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參佐大人
湘然宅院所處的位置極其優(yōu)越,恰巧位于豫章城的中央,東西二市,南北坊里,通達很是方便。
大堂中間懸著一副孔子像,掀開了,后面便是整個豫章城的地圖,王慎之細細的看著,圖上彩樓,酒肆,鹽鋪,米坊,位置都標(biāo)注的很清晰,甚至是連各個坊鋪的掌柜姓名,伙計人數(shù),都有精確的標(biāo)識。
“就是這里,我的人跟張丑約好的地方。”
湘然手上拿著一個長桿,指著離他們所處地方不遠的一座名叫繡春樓的地方,王慎之坐在那里,正有一個穿著精干的仆役,往他臉上涂抹著些灰黑色的東西,而后又粘上些胡須,對著銅鏡,王慎之只是覺得自己瞬間老了至少二十歲。
“慎叔叔哪里去?”
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了,王慎之換上一件玄色暗紋衫子,木屐也換成了莊重一些的鞋靴,綺煙整個過程一直看著他,這會咯咯笑的問道。
“往北市,咳咳,往北市聽聽曲兒。”
王慎之故意壓低了嗓子,本來很是年輕的聲音,變得有些蒼老,惹得堂中人一陣哄笑。
出門的時候,湘然又把各人的樣貌穿著給王慎之細說的一番,直到把他送出門前的街口,才再回到宅院。
田禮駕車一路北行,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行不許久,繡春樓的巨大牌匾便出現(xiàn)在眼前。
“呦,二位客,要聽什么曲兒啊?”
剛走到門前,王慎之便被一群的鶯鶯燕燕給攔住了去路,按著湘然給他的訊息,便先是隨性的點了一個看起來年紀(jì)很輕的姑娘跟著,徑直上了樓,在二層的一個小隔間前面,停了下來。
“公子,這,這間有客。”
姑娘說起話來帶著一絲的羞怯,王慎之點了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隔間中的一對男女正在觥籌對飲,案子上已經(jīng)堆積了好幾個喝干了的酒壺,見有人突然闖進來,那隔間中的男人,噌的一下,從腰下抽出佩劍,身子一挺,站了起來,嚇的剛才陪他喝酒的女人捂著嘴,眼睛瞪的老大。
王慎之也不說話,只是在男人的對面,施施然的坐了下來,全然不介意他那柄冒著寒光的青鋒,兀自取出一只杯子,挨個晃了晃案子上擺著的酒壺,找了一個還有些酒的,到了一杯,一飲而盡。
“你是何人?”
男人被王慎之的表現(xiàn)惹的更加惱怒,問道。
“你是何人?”
王慎之咂了咂嘴巴,臉上顯出一些嫌棄的色彩,這里的酒確實不怎么樣,味道單一不說,還透著一股子發(fā)酵過度的酸澀尾子。
“你……”
男人明顯是沒想到王慎之竟然會如此回話,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掄起手中的劍,就要揮下去,不過剛準(zhǔn)備動一下,他只覺得手腕一陣酸麻,長劍便已經(jīng)脫了手,反倒是有一柄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這一系列的動作,說起來很慢,實則發(fā)生只在毫瞬之間,男人瞪大了眼睛,問道。
“是郭賊讓你來擒我的?”
“參佐張滿,張大人?!?p> 王慎之沒有理會男人的話,只是嘴上兀自說著自己的話。
“當(dāng)真是郭賊讓你來擒我的?”
“北地客商,居奇。”
兩人的對話完全就是驢唇不對馬嘴,各說各話的,王慎之剛才來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著給自己取一個什么樣名字才會好一些,琢磨了老半天,才覺得這個居奇很是符合身份,所謂奇貨可居,商賈之屬,理當(dāng)如此。
“客商,哦,客商?!?p> 聽著對面的人是客商,張滿的情緒稍微平復(fù)了一下,他藏身在這里已經(jīng)很久了,自從知道刺史劉胤被后將軍郭默在自家的臥房被殺掉,身為參佐的張滿就一直惴惴不安,他知道,郭默定然會派人來抓他,實在無處委身,只能跑到這彩樓里荒度時日,等著有什么機會,能夠跑出城去,或者朝廷派軍打進城里。
“居先生,此來何意?”
張滿打量了一下王慎之,身材消瘦,臉色很黑,須髯不很濃密,玄色綢布暗紋衫子,腳蹬健者靴,他素通政務(wù),自然是知悉真正的商賈是不會這么不知高低的穿這么一身有違身份的衣衫的,雖說此人的真正身份不能確定,但是至少,也應(yīng)該是一個為官之人。
至于為什么非要說自己是北地商賈,張滿實在是想不透徹。
“商嘛,來來往往,為金,為銀,唯利是圖也。”
王慎之說著,瀟灑的甩了一下衫子,反觀那張滿倒是坐的很是拘泥,似乎王慎之才是這里的主,而張滿不過是他請來的客而已。
“先生以為我身上有利可圖?”
張滿來了一些興趣,問道。
“有,怎會沒有呢?大有可圖?!?p> 王慎之說著,便也不再跟他說什么商賈,利益之類的事情,只是要剛才自己的帶進來的那個姑娘且唱上幾首曲子來助助興。
曲子的名字是王慎之點的,寧州古韻,姑娘手上拿著的是一柄梨形的琵琶,這種從西域傳來,又與原本就有的那種彈撥樂器融合而成的新玩意,是當(dāng)下最時興的時尚東西,再配合著來自張滿家鄉(xiāng)的寧州古韻,悠揚婉轉(zhuǎn),很快,對面這么男人就變得很是悵然。
“先生知我故鄉(xiāng)?”
張滿抬起頭,看著王慎之,話語中比剛才更親近了許多。
“參佐大人故鄉(xiāng),何嘗不是我的故鄉(xiāng)呢?”
胡說八道這本事,王慎之可是老手,好在所謂的寧州古韻,發(fā)展延長,跟后來的西南山歌差不上許多,王慎之聽了姑娘唱一陣,便也能跟著多多少少的唱一陣。
張滿大喜,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在驚懼中生活著,能突然聽到有人唱起家鄉(xiāng)的歌謠,又遇到同是家鄉(xiāng)來的人,自然是很開心。
若是幾個月前,他還是高居一州參佐之位的時候,像這樣的所謂商賈,他是見都不愿意接見,畢竟士農(nóng)工商的階層劃分,自秦漢開始,早就已經(jīng)深入到了所有士紳官宦的內(nèi)心深處,這些靠著輾轉(zhuǎn)投機,賺錢的人,他們是說什么也看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