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看著她,像看著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看著他,像端詳著冰封的溫玉。
依云在背后扯了扯白清瓷的衣袖,白清瓷才回過神來,從鏤空雕木的窗外透進(jìn)來的光剛好照在白清瓷微紅且疲憊的臉上,倒有幾分嬌弱的美。白清瓷躲過離墨涵的眼神,低眸,屈膝行了禮道
“妾身白清瓷,見……見過少爺?!卑浊宕刹恢獮楹谓Y(jié)巴了起來。
離墨涵幾天的奔波勞累,勞累卻絲毫沒有掩蓋他的俊逸,秋日暖陽為輪廓精致的側(cè)顏似是鍍了光圈,可面上卻無表情,再暖的陽也似是找不暖此刻的他。離墨涵彎腰伸手扶起白清瓷,淡淡道
“呵,你就是白致耀的獨(dú)女?”
“是”
白清瓷身上一襲緋紅嫁衣便是從昨日入府就來不及換下的,發(fā)髻珠環(huán)便也松散了,幾縷青絲垂下,甚是狼狽。此刻白清瓷身上的紅色與這房中的灰暗霉氣便是格格不入的。
離墨涵看向依云,吩咐道
“扶你家主子回去吧,把這身紅衣?lián)Q下來,不合時(shí)宜?!?p> 語罷,便也沒看一眼白清瓷,就帶著秦郎中匆匆趕去離老爺內(nèi)閣。
明叔見離墨涵對白清瓷卻是淡淡的,也無需陪著笑臉,便道
“四姨太請回吧,這秦郎中既然來了,這里也不辛苦四姨太了?!闭f著也跟著進(jìn)了內(nèi)閣。
白清瓷和依云二人面面相覷地站在廊下,房中草藥煎煮的苦味似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鉆進(jìn)了她心里。
她想著方才離墨涵淡淡的語氣,想著那句“不合時(shí)宜”,似乎自己的出現(xiàn)對這個(gè)離府來說便是不合時(shí)宜的。
“依云,我們回吧?!卑浊宕商洲哿宿郯l(fā)髻,帶著依云向明暉堂走去。
“四姨太,你照顧老爺一夜了,少爺連句感謝的話也沒說,便是讓你去換了這嫁衣,這……”
許是陪了白清瓷一夜了,自己也是疲憊的,跟在白清瓷后面,撅起小嘴兒發(fā)著牢騷話。拽一拽白清瓷嫁衣的衣袖,細(xì)細(xì)看了眼,又嘆氣道
“唉,真可惜了這么好看的嫁衣,四姨太穿著可真美”
風(fēng)吹起衣袂,衣帶翻飛,扎眼的紅色總是與這秋日的枯黃,院落青灰的瓦是格格不入的。是啊,可惜了這嫁衣,白清瓷不解離府的冷漠。
二
“爹,兒子不孝,未能床前侍奉?!彪x墨涵跪在離老爺榻前,他聲音有些哽咽,緊緊握著離老爺枯瘦的手。
明叔在一邊跪著嗚嗚地哭著,邊哭邊嘆道
“老爺啊……少爺回來了,您……您可睜眼看看啊……”
這病榻上的老爺依然道垂危之際,氣息微弱的殘喘著。正午房外的日頭刺眼,可屋內(nèi)的昏暗使得燭火的跳躍都沒了生氣。
離老爺似是聽見了兒子的呼喚,緩緩睜開眼,顫顫地申出手反握住離墨涵。
“涵兒……”
離墨涵見離老爺有了反應(yīng),眼中方才的焦灼才稍稍緩和了些,應(yīng)道
“爹,您交代兒子去辦的白家燒瓷坊的事,兒子已經(jīng)辦妥,爹要快些好起來……”
離老爺捂著帕子咳嗽了兩聲,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丫鬟拿下那帕子,只見帕子里一灘殷紅的血。
離老爺自嘲似的笑笑
“涵兒……我已大限將至,有些事,為了我離家百年基業(yè)……爹,不得不交代幾句?!?p> 說著,離老爺從那金絲軟枕底下摸出兩把鑰匙,塞到離墨涵手中。
“這是一把是我離家賬房鑰匙,這一把,是我離家瓷閣的鑰匙?!?p> 離墨涵也知離老爺大限將至,眼底通紅,一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只是好好收下。
“涵兒……你自幼便是我離家獨(dú)子,也是寄予厚望的孩子……這離家百年基業(yè),交與你手中,爹放心……只是有一條……”
離老爺邊說,邊咯血,眼中飄飄然的,絲毫沒了生氣兒。
“爹,您說,兒子一定辦到?!?p> 離老爺氣已若游絲,緩緩道
“白家……那白家有一獨(dú)門燒瓷的方子,便是日后我離家瓷業(yè)發(fā)展的心頭大患!咳咳……涵兒你記住,你取了白家獨(dú)女白清瓷,定要從白致耀手中取到那方子!”
