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龍門所遇昆侖六道距今已有三日,那一日之后,于康便與老夫人等人道了別,只因于康不忍義父尸骨未寒,想去京城讓其義父入土為安。老夫人此時倒是頗為關切自己的孫子,也就是于康的兒子。于康作為父親,也是好久沒有見到兒子了,便聽從老夫人的安排,先去武當找兒子,然后帶兒子過來看望老夫人與其叔叔和姑姑。
三位神僧見有那五個黑衣人保護于大人家眷,便與眾人辭行,回了河南嵩山少林寺。
從此以后,江湖上便多了一個于康,而朝廷里也多了一個逃犯。
于康一路南下,走了三日,來到靈寶,臨行時洪濤贈予他一些銀兩,洪濤總擔心不夠,只因于康指點過他的刀法,使其武功更上一層樓,心中無不感激。而于康對銀兩多少卻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心有不安,擔心自己這樣走掉,會連累洪濤。洪濤對此倒是不甚在意,連連罷手,讓其快些走,如此,于康這才上了路。
這一日日已西斜,于康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了。心中想著世事當真無常,便是家中團年飯時也是有說有笑,卻不知轉年一過,自己等人與義父已是陰陽相隔。他苦笑一聲,只覺心中愁苦無人傾訴,便向店家打聽了一下附近的酒館,店家給他說了。他道了謝,出了店,便向酒家走去。
到了店門口,抬頭一看,只見酒樓兩邊掛著一副木板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美酒可消愁,入座應無愁里客。下聯(lián)為:好山真似畫,倚欄都是畫中人。再看匾額,上書四個大字:聚義小樓。于康微微一笑,心中嘆道:“當真應景,卻不知這酒怎生的好,到底是消愁,還是讓人愁上加愁?”
進門之后,便聽到店小二吆喝道:“客官里邊兒請!”一路上了二樓,此時由于天色原因,酒樓里沒什么人,于康要了一個臨窗小座,問店家小二要了兩壺小酒,幾碟小菜。正喝著酒,只見兩個年輕男子上了樓,見其打扮,再看二人隨身帶著佩劍,想是江湖中人。那二人在于康旁桌坐下了,要了幾壺酒,只聽其中一人說道:“兄弟,你說那人今晚會來么?”
“哼!那個臭小子半月前對我華山派下了請?zhí)?,說咱們華山派有一個弟子為非作歹,今晚子時,請少林慧妙大師,武當紫云道長前來主持公道。此事我華山派上下皆知,為此掌門人還讓李賢明李師叔過來主持大局。還有便是掌門人也托人送信給湖廣王家,請王老英雄前來主持公道?!绷硪蝗藛柕?。
“湖廣王家?莫不是那‘九尺銀龍’王朝興王老爺子?”
“說到湖廣王家,還有哪個王家能與‘九尺銀龍’相比。據(jù)江湖上的朋友說,此人慷慨豪邁,喜愛結交江湖好漢,處事向來是鐵面無私。這位江湖前輩到場,相信少林武當那兩位也就沒什么話說了吧?!?p> 于康一聽之下,鼻頭一酸,紫云道長便是在武當山教于康習武一十五載的恩師,這些年為保護義父,一直未有時間前往武當看望恩師。此刻聽聞恩師將會前來,這便是高興異常,本來自己也是打算前往武當?shù)模皇窃谶@里遇見恩師,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他便打定主意,今晚留下來,看看此間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不多時,靈寶附近的一些武林人士陸續(xù)到場,一時間小酒樓里,熱鬧非常。于康聽到最多的還是大多數(shù)人對于那個人的探討,卻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請動武當紫云道長與少林慧妙大師。月已明晰,卻是小小月牙,于康算算時辰,知道此時距子時不遠了,想必幾位大人物該出場了。
便在此時,只見樓梯道口傳來腳步之聲。眾人均是停下手中活動,看看所來者究竟是何人?可是傳來的卻是除了腳步聲,還有“噔噔噔”的撞擊之聲,一步一噔,仿佛一個年邁老者杵著拐棍上樓。眾人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待眾人看見之時,方才知曉此人竟是一個年老的乞丐。只見此人七十來歲,右手拿一根竹棍,左手端一個破碗,頭發(fā)灰白,也有些枯燥,不過卻梳理的很是整潔。渾身衣服雖是破破爛爛縫縫補補,卻也算是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眾人一陣嫌惡,有的甚至開趕,而后叫罵。老乞丐也不介意,哈哈一笑道:“街上的小乞丐都在傳,聚義小樓今日有大貴人來訪,老乞丐瞧著新鮮,過來討兩碗酒喝,不知諸位可否替老乞丐肚里的酒蟲解解饞?!?p> “快滾,沒空聽你啰嗦!”一人大聲喝道,隨即許多人均是開始起哄。
“酒樓老板怎么連乞丐也放進來了?”
