的仆從,按著王慎之的意思,從堂中取出些坐毯蒲扇,招呼著這些人就直接在院中坐下了。
后廚里的干面巴巴本就有些,大夏天的,也不消怎么加熱,不大會,就給他們端了上來,連同著一些白粥小菜。
綺煙還是心性善良的,雖說王慎之囑咐過不必弄什么精細吃食,她還是給加了些葷腥小菜,這些飯食用漆盤盛著,擺了不少。
畢竟王家甲士仆從的人數放在這里,不讓人吃飽飯的事情,王慎之還是做不來的。
行伍出身的人,吃飯很是迅速,而且綺煙準備的這些小菜,也是清口下飯的很,這些人輾轉了大半天,沒水沒飯的,很快就呼呼嚕嚕的,把原本鋪開滿地的吃食給處理的一干二凈了。
這一番的狼吞虎咽,看得綺煙佩兒主仆二人眼睛瞪得老大,她們這樣的小姑娘,雖說是在煙花之地長大,但是,再不濟見的也是些落魄的窮酸士人,拈花樓這樣的地方,是不怎么可能見到這些底層的苦力甲士的,這種吃法,也只是在林媽媽帶著她們南渡的時候見過一些。
“慎郎,慎郎,還要我們再去準備些嗎?”
綺煙看著他們把盤底的殘剩湯汁都用面巴巴沾著給吃掉了,眼中滲出一絲憐憫,湊到王慎之邊上問道。
本來,依著王慎之的意思,對這些人,他是沒什么感覺的,吃飽吃不飽的,跟他一點都沒關系,能給他們一口飯吃,在他看起來,都已經算是莫大的恩德了,畢竟王導這樣做,終究還是信不過自己。
尤其是剛才在城外的時候,自己說要進山處理一些事情,讓他們暫且住在邊上的驛館里,那個領頭的部曲都尉說死說活的,都不肯讓自己去,還是最后王慎之拿著不讓回家,就不去了,來要挾他,他才答應著讓王慎之進到山里,并且要求自己帶著人車隨行。
這種做派完全就不像是隨從了,跟押送監(jiān)囚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不過現在,看著他們這般的吃相,想來平日里也是沒有什么好的待遇,不覺生出憐憫之心,便讓綺煙再去跟他們添上一些吃食。
“慎公子啊,還別說,這干面巴巴也真是美味,松軟細膩,還有回甜,也不塞牙唉?!?p> 那個部曲都尉吃的開心了,見王慎之沒有跑的意思,卻也只是端端的坐在他們對面,抓起一個跟他們一樣的干面巴巴就這白粥一起啃,便說道。
他這話緣也算不得奉承,畢竟以著王慎之現在的身家,林氏商社的實力,是不大可能在別業(yè)里準備什么麩糠粗皮做糧食的,而對于這些個能吃飽飯就萬事大吉的底層部曲來說,綺煙從后廚取來的這些干面巴巴也算是上好佳肴了。
見著自家的都尉都這么說了,剩下的甲士仆役也一個個的爭相的表示著自己對于王慎之提供的這些餐食的喜歡和感謝。
“是啊是啊,慎公子,這小菜真是絕味,尤其是這,嗯,這是肉,俺知道,可實在是吃不出來是一個什么種類的。”
“老三,這是羊肉啊,咋的,你不知道啊,羊肉就是這個味道,淡淡的清香,很有嚼頭,鹵汁也調的好吃。”
王慎之有些默然,看著這兩個說話的甲士,對著一碟鹵水豆干的點評,心里很是酸楚。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站起身來,走到偏僻一些地方,伸手把福貴招了過來,讓他去后廚里知會一下,給這些人加些炙羊肉。
小廚房依舊是動作麻利,新添加的面巴巴和小菜很快就上來了,這些人看著滿地的空盤子,本有些意猶未盡,這會看著又上來這么許多的吃食,卻也是知道他們吃得有些多了,都不好意思再下箸,紛紛看向自己的部曲都尉,弄得那家伙也是一臉的尷尬。
“沒事,大伙只管吃,吃到飽為止,不用管的,這里的吃食準備的很多。”
王慎之大手一揮,帶頭抓起一個干面巴巴,又抄起一個順手塞進了邊上福貴的嘴里,讓他陪著這些人一起吃,看著王慎之也是跟他們一樣的狼吞虎咽,這些人便再次放開了,抓起面餅大快朵頤。
炙羊肉畢竟是需要現腌制現烤,頗耗費時間,等端上來的時候,這些人又把地上的東西吃得差不多了,跟之前綺煙離開時候的場面幾乎一模一樣,搞得才從后面出來的她,一臉疑惑的看著剛才被支來傳菜傳飯的兩個小婢。
兩個小婢也是有些懵了,看著這個綺煙小姐的眼神,有些欲哭無淚,她倆明明是都端來了啊。
“端上來吧,是我們又吃完了?!?p> 王慎之看著兩個婢女的樣子,給她們解了圍,綺煙也是極有修養(yǎng),眼中的驚訝只是一瞬,臉上便揚起了盈盈的笑意,跟在她后面的幾個仆從,把炙烤的香嫩的羊肉,分成了好幾個大盤,擺在了這些人面前。
這種香氣,顯然是他們未曾見過的,連那個部曲都尉也是看著一愣,這種味道的吃食雖說他沒有吃過,但是香味,還是分外熟悉的,似乎是司徒家宴上,有過這樣的東西,只是他的職銜太過低微,根本就沒有機會在宴會上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