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活著，都活著
路伊絲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金屬撞擊。
她渾渾噩噩的，被這個碰撞聲驚醒。
這是她在黑暗里第一次聽到這么響的聲音。
有人在附近！
好像過了好久，她才產(chǎn)生了上面這個想法。然后，再過了很久，她的大腦才恢復正常運轉(zhuǎn)，產(chǎn)生了下一個想法。
呼救！
于是她張開嘴，極度干燥的嘴唇破解，流出一線不易察覺的血絲。
她做出救命的嘴型，聽到了自己的呼救。
她重復著這個動作。
然后，有一只手輕輕落下，溫柔的覆蓋住了她的眼睛。
她突然安心下來。
“路伊絲?。 ?p> 愛麗絲第一次聽到一向沉穩(wěn)的朝沇發(fā)出這種聲音。
也第一次看到了偶爾能從隊長和博士口中聽到的那個女孩兒。
即使在一片廢墟里，即使被困了超過兩天，少女依然是個惹人憐愛的漂亮洋娃娃。
從那個小小的廢墟缺口，愛麗絲能看到女孩的半張小臉，她的能力讓她能管中窺豹似的一眼看出女孩的狀況。
于是，她宣布道：“狀態(tài)穩(wěn)定。”
短短四個字，她不知道自己的嗓音走調(diào)到哪個角落去了。但顯然，這并不影響朝沇聽清她的話。
她那一直堅定穩(wěn)重的隊長幾乎是要崩潰的跪坐下來，輕輕撫上少女的臉頰，低聲囁嚅著，重復了兩遍妹妹的名字。
重復完，沒有其他無用的話語，他再次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理智回歸，指揮著他默默起身，給愛麗絲騰出護理的空間，隨后小心翼翼的用手移開路伊絲身邊的各種廢墟殘骸。
愛麗絲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么朝沇這么篤定的一下救援飛機就直奔這個地點。
她趕過來就被朝沇幾近瘋狂的動作震住了，又馬上被生命探測器的警報聲驚醒，再接下來就是急著救護被埋的路伊絲。一連串的事件讓她沒有精力再分神到思考不太緊要的疑點上。
她伸手輕輕接觸到少女外露的皮膚，發(fā)動自己的異能，一朵只有她看得見的溫暖光團出現(xiàn)在她掌心。
異能治療很快，而且?guī)缀鹾蜕倒鲜降尼t(yī)療艙一樣方便。
愛麗絲松了口氣，少女的狀態(tài)很好。
但好像……狀態(tài)好得有點過分。
愛麗絲依舊沒有多想，轉(zhuǎn)身幫忙一起清理壓住少女的廢墟。直到她發(fā)現(xiàn)一塊碎片詭異的劃過一個弧度，沒有落在少女身上。那個奇怪且反重力的掉落途徑，好像路伊絲身上有一層看不見的防護圈一樣。
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隊長……”
話剛出口，又停住了。
她原本想問什么來著？
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手銬！隊長！”
她語無倫次的喊道。
路伊絲的上半張臉，被一只成人的左手輕輕覆蓋著，好像是怕她被突然的光線傷到眼睛。這并不是讓愛麗絲失態(tài)的原因。
重點是，那只手上，帶著進化者才有的“手銬”！
銀色的腕帶牢牢扣在那里，一道被灰塵覆蓋的新鮮傷痕從腕帶上一路蜿蜒，落到下面的血肉里。前臂的傷口像是已經(jīng)流干了血，泛著不正常的死灰。
“是誰？”朝沇沒有停下手上的清理工作，連頭也沒抬。
愛麗絲小心的點了一下腕帶，發(fā)現(xiàn)沒有彈出投影屏幕。這才想起進化者的“手銬”是沒有交互界面的，于是只能抓緊清理廢墟。
經(jīng)過愛麗絲治療，路伊絲慢慢清醒過來，難受的掙扎了一下。就這么維持一個姿勢躺了整整兩天，就算已經(jīng)治好了褥瘡，依舊會讓人覺得難受。
“嗚……”小姑娘啞著嗓子呻吟了一聲。
“路伊絲，乖，再等等，馬上就抱你出來?！币粋€溫柔好聽的年輕女聲真真切切的響起。
愛麗絲輕柔的話語傳到路伊絲耳中，分貝卻高得讓她有點耳鳴。她聽清了，于是乖乖的不動了，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愛麗絲借著外置裝甲的力量輔助掀開一塊石板。
轟……
沉悶的聲音像是要撞進路伊絲胸口，她忍不住再次動彈了一下，將自己往里縮了縮，蜷進身后柔軟的依靠里。
耳朵里依舊有令人煩躁的鳴響，但脊背卻能感受到，那一下一下，在黑暗里一直穩(wěn)定敲打著的低沉鼓點。
是心跳。
“隊長……”那個年輕溫柔的聲音顫抖著，用近乎囈語的音量叫另一個人。
朝沇不用她提醒也看到了。
穿著軍艦上專用軍裝的男人毫無生氣的躺在那里，一只手輕柔的護著懷里的少女。
愛麗絲總算明白為什么路伊絲沒有受到任何外傷了。
女孩的頭頂不到一指距離，一根金屬刺露出深褐色的尖端，安安靜靜的呆在那兒。長長的主體向后穿透了男人的肩膀，沒入他身后的廢墟里。幾乎數(shù)不清的碎片扎在他的背上，劃開堅韌的軍裝，落進脆弱的肉體里。
在他身前，在他懷里，少女睡的安靜美好。
朝沇愣了一秒，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猛的拔出佩槍，調(diào)整輸出功率，用深呼吸穩(wěn)住顫抖的雙手，小心的切割掉那些帶著斑駁血跡的碎片。
啪——
完成工作的配槍落地。
“愛麗絲！”朝沇吼道，把再次顫抖的手攥緊成拳，復而放開。
醫(yī)護人員驚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不知何時有了淚痕。她抬手想擦，卻碰到了防護服。眼前起了一層薄霧，是防護服上的微弱水汽。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搭在傷員的皮膚上。異能源源不斷的瘋狂涌入，讓她第一次感覺到異能枯竭的疲憊感。
她松出一口不知道憋了多久的呼吸，放開緊張到快說不出話的喉嚨：“還活著……”她咽了一口水，讓嗓音恢復正常，用醫(yī)護人員應有的口吻宣布道：“還活著，有救?！?p> 愛麗絲無比慶幸自己的戰(zhàn)地急救課程有著高等優(yōu)秀的水準，不然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保證不出醫(yī)療事故。
畢竟，不管哪個醫(yī)生，當發(fā)現(xiàn)手術臺上躺著的是自己的熟人，估計都會或多或少的有些無法淡定。
尤其是當躺在手術臺上的熟人，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身受重傷生命垂危的時候。
一支針劑打下，他慢慢睜開雙眼。
“別哭啊……”
聽到這個與平時幾乎沒有差別的溫和語音，愛麗絲很不聽話的痛哭出聲。
“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