“對呀!老板……”
那老乞丐始終笑臉相待,環(huán)顧四周。于康此時有些不忍,也是想著義父的教導,大明的天下便是大明的子民,天子如是,乞丐亦如是。再者近來遭逢大變,自己仿佛與那老乞丐一般,他是被酒樓里的客人驅逐,而自己卻是被朝廷驅逐,正所謂相逢何必曾相識,內心竟生出一股同病相憐之感。他低聲說道:“老人家如不嫌棄,還請同桌共飲!今日酒水管夠,自叫前輩肚里的酒蟲喝個飽?!?p> 那老乞丐聽得此話,嘻嘻一笑,向著于康而去,眾人見此也是暗自罵道于康有病,于康卻也不理,只是起身相迎。那些人見老乞丐有了去處,便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了。老乞丐來到于康桌前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拿起酒便往自己碗里邊倒,倒了滿滿一碗,看著這滿碗酒,嘴里小聲念道:“酒兒,酒兒,你可讓我老乞丐想死了!”說完,咕嚕咕嚕一大口喝完了,伸出舌頭舔了舔,皺了皺眉。
于康一直在觀察老乞丐,這時見其喝完,便是眉頭微皺,便問道:“前輩可是嫌這酒不好。”見老乞丐不置可否,于康便大聲喝道:“小二,上好酒!”
“好嘞!”只見樓下應和一聲,不多時,便見一位店小二,端著兩小壇酒。見到于康招了招手,店小二連忙將酒端了過去。
店小二一邊放酒,一邊說道:“上好花雕,客官慢用!”
“小二,再拿兩大壇過來!”說完給了店家小二小錠銀子,小二見到銀子連忙點頭稱是,又下去拿酒去了。
“老前輩可還滿意?”于康問道。
老乞丐罷了罷手,說道:“坐下吧!”于康這才坐下,與老乞丐共飲了幾杯。二人只是喝酒,卻是都沒有說話。于康因有心事,平日里本就話少,此時也不過是感覺與老乞丐有些同病相憐,基于心中俠義之情,這才請老乞丐喝酒。而老乞丐便真的只是喝酒,也不管其他,樓上亂哄哄的也罷,對面請客之人也罷,均與他無關,他只管碗中酒。
便在這時,街頭隱約傳來馬蹄之聲,只聽鐵蹄鏗鏘有力,噔噔之聲不絕于耳,仿如風馳電掣一般,頃刻間,便已到了小樓門口,于康側耳細聽,只聽得韁繩拉扯之聲,隨即便是三聲鐵蹄踏地,奔馬嘶鳴,那馬便立時止住。聽這聲音,強勁有力,馬兒竟連半點喘息也無,當真是不可多得的良駒。
“華山掌門柳穆,長老李賢明以及王朝興王老英雄駕到?!钡牭脴窍挛淞秩耸亢鹊?。
隨著三人到來,眾人起身迎接,酒樓中的華山弟子連忙站于掌門身后。只見柳穆一身青綠外衫,身材高大,慈眉善目,面色紅潤,雖是六十出頭,卻是須發(fā)皆黑。李賢明則是須發(fā)灰白,型如枯木,瘦骨嶙峋,便是雙目也已下陷,面色如灰,如此一來倒像是顯得衣物特別寬松。而王朝興雖是須發(fā)灰白,但身材魁梧,國字臉,腰間別一把長長銀鞭,神色沉重,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許多武林人士紛紛將位子讓了出來,給三人入座,自己則是站于一旁,只見柳穆三人一邊與眾人打招呼,一邊隨意選了一張桌子入座,王朝興緊隨其后入了座。李賢明看了看四周,問道:“武當少林的人還沒來嗎?”
