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綿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她的夢境從來都是分開、離別、背叛,這些都源于她的父母。明明人生閱歷淺薄,偏偏卻見證了許多悲劇,傷心又傷身。
于是她下意識否定它,排斥它,偶爾在夜晚驚醒時都會產生一個念頭:既然早晚都要分開,那么為什么還要在一起?
相比起其他,她更覺得愛情只是一系列的化學物質,還是有保質期的那種。
耳邊還回響著那句,你就是我的阿狄麗娜。
夢里的少年還是那么溫柔又深情的看著她,眼中的炙熱幾乎要把她灼傷。說不開心是假的,但那也只有短短一瞬,而后是鋪天蓋地的恐慌與自卑。
她忍不住想:她有什么好的,哪里值得別人喜歡?她膽小懦弱,內向孤僻,自己都找不出自己有什么優(yōu)點。褚宿原是不是在逗她?或許他只是那么一說。
沈綿告訴自己不要自作多情,然而又忍不住回想他說話時的語氣,他的眼神。
都那么認真。
可是那又怎么樣,好感是有保質期的,在他的好感消失時她又會被拋棄,那雙盛滿愛意的眼睛也會轉向她人,是不是也會對另一個女孩子說,“你就是我的阿狄麗娜”?
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了。
她不愿意讓自己陷入那種可怕的境地。
沈綿使勁抹過自己的眼睛,下床抱住金金。
金金歪頭看她,尾巴甩來甩去。
“金金最好了?!彼涯樎裨诮鸾鸬牟弊永铮瑦灺曊f:“我只喜歡金金。金金也只喜歡我,對不對?”
金金吐著舌頭喘氣,黑亮的眼睛忠誠的看著她。抬臉對上它的視線,沈綿心中逐漸安定下來,去冰箱里拿出牛奶熱一熱,她和金金分著喝。
蹲在地上抱著杯子看金金啪嗒啪嗒舔牛奶,她也咕嘟咕嘟把奶喝光了。
努力忘記那個夢,她又爬回床上蓋上被子睡覺,金金就趴在她的床下。
她很快就又睡了過去,金金也打起了小呼嚕。
對面房內的褚宿原卻是眼神陰鷙的坐在書房里,下午沈綿在他表白心跡后就落荒而逃,而現(xiàn)在看她的表情,褚宿原知道,她是不打算接受自己,或許還天真的想著能若無其事面對他,然后趁機抽身離開。
雖然在意料之內,但他的心情仍有些不受控制。再看那屏幕里的情形,他又開始嫉妒金金。憑什么那只狗就能獲得她的信任,讓她那么愛護,他卻只能一直忍著,連幫她買了衛(wèi)生巾都要偷偷送過去。
一個月很快就要過去了,如果不在這個期間留住沈綿,那她一定會和他拉開距離。褚宿原接受不了這個可能。
第二天沈綿照常去給她做三餐,只是不再多話,做完就走,也不肯在他家里多留。
褚宿原看在眼中,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她。
直到一個月的最后一天,在沈綿來做晚餐時,他趁機開口:“這是最后一次,可以更豐盛一些嗎?”
沈綿頭也不抬,“你想吃什么?”
隨后聽他報出一大串菜名,她驚愕抬頭,這么多,吃的完嗎?
褚宿原看著她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彼只琶Φ皖^,這一個月她根本就沒有做什么,最后一次多做一些也好。
可是因為要的菜太多,家里的材料不夠了,只能出去買。
沈綿清點記錄過后便打算出門,卻見褚宿原跟在了身后。“東西很多,我們一起去吧?!?p> 沈綿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確實,東西非常多,她一個人去得買上一段時間,也提不動。
兩個人沉默的出門,卻在剛關上門后發(fā)現(xiàn)小區(qū)停電了。電梯自然不能用了,只能從樓道里走。
樓道里漆黑一片,沈綿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照著腳下的路,小心翼翼的往下走。
她提心吊膽地扶著扶手,怕自己笨手笨腳的不小心摔下去。
褚宿原接著微弱的光芒看著她的側臉,卻忽然聽見一聲凄厲的貓叫,沈綿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嚇了一跳,手機沒有拿穩(wěn),滾下臺階摔在地上,她抬腳去抓,卻踩了個空,身體直往前傾去。
褚宿原一直在關注著她,忙伸手去拉,把她抱在懷里牢牢護住,自己卻因為慣性從樓梯上滾落。
沈綿只覺天旋地轉,耳邊聽到一聲悶哼,她忙抬頭,就看到褚宿原漂亮的下巴和淺紅的嘴唇。
“你沒事吧?”她從褚宿原懷里爬出來,見他微微皺著眉,手足無措的問:“你怎么樣?哪里疼?我、我這就打120……”
她拿起仍亮著手電筒的手機,卻被褚宿原抓住了手,她轉頭,褚宿原忍痛說:“拿我的手機?!?p> 沈綿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但依然照做,摸索著從他褲兜里拿出手機,那上面還帶著他的體溫。
期間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卻察覺到他一瞬繃緊的肌肉,“碰到傷口了嗎?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她抿緊嘴唇,拿著褚宿原的手機遞到他的面前,褚宿原卻示意讓她打開撥出一個號碼。
剛打開手機她就愣了一瞬,手機屏幕里的少女正是她自己,但她對這張照片沒有絲毫印象。
沒空多想,她找到褚宿原說的號碼撥打過去,把手機貼到褚宿原耳邊。
隱約聽到了里面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褚宿原看了沈綿一眼,“我受了傷,你來幫忙?!?p> 那邊的人似乎很驚訝,掛掉電話后過了十多分鐘就趕到了這里。
來了幾個陌生的男人,其中兩個穿著白大褂,另外幾個人高馬大的似乎是保鏢。幾個保鏢合力將褚宿原抬回十二層他的客廳就退了出去,褚宿原躺在沙發(fā)上,兩個醫(yī)生開始拿起工具檢查。
怕妨礙到他們,沈綿就站在角落里等結果。
兩個醫(yī)生檢查了半天,不由面面相覷。
只有一些擦傷而已,怎么表現(xiàn)得這么嚴重?
