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分家

　　一年前賣過女兒，賣給了過路的一個老婆子，說是京城青樂坊里的媽媽。給了五兩銀子，可誰知楚琉玥那個賤蹄子竟然自己偷跑回來了。害他損失了五兩銀子不說還被周里正逼著拿出二兩銀子賠給人家。

　　想想就生氣惱火，半年前鎮(zhèn)上一個富戶人家死了公子哥兒，說是配陰婚給五十兩銀子，而且還不算聘禮。他都答應(yīng)了，誰承想又被她給破壞了，為此還驚動了官府的人，差點沒有把他打死。

　　怎么想怎么看都覺得她是個攪家精，唯一的女兒楚琉玥也被她教成了喂不熟的白眼狼。丫頭片子遲早得嫁人，與其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他不如換一百兩銀子用用，反正老三當(dāng)兵有餉銀。

　　如果不是親耳所聽楚奶奶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生出來來并且一手帶大的兒子說出來的話。怒容滿面心寒到底，她一字一句唇齒顫抖的問道：“你……你說的是人話嗎？你大哥就留下這倆孩子，你還想把他們賣了，你還是人嗎？”

　　不是，是畜生。不，是畜生都沒有他狠心，他連畜生都不如。

　　對自己的親生孩子尚且心狠手辣沒有半絲憐憫之情更何況是兄弟的孩子呢。楚魁兵一聽就不樂意了，拉著一張臉張口就跟她理論了起來，言辭鑿鑿義正言辭的說：“我怎么不是人了，我要不是人你是什么東西？我看你現(xiàn)在是越老越糊涂越來越不像話了。小時候讓老大讀書讓老三跟著老黎頭學(xué)打獵，老四小，家里有什么吃的都給他。大了你送他去鎮(zhèn)上當(dāng)學(xué)徒，給人家當(dāng)?shù)共彘T女婿你怕他受委屈，偷拿我媳婦的銀子讓他帶走。我呢，打小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到了您這兒又是調(diào)皮搗蛋。娶個媳婦兒克夫命，我沒死那都算是我命大。娘，同樣是兒子，同樣都是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你這么做不怕虧良心啊，你做人不要太過分了?！?p>　　也就是怕村兒里人戳他的脊梁骨，要不然早就把她趕出去了。

　　楚奶奶哭了，尤其是聽他顛倒黑白胡說八道更是淚如雨下，委屈悲憤以及傷心之下沖上去就是一大耳刮子，打完以后咬牙切齒的罵道：“你放屁，小時候我送你和你大哥一起去讀書，是你天天賴在床上不肯去。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到最后你竟然瞞著家里找老夫子將束脩要回來拿去買糖吃。你現(xiàn)在說我偏心你大哥不讓你讀書，你說的是人話嗎，你的良心都讓狗吃啦？”

　　同樣是兒子她豈有不疼之理，她一個寡婦辛辛苦苦將他們兄弟幾人一起拉扯大，沒想到他心里頭竟然是這么想的。怪不得兒媳婦欺負(fù)自己的時候他非但在旁邊不吭聲還冷冷的笑著，原來心中早已怨恨深重。

　　抬手一摸臉揚(yáng)手就要打她，周里正眼疾手快拿拐棍擋下?lián)P聲就叫自己兒子進(jìn)來。

　　楚魁兵打不過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就冷哼一聲道：“有本事你就帶著他們仨滾，要不然有你們的好果子吃?！?p>　　原以為他只是怕李大舌頭不敢管，不敢對自己好，那想到他和她一樣黑了心腸。心如刀割，楚奶奶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天大孽，要不然怎么會養(yǎng)出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生來。

　　“你當(dāng)初不讀書天天在家不干活，老三老四心疼我天天天不亮就起床上山撿柴火，天黑透了還在地里面干活。你說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給老四，你說這話不肚子疼不怕天打雷劈嗎？家里但凡是有點兒吃的什么時候不是你一個人偷偷吃光，還有你小妹妹，你成日里欺負(fù)她，拳打腳踢，到最后還連哄帶騙的和那個惡婦毒婦一起將她賣了。你……你……”說起自己可憐的小女兒她淚如泉涌說不下去了。

　　她恨、她怨，她惱，而如果家里不是還有大兒子兩個孩子以及楚琉玥需要她照顧，她一定會殺了李無雙，她一定會跟她同歸于盡。

　　“你說誰是惡婦毒婦呢，你一個當(dāng)婆婆的有你這么說自己兒媳婦呢嗎？”兇惡如虎的李無雙怒氣沖沖的走了進(jìn)來，緊接著又吼道：“當(dāng)初是紅玉她自己不知羞恥上趕著死活要嫁給人家，我們做兄嫂的能有什么辦法？還沒有成婚呢肚子就大了，她……”

　　“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你閉嘴，你給我閉嘴。”話音未落情緒激動的楚奶奶就受不住了，喉頭腥甜只聽噗的一聲她就噴血而出，緊接著身子一軟就栽倒在了地上。

　　周里正大驚忙去扶她，李無雙一看大事不妙拉著楚魁兵就跑了。

　　女兒楚紅玉之事她最清楚不過，全都是李無雙的陰謀算計，全都是為了那十兩銀子的聘禮。

　　捂住如刀割一般疼的心口，楚奶奶靠在周里正的手上說：“分家，必須分家，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周大哥，周大哥，我求求你，求求你為我做主啊?！?p>　　大兒子死了，三兒子音訊全無，四兒子遠(yuǎn)在州府指望不上，小女兒就更不用提了。她自己在夫家尚且自顧不暇那有空管她，再者她已經(jīng)嫁出去了，家里分家也輪不到她說話。所以，分家之事還得指望里正，而以當(dāng)年之情她相信里正會幫她。

　　一年前楚家老大死后不久他就有此意，是她自己不愿意，說不想二兒子楚魁兵被人議論背上不孝之名。

　　到底不是楚老哥的親兄弟，也不是這家里頭的人，周里正見她不肯隨即作罷。如今聽她舊事重提并且愿意了，當(dāng)即就道：“分家可不是小事兒，老嫂子，你可得想清楚了。而且這件事一提出來可就沒有了挽回的余地，以他們夫婦的德行只怕是不會管你?！?p>　　都說養(yǎng)兒防老，殊不知老了老了還得靠自己。

　　當(dāng)初正是因為懼怕此事她才一直忍氣吞聲，但眼下顯然是不行了。不是她忍受不了了而是她怕自己的大孫女會步女兒紅玉的后塵，會被李無雙那個惡毒婦人賣了去。

　　其實，賣了還不是最壞的事情，她就怕楚大熊不死回來繼續(xù)禍害她孫女。楚琉玥已經(jīng)及笄，若是被他得逞毀了清白有了孩子，那她這一輩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