這時只見一個華山弟子,拱手說道:“回稟師叔,弟子來的較早,還未見過少林武當門人。”
聽得此話,李賢明皺了皺眉,隨即笑道:“當真可笑,我說隨便一個混賬小子,竟敢誣陷我華山派不說,竟還大言不慚的說可以請來紫云道長與慧妙神僧,當真是可笑。好,我便等到子時,看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到底是何方神圣?”
“若是他不來呢?”一人問道。
“哼!他這般戲耍于我華山,江湖雖大,怕是今后也容他不得?!?p> “今日倒是熱鬧,竟然連華山的掌門人也到了!”一道年輕并附有朝氣的聲音傳來,只聽“嗖”的一聲,一道身影從樓道間竄了上來。隨即便坐到柳穆對面,其左手邊為李賢明,右手邊為王朝興。他拿起桌上的酒壺,便往嘴里邊灌。眾人一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人便是今日要等的人么?
只見其年約十八,面色黝黑,談不上俊朗,倒也算有幾分英氣,一身衣服卻是整潔干凈。
“對不住,對不住,各位!”那個年輕人放下酒壺,說道。
柳穆看著對面的年輕人笑了笑,倒是李賢明有些微怒,面色微紅,他指著年輕人問道:“便是你,找我華山要公道?”
那年輕人喘了幾口氣,像是跑了很遠的路,還未平復一般,他調息過后說道:“正是在下,為表在下對諸位的尊重,前幾日特意讓人做了件衣服,怎么樣,好看吧!”說著竟是站起身來,轉了幾個圈。
李賢明怒道:“混賬,誰要看你的新衣服,老子問你找我華山要何公道?”
眾人一聽,不禁莞爾。這個年輕人有些滑頭,而這華山派又是名門正派,當著這么多英雄面前,又不得動武,便只得動氣了。另一方便眾人也想知道緣由,一個年輕人竟敢向華山挑釁,眾人猜想,這人要么腦袋有問題,要么確是華山做了什么錯事。
年輕人整了整衣服,重新坐下說道:“好,今日既然這么多英雄豪杰在此,那小弟便說一說當日所見之事,也請在座諸位評一評理!”
“半個多月前,小弟趕路回家,途經一戶農家,當時天色已晚,便向農家行個方便,借住一晚。那一戶人家住的是一對老人,均是六十來歲上下,和柳掌門一般大,只是看上去已經是蒼蒼白發(fā),還有一個年芳二八的孫女。我便在柴房住了一晚。第二日早晨,兩位老人準備些粥,叫小弟去喝了些?!?p> “老子過來不是聽你廢話的,快些說重點!”李賢明喝道。
“當真是火爆脾氣,我這講清楚來龍去脈不好么,省得你待會兒總是問長問短的,還得浪費口水!”那年輕人道。
聽得此話,李賢明面如豬肝之色,他只道了一個“你”,便氣的不再說話。眾人不禁有些好笑。有的人想知道到底為了何事,便開口說道:“小兄弟繼續(xù)講!”
“喝完粥,小弟便道了謝,正欲走的時候,看見那個老人家正在劈柴。想著兩位老人年事已高,孫女又沒什么力氣,而自己在別人家里住了一晚,又喝了人家的粥,心中有些不忍,便主動的說幫忙劈柴,本是打算劈完柴便走的?!甭牭酱颂帲娙司脒@位小兄弟看似滑溜,卻是有些俠義之心的。
“小弟一邊與老漢聊天,一邊劈柴。不多時,只見五個大漢,徑直走到老人家面前,領頭的大漢說道:‘我家少爺看上了你家孫女,這便帶回去做第五房小妾?!抢先寺犕暌惑@,說道:‘我孫女早已與人定了親,你們還是請回吧!’那領頭人看著我哈哈一笑道:‘定親又不是成親,哥幾個,將人帶走!’好似與老人孫女定親的人是小弟一樣。外面陌生的聲音,驚動了屋里的人,孫女扶著老婦人慢慢走了出來。那五人一見正主,立馬便要蜂擁而上,欲將人帶走。諸位英雄說說,遇見此等事情,我輩學武之人,應不應當出手相助?”
“該!打死他幾個狗日的!”
“對,連那個什么公子也揪出來給往死里打!”