褚宿原收回看著沈綿的視線,目光落在兩個醫(yī)生身上,“我的腿動不了了?!鳖D了頓,他又補充:“右手也是?!?p> 兩個醫(yī)生便咽下了要說的話,紛紛改口,“是的,因為都有不同程度的扭傷,暫時不要移動。”雖然和之前說好的不太一樣,但雇主要怎么說他們就怎么做。
褚宿原滿意的嗯了一聲,任他們用繃帶把自己的手腳包成粽子,確定看不出問題了,他朝門口抬了抬下巴,兩個醫(yī)生很有眼色的離開。
他緩緩轉頭看向沈綿。
沈綿低下頭,“對不起?!?p> 她怎么那么笨,下臺階都站不穩(wěn),還連累了褚宿原。
眼睛里酸酸熱熱的,她使勁憋了回去。太沒出息了。哭有什么用。
心里唾罵自己,頭垂的更低了。
“綿綿,來?!瘪宜拊瓕λ斐鍪郑拔也还帜??!?p> 沈綿雙腿似有千斤重,慢慢移了過去。
褚宿原拉住她的手,溫柔的看著她,“綿綿,留下來照顧我,好嗎?”
沈綿胡亂點頭,下唇被咬得艷紅。
褚宿原的喉結上下滾動,左手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不要自責,那不是你的錯?!?p> 沈綿自責,他心疼,可是只要能留住她,他寧愿疼著。
對不起綿綿,我不能看著你離開我。
撫摸著她細嫩的臉頰,他滿足的勾起嘴角。
他保證,只有這一次,只讓她自責這一次,以后都會讓她開開心心的。
褚宿原的手腳都受了傷,他自己不能移動,只能由沈綿扶著。
沈綿心有愧意,早上起床就跑到他家,這時褚宿原之前給的鑰匙就派上了用場。她開門進屋直奔臥室,在門外敲了兩下,里面?zhèn)鱽砩倌旰寐牭穆曇簦骸熬d綿?!?p> 她開門進屋,床上頭發(fā)蓬亂的少年朝她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綿綿,早上好。”
“早上好。”
她走到床前,擔憂的看著他,“昨晚感覺怎么樣?傷口有疼嗎?”
“還好?!瘪宜拊A藘上卵劬?,紅著耳朵問:“可以扶我去衛(wèi)生間嗎?”
沈綿的臉也紅了,上前扶住少年頎長的身體,一陣淺香撲鼻而來,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稍后卻發(fā)現(xiàn),這和她的沐浴露是同一個味道。
她一愣,見褚宿原低頭看她,忙不迭扶著他走向衛(wèi)生間。
“你自己可以嗎?”站在里面,她擔憂地看著褚宿原的腳,本意是問他自己能否站穩(wěn),卻沒聽見回答,便抬頭去看褚宿原。見他幽幽看著自己,臉騰的又紅透了,眼神躲閃,不敢看褚宿原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害羞個什么勁兒。
褚宿原想說不可以,但看她那害羞到要昏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沒舍得逼的太緊,“可以的?!?p> 真可愛啊。綿綿為什么會那么可愛。
解決了生理問題,他洗過手,叫來沈綿幫忙擠牙膏。
沈綿忙的團團轉,又幫他洗頭發(fā)再擦干。
褚宿原躺在那里享受頭上的小手輕輕揉捏過,舒服的瞇起了眼睛。
因為太舒服,他居然睡了過去。
見他睡著了,沈綿沒敢用吹風機,只用毛巾一點點把他的頭發(fā)擦干。
頭發(fā)干了他也沒醒,于是沈綿終于有時間去做早飯。
褚宿原醒來就聞到了糯糯的米粥香味,他在四周找尋沈綿,正巧這時沈綿推門進來。
沈綿正是來找他吃早飯的,見他自己醒來,笑說:“你醒啦,要吃早飯了?!?p> 褚宿原就躺在床上仰視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沈綿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嗎?”
“沒有?!彼K于慢吞吞的動了,卻是朝沈綿伸出手,做出小孩兒討抱一樣的姿勢,“你來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