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命所歸
沒有事情做的時候，時間總是沒有色彩，紙簾沒成，王慎之的造紙大業(yè)根本就無法進行，不過時間也差不多是到了起初說好雇傭大半個月之?dāng)?shù)。
王慎之便先讓他們回家了，這些大漢還很是不舍，一個勁的跟王慎之說，若是還要開工還可以來找他們。
整天大魚大肉的伺候著，還是一日三餐，不僅如此，這二十天左右的工，就能拿到幾百大錢，這樣的好事，肯定是人人都想做。
王慎之有些敷衍的應(yīng)允著送走了這些人，索性閑來無事，便在造紙坊的回廊里，放了一張案子，取出一壺酒來，邀著遠處的群山蔥翠，慢慢的飲著。
六月的天氣總是變換莫測，剛才還是烈日灼空，萬物焦然，不多會，風(fēng)云變幻，一大片積壓著雨水的黑云，便從王慎之面前的碧色蔥蘢里升了起來。
夏天的雨是激烈的，黑云開始消解，碩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的砸在干渴了許久的黃土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王慎之看著面前的傾盆大雨，神情有些恍然，似乎是不久前，也有過這么一幕，只是少了些什么東西。
“公子，公子?！?p> 福貴身上帶著斗笠蓑衣，從外面跑了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身披甲胄的軍士。
“公子，建康來信。”
那軍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從懷里取出包裹的很嚴(yán)實的一個小囊，遞給了王慎之。
信是叔公王導(dǎo)寫的，王慎之拆開封子，取出里面的箋紙，信不長，不似給庾亮的書函那樣，重重疊疊的好幾張，內(nèi)容也很簡單。
“江州有變，帶我巡之?！?p> 江州？
王慎之酒力本就不怎么好，這會看著風(fēng)云變化的，面前的綠陵春色，已經(jīng)下了大半壺，可昏沉的頭腦，突然被這八個字給激的清醒了許多。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從建康來的時候，在一個渡口，也是這樣的暴雨天，大通店，破柴門，徹夜飲酒，對面坐的湘然跟自己也提及過這個江州的事情。
江州在哪里王慎之很清楚，它是一個新劃分出來的地盤，且位在荊州以南，東接豫州，揚州，南接廣州，若是一直南行，可抵大海，是一塊被包裹的很嚴(yán)實的地方。
所謂江州的變故，王慎之對其中的來龍去脈了解的不少。
邊將郭默受詔書，要他回京擔(dān)任保證皇家安全的右軍將軍，而這個郭默本人，卻是抵御北方胡人的驍將，不愿意在建康，他覺得身為邊將，為國效力，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所以遲遲不愿意離開。
至于之后的事情，史書上寫的是他受到部下挑唆，殺了自己的上司，時任江州刺史的劉胤，而后自立，武將自立，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是極其嚴(yán)重的大變故。
只是這個王導(dǎo)為什么要差自己這么一個閑散的人去呢？他的目的，王慎之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炮灰，還是引子，或者是瑯琊王氏態(tài)度的彰顯者，這邊還在思索著，宣城內(nèi)史府的一個書令史就到了。
“慎公子，庾侯爺要跟你說話。”
王慎之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覺得這個節(jié)骨眼里，巴不得躲著自己的庾亮竟然是想要找自己說話，很大可能也跟這個江州的變故有關(guān)系。
他沒說什么話，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此時的雨小了些，王慎之跟著內(nèi)史府的書令史登了車，臨走前對那個建康來的軍士說道。
“遠途跋涉，多有辛苦，且用些飯食再走，回去時回復(fù)叔公，我會注意的?！?p> 王慎之這話說的很巧妙，我會注意的，沒有說自己一定會去，也沒有說一定不會去，去留之間，全在于他自己的把握之中，料得王導(dǎo)也無可奈何。
庾亮此時有些焦灼，手上的線報已經(jīng)反復(fù)的看了好幾遍，雨逐漸小了，看著門廊處閃出的身影，他才正了正顏色，把手上的文牘反著壓在了案子上。
“見過征西將軍。”
王慎之還是一如往常的稱呼他為將軍，他不是那種喜歡熱臉貼涼屁股的人，既然人家不待見自己，他自然也不會巴巴的稱呼人家為丈人，況且婚姻之事還沒有真正的成，就是叫丈人也顯得太早。
庾亮點了點頭，這些日子王慎之在忙些什么，他雖是派人略做過一些探查，可回稟的人，總是說的亂七八糟的，一會說他抓兔子，一會又說他在砍樹，反正怎么著都不太像是在造紙的樣子。
“慎之的紙造的如何了?。俊?p> 庾亮隨意的問道。
“尚未完成?！?p> 王慎之的回應(yīng)簡潔到不多一個音節(jié)，庾亮愣了一下，本打算跟這小子稍微示好一番，再行引入今天的話題。
可看著王慎之一臉的不配合，便也沒了那樣的心思，沉默了一會，說道。
“慎之可知道江州？”
呵呵，果然。
王慎之不覺有些啞然，這兩個糟老頭子果然都是壞的很，竟然一齊的想要把自己支到那個混亂之地。
“江州始于元康元年，轄豫章，鄱陽，廬陵，臨川，南康，尋陽等十?dāng)?shù)郡，以江水之名名之……”
王慎之還要繼續(xù)再說的細致一些，把各個郡的下轄縣再給這個庾侯爺說說，卻被他打斷了。
庾亮很滿意笑了一下。
“既然慎之對此地很熟，那不如就跑上一趟吧！算是游賞一番，來往銀錢從刺史府出?！?p> 還別說，這庾侯就是不一般啊，說起話來都這么的有意思，若不是王慎之早就知道江州有些狀況，還真要被庾亮這么一番公費出游的建議給感動了。
王慎之仔細的思慮了一下，這建康的王導(dǎo)來信讓自己去江州，這宣城的庾亮也有這個意思，若不是兩人提前謀劃好的，那這種如此巧合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卻是有那么一絲天命所歸的感覺，而且還是庾亮出錢，倒是大可狠狠的宰他一把。
況且這些日子里，陸阿婆的紙簾也在緊急的制作之中，自己這造紙坊的事情也開不了張，不如就去看看，興許還能有些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