……
“諸位的想法可謂是與小弟不謀而合,小弟當時便使出看家本領,將那五個人一一打趴下了,說實在的,小弟最是見不得那些仗勢為惡之人,是以下手很重,打的他們滾地求饒,心中無比痛快,若不是老人家為其求情,還當真要多多折磨這些混賬王八蛋。小弟逼問那領頭之人,問他口中的公子到底是何人?便讓五人帶路,諸位可知,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那位公子的嗎?”說完年輕人竟是狡黠一笑。
眾人一聽,均是有些摸不著頭腦,自然是在家里啊,還能在哪?只聽王朝興說道:“妓院!”聽其聲音洪亮有力,眾人不驚為之一震。
“不錯,正是妓院,大白天妓院關了門,那家伙正在呼呼大睡,小弟怕那幾人故意騙我,便讓其手下叫醒了他,他醒來便是一陣惱怒,隨即見到他五個手下,便是問道那家姑娘帶回來沒有,聽到此處,小弟便放心了,這下可不擔心會錯了,便將其一通拳打腳踢,才算解恨,小弟便命他不可再騷擾那家姑娘。如若不然,定要取其性命!”
王朝興與柳穆對望一眼,心中想道:“這個年輕人倒是心細!”他當下說道:“那個人可是滿口答應,聲淚俱下,日后必定痛改前非等等話語?”
年輕人脫口而出道:“前輩怎知道?”看著王朝興嘆了口氣,隨即醒悟過來,這王老爺子江湖經驗豐富,便是只聽開端,就已知曉結果了。
他喝了大口酒,繼續(xù)說道:“就此,小弟便上了路,卻也不知為何,越是走,這心中卻越是不安。至于為何不安,小弟卻是只知心中有些害怕,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便立即轉身往回趕,可是再見到那晚過夜的柴房時,發(fā)現(xiàn)整個屋子已然被熊熊大火所包圍。待小弟沖進屋時,發(fā)現(xiàn)兩位老人已經倒在地上,而床上一個渾身赤裸的少女,不正是兩老的孫女嗎,只見其渾身淤青,滿身是血,眼睛睜的大大的,已然死去。小弟將三人帶出火場之后,便找了個地方,將他們安葬了。諸位可知,這等禽獸之舉是何人所為?”
“定是那個什么狗屁公子所為!”人群中眾人說道。那年輕人卻是不回答,只是繼續(xù)說道:“見此,小弟可是悲憤異常,心中自有股不平之氣難以消散,再去妓院找他,可是沒找到。小弟一連蹲在妓院門口五天,老天爺?shù)降资菦]有辜負小弟的期望,第五日晚上,小弟便再次見到那位公子了。諸位好漢若是遇見此等事情,想必定然不會袖手旁觀,這樣的人,各位好漢又將如何處置?”
“操他奶奶的,殺了他!”
“對,這樣的人,要碎尸萬段。”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姓甚名誰,老子非得要他好看不可,然后再揪出他爹,往死里打,生出這么個玩意,當真可惡!”
“你將那人殺了嗎?”
“此人是華山弟子么?”
“諸位且莫著急,小弟自會一一道來,我便立即上樓,找其算賬。他看見我卻是一點不慌,繼續(xù)喝著茶,我便問道:‘那雙老人以及其孫女可是被你所殺?’那人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笑道:‘你說的不對,也對!那老頭是被我手下打死的,老太婆看到這里,也不知是傷心還是惱怒,便倒地不起了。嘿嘿!至于他孫女嘛,是被我們一起玩死的,哈哈哈哈!我呸!你是個什么東西?本少爺長這么大從未被人打過,你竟敢打我!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你不是仗著自己會點功夫,欺負我嗎?很好,少爺我今日便一刀一刀活剮了你!李逸之,給我將他四肢打斷,敢打擾老子的雅興,再加上上次的罪,本少爺今晚會讓你終生難忘的!’”
“李逸之?不會是江湖人稱‘鐵面先生’的華山李逸之吧?”人群中一人問道!
“李逸之怎可替這種人充當打手?小兄弟不會聽錯了吧?”又一人驚嘆道。
“小兄弟可別信口胡鄒,那鐵面先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怎會做出這般事來?”一些人均是難以置信。
年輕人道:“小弟我呢,剛聽這個名字時,也如各位一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啊,偏偏就是此人!”
李賢明站起身,指著那個年輕人罵道:“你放屁!我李師兄怎會做這等事,你休要血口噴人,若是再敢胡說八道,當心我撕了你的嘴!”
那年輕人倒也不怕,只是嘿嘿一笑道:“若是怕你華山,小爺我今日也就不來了!”