離老爺說道激動之處,一口血涌出,又癱倒在榻上。
明叔見狀,忙喊了秦郎中上前,秦郎中上前搭脈,沉默片刻。
離墨涵更是被離老爺病情惡化如此驚到,忙問
“秦郎中,我爹這是……”
秦郎中退出榻前,嘆道
“少爺,有什么臨終遺言便讓離老爺都說盡了吧……”
“胡說什么!哪里到說遺言的地步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幾天便成這樣了?”
老太太嗚嗚地哭著,在大太太秋梔蓉的攙扶下,身后跟著烏泱泱的媽子和婢仆。
老太太心急如焚地進(jìn)來了內(nèi)閣,大太太在一旁倒是井井有條,吩咐明叔,秦郎中等一眾下人退去。
大太太秋梔蓉扶著老太太至離老爺床前,離墨涵已是頹喪著跪在床前沉默著。
離老爺嘴里微弱的氣息喚著
“涵兒……涵兒……”
老太太見狀,撲倒在榻前,嗚嗚嗚地哭著,秋梔蓉亦是在一旁替老太太拭淚。
“老爺……您帶我走吧,留我和涵兒在這世上,我何不白活這一遭……”
秋梔蓉見老太太依然亂了方寸,離墨涵亦是在一旁黯然神傷,便伸手把離老爺?shù)谋蛔油镆戳艘?,帶著點(diǎn)哭腔道
“還請老太太夫君切莫大悲傷身……”
離老爺本是眼神迷離氣若游絲,聽到大太太秋梔蓉的聲音后猛的一睜眼,呼吸急促起來,眼死死盯著秋梔蓉,額上青筋暴起,嘴一張一合可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
老太太見離老爺這般便是哭得更厲害,離墨涵踉蹌跪著上前。
“爹……爹您這是怎么了”
離老爺先是喘得更加厲害,后胸口突然沒了起伏,握著離墨涵的手漸漸松開,那眼卻死死盯著老太太身后的秋梔蓉。
離墨涵伸手探了探離老爺?shù)谋窍?,神色一晃,眸中含淚,怔怔磕頭,聲音顫抖道
“爹……您走好……”
明叔進(jìn)了內(nèi)閣,見此情景,立刻跪下磕頭喊到
“老爺……去了……!”
廊下匆忙穿走的丫鬟,外堂站著的媽子小斯,眾人聽了這噩耗皆是不敢做聲跪下,仿佛這一刻靜止了凝固了死氣沉沉的悲運(yùn)。
老太太自是哭昏了,倒在榻前,離墨涵忙去扶起
眾人皆是跪的跪,哭的哭,無人在意跪在老太太身后,秋梔蓉眸底泛起如秋日偶然開放的梔子花般的堅(jiān)定,死死咬住嘴唇,顫抖的手捏著絹?zhàn)游粘扇[似的指甲死死嵌在肉里。
枯葉散盡人未知,只道尊華亦是伏……
性喃諳
其實(shí)知道更新速度太慢啦~希望大家諒解一下唄,《清瓷》真的是一個(gè)很震撼且精彩的故事,我在努力讓每一章節(jié)每個(gè)細(xì)節(jié)都不辜負(fù)你們的期望!愛你們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