“我看你是皮癢!”李賢明有些微怒道。
“怎么,你要打我?你們掌門人都沒說話,你在這里叫啥?你想當華山掌門么?”年輕人似乎沒看見李賢明的怒色,只是一個勁的說道。
李賢明怒急,右手化為刀掌橫掃出去,那年輕人身體微微后仰,哪知李賢明在刀掌揮至那年輕人心口之時,陡然停住,刀掌直指其心口,速度之快,變招之奇。年輕人右手往桌邊一推,連著椅子一起倒地。然同時,那李賢明的右掌卻是再也前進不得分毫。只因柳穆右手已然拉住李賢明左臂,而李賢明對面的王朝興也是長鞭已出,卷在其的右臂之上。
“好!”眾人齊聲喝彩,均為二人的功夫所欽佩。
“卑鄙!”又有些人低聲罵道。
那倒地的年輕人哈哈一笑道:“嘿嘿,華山派綿掌果然厲害,小弟今日倒是領教了!”而后慢慢起身,又扶起長凳,重新坐下。
王朝興怒道:“身為名門前輩,竟然偷襲后生晚輩,當真可惡!若不是看在柳兄的面上,老夫定然要你好看!”說完冷哼一聲,但聽“啪”得一聲,王朝興已然將長鞭收好,只是在收鞭之時,暗施寸勁,將李賢明面頰抽了一下,但見李賢明面頰之上,一條血痕立時顯現(xiàn)而出。
柳穆此時仍舊面露慈祥之態(tài),只是目光卻是緊緊盯著李賢明,將其按住坐下。
李賢明立即怒目而視,看向王朝興,又看向那個年輕人。而后甩開柳穆的手,說道:“你不是一口咬定,此事乃是我?guī)熜掷钜葜鶠閱?,有何證據(jù)可言?若是空口無憑,我華山清譽,怎可毀在你這等黃口小兒身上!”
“證據(jù)?我便是證據(jù),小弟自知功力淺薄,打不過你們華山高手,但自問腳下功夫還是不錯的,要走,卻絕不是‘鐵面先生’李逸之能留得住的??扇羰切〉芫瓦@般走了,到時候可當真是空口無憑了?!北阍诖藭r,只見場中人影一閃,卻不知柳穆用的是什么法子,一下便來到那個年輕人背后,隨即將其衣服拉扯開來,只見其背后赫然一個掌印。
眾人一驚,均是看向那個年輕人,目光之中滿是欽佩之情。
柳穆說道:“所以你故意放慢腳步,挨了這一掌,而后迅速逃跑,對嗎?”
那個年輕人點了點頭!
“好,少年英俠,有膽識,有謀略!”說完面色暗淡了不少,轉頭對李賢明說道:“你過來看看!”李賢明站起身,走到那個年輕人背后,看著那個已經變成黑色的掌印,微微閉上了雙眼,長嘆一聲,又默默的回到座位坐下了。
這一舉動,無疑是在告訴大家,這個少年人所言,并無虛假。一時間大伙開始面面相覷,均是看著華山掌門人,看其有何話可說。
“你方才上來時,我便發(fā)現(xiàn)你呼吸不勻,以為你是長途奔襲所致,聽你說話時,方才知曉,你已深受內傷。此掌為混元掌,掌力渾厚,若非你功力有所成就,想來已經死在我?guī)煹艿恼葡铝恕N規(guī)煹茉缧┠昱c同門切磋時,右手無名指斷了一節(jié),是以這道掌印無名指比較短,確是我?guī)煹軣o疑?!?p> 說完只見柳穆在那個年輕人背后連指數(shù)下,突然一掌打出,如此約摸一柱香的時間,那年輕人背后的血掌印,慢慢變淡,直至消失無終,見此,那柳穆又是一掌拍出,那年輕人,一口瘀血噴出,接著咳嗽兩聲,站起身開始活動起了筋骨。
那年輕人見體內傷勢已好,便道:“多謝柳掌門為在下療傷!”
柳穆收了掌,看著他說道:“若是你本人為非作歹,恰好被我?guī)煹茏惨姡規(guī)煹苈芬姴黄?,打傷了你,而如今你說這般話,是否算是血口噴人?”
“這般說來,柳掌門便是不相信在下了?”于仁舉說道。
“說來說去,終究只是你一面之詞,所謂掌印,或許當真是我?guī)煹芩l(fā),武林中人身上有傷本屬正常,若是不知事情經過,試問我們又怎可斷言,這一掌是為惡,還是為善。”
“那老婦人只因當時氣悶,這才昏了過去,小弟便將其帶過去,找大夫醫(yī)治。大夫說老夫人年事已高,又急火攻心,已然命不久矣!最多只有三個月可活,可是當老太太得知自己老伴與孫女都死了之后,罵了一句賊老天無眼,也去了!我本想帶著老夫人前來,這便算是人證,可惜老夫人悲憤過度,傷心而逝。小弟心中亦是怒火中燒,誓要替這三人報仇!可是自己勢單力薄,這般粗淺的功夫又怎是李逸之的對手,所以小弟想借江湖朋友之手,為這三人討回公道!至于武當少林兩位前輩高人,小弟當真去請了,卻是沒請到,這才請華山派廣發(fā)英雄貼,召集天下英豪前來,為死者申冤!如今,便是只有一件事方能證明小弟清白,卻不知會不會如愿?”
“你是怕我華山狼狽為奸,包庇同門,這才謊稱武當紫云道長與少林慧妙大師會來,好讓我等重視起來,邀請更多的江湖朋友,畢竟此事知道的人越多,為死者報仇的可能性便會越大,而你自己也會更加安全,當然最主要的一點還是……”說著,柳穆卻是不說話了。
聽到此處,眾人均是一陣默然,心中便在想著這最主要的一點究竟為何?便在此時,只聽一尖銳刺耳的笑聲傳入眾人耳朵里。
笑聲也伴隨著腳步聲從樓道慢慢傳上來,不多時,只見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是一位面色如玉,穿著華麗的世家公子,此人二十來歲,他一上樓便看到了那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先是面有怒色,隨即看著柳穆道:“柳掌門,看來老天爺是公道的!”說完看著那個世家公子笑道:“還以為你不敢來呢?直叫小爺這顆心吊了這么久!”話音剛落,便欲飛奔而去,卻被柳穆攔住了。
世家公子說道:“我有何不敢?反倒是你,上次撿了一條小命,這次恐怕就沒那么好運了吧!”
“我操你奶奶的,你可知這是什么地方?這么多英雄豪杰在此,豈容你任意妄為?”
世家公子笑了笑,說道:“那便看看你所謂的英雄豪杰到底是什么角色?李逸之,還不上來?”
聽得此話,眾人一愣,只見樓道人影一閃,立時出現(xiàn)了一位年約六十,身材中等,一襲黑衫的老者。
只見那個老者面無表情的看了看柳穆,又看了看李賢明,目光之中頗有些慚愧之色。
“師兄,這是為何?”李賢明站起身來,面色有些復雜的問道。
李逸之閉上雙目,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那位世家公子身后。
世家公子走到方才柳穆所坐的長凳上,正欲坐下,只見王朝興冷哼一聲道:“憑你也配與老夫同桌?”說完一掌揮出,便在此時,只見人影一閃,李逸之閃身而過,一掌迎上。兩掌相交,但聽“嘭”的一聲,李逸之連退兩步,立時駐足,而后站于世家公子身后,仿佛剛才一切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而王朝興所坐的長凳“吱”的一聲,應聲而斷,幸得柳穆上前伸手一拖,將其扶住,方才沒有摔倒。在場之人均是看出,這一交鋒,王朝興落了下風。
那世家公子徑直坐下,看著王朝興說道:“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消停點,沒有壞處。”
王朝興冷哼一聲,道:“方才這位小兄弟所言,是否屬實?”
那世家公子點了點頭說道:“對呀,少爺我在街上看見了那個小姑娘,見其長的很漂亮,本想著帶回家玩一玩,再還回去。哪里想到,竟還挨了一頓打,小爺我這輩子可沒被人打過,向來是小爺我欺負別人,什么時候輪到你這鄉(xiāng)巴佬來打小爺了?”
群雄一片嘩然,早先均是有所預感,想不到此人倒是干脆。一時間,群雄激憤起來。“殺了他!”
“將這畜牲大卸八塊!”
“殺了他,拿去喂狗!”
……
世家公子聽到這里也不在乎,只是一聲冷笑。
王朝興說道:“既如此,那便好,老夫這便替死者申冤?!闭f完右手一抖,手中長鞭便直奔世家公子而去。
見到有人帶頭,眾人均是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