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之相的府邸下人自然忙碌,而姜興作為文書來府,從不會提早到達(dá)府中,總見其每天閑得不行,東瞅瞅西看看,像長官來視察工作一般。
即便如此,只聽下人間談?wù)撍嗝补殴郑惺乱补?,對他文書之職卻未有微詞,綠笙偶爾看他不爽又苦于找不到疏漏,可見其工作辦理還算妥當(dāng)。
徐堯與姜興偶爾碰面僅是禮貌點(diǎn)頭,全然不似舊相識。疑惑之余,阿萍自感這些無礙小姐在府中的地位,深究無多必要。
姜興行事讓人捉摸不透,可往深想仍為好意,阿萍思來想去,決定將阿福之事同他言及。他年齡稍長,或許比自己分析得透徹,若是阿福真的出事,至少也能幫忙尋找。
姜興本以為阿萍遭人欺負(fù),要找他尋個法子,聽完了不禁輕笑一聲。
阿萍不知道他為何發(fā)笑,臉上掛起疑惑,姜興自知不妥,略收了笑容。
“若真如你所說,那他就是不愿與你相認(rèn),無需費(fèi)時費(fèi)力?!?p> 說完,又覺得這個云兒的確有些奇怪,明明去后廚找過阿萍,還做了提示,再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僅僅是想整一下她,之前又為何布置那個只有她才能躲過的機(jī)關(guān)?
難道是因?yàn)槟挲g差距有些大,他已經(jīng)不太能了解年輕人的心思了?
姜興回過神,決心換一種方式來講:
“至于其安危一事,你說他身旁有位老人,可是什么大奸大惡之徒?”
阿萍搖搖頭,直言那老人并非惡人,對阿福也關(guān)愛有加。
“你道他們剛來都城,自然不會有什么仇家,且都城治安極好,拐賣之類鮮有發(fā)生,故而他出事的可能性相對較小?!?p> 阿萍點(diǎn)頭,好像確實(shí)如此。
姜興想了想:“你二人也許未到相認(rèn)之時,也不必太過在意?!?p> 至少知道阿福還活著就好,這樣想來,心境確是好了許多,遂鞠躬道謝。
自翻菜車救徐銘那時,姜興便開始關(guān)注起阿萍來,這個女孩算不上好看,外表又顯得呆滯,很難將她與什么心思細(xì)膩、沉穩(wěn)機(jī)智一類的詞語關(guān)聯(lián)上,可今日聽其言,才感嘆這外表還真是會糊弄人。
一時間想幫著查查云兒的下落,又不知她還能給自己制造出多大的驚喜。
姜興一笑:“不知小姑娘今晚能否賞臉,在下想邀你品茶。”
阿萍自知無法拒絕,干脆答應(yīng)下來。
不過姜興安排人打探一下午,也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兩個身穿道服之人本就十分顯眼,可二人連出城記錄都沒有。
沒有出城,那又是去了何處?
夕陽西下。
悠閑閣是城中品茗之地,平時也供餐飲,只是禁酒,檔次不高,大多是懷才不遇的庶士來此品茶論朝中瑣事,借以排解消遣,偶爾能聽得些有趣言論,是以野史即為正史,閣中規(guī)矩只是在民間娛樂大眾,并不會傳揚(yáng)出去。
而其另外一個功能,便是尋人問事之所。
晚膳時分,仆人們自有專用大堂用餐,且能休息半個時辰。
阿萍與綠笙出府,換上便服,在悠閑閣與姜興三人于大廳合坐。
姜興嘴角抽動,暗道好一個驚喜!
他未在此處尋到老人與云兒的有用線索,只得無奈示意兩人多擇些喜食之物,綠笙在一旁心領(lǐng)神會,微笑著表示多謝款待。
阿萍四下望去,這悠閑閣共計三層,一層為寬敞大廳,下設(shè)多張桌椅,二、三層環(huán)繞布置多個雅間,三層紗帳與二層不同,故三層應(yīng)為貴賓之位,俯身便能將一層全景盡收眼底。
綠笙徑自下筷,好似風(fēng)卷殘?jiān)啤?p> 姜興尷尬看著綠笙,撇了撇嘴:“綠笙姑娘吃的可還盡興?”
“還不錯還不錯。”難得有人請吃飯,綠笙用碗把臉一擋,接著吃起來。
姜興輕嘆一口氣,小聲對阿萍道:“其實(shí)我的意思是叫你一人來?!?p> 阿萍明知其意,只是為保險起見,故意找來綠笙一起,此刻歉意般對姜興淺笑:“姜大人,謝謝您?!?p> 姜興苦笑:這小姑娘也戒心太強(qiáng)了吧?
不覺深望向阿萍,似乎更想看清那個不屬于她這個年紀(jì)的心性,并愈發(fā)好奇起來。
阿萍總覺姜興好像能夠看透人心,以致自己心跳加速渾身不適,于是不敢再看他。
此時,只聽一人聲音傳來:“論當(dāng)今之名門旺族,僅蔚陵宗家、丹郡柳家兩大家族?!?p> 三人尋聲望去,見中間桌案上,幾名學(xué)子打扮的人正侃侃而談,其中一人高伸兩指,聲音慷慨激昂,才傳到這邊來。
綠笙默默放下碗筷,靜息聽著。
丹郡柳家?指的不就是宰相大人的柳氏家族嗎?阿萍覺得好玩,細(xì)聽下去:
“蔚陵宗家多武將出身,建功立業(yè),擴(kuò)展疆土,其家主官居樞府主事之職;而丹郡柳家則以德行聞名,奉周禮,尊儒家,主丹青詩書,世代輔佐圣上,其家主官居宰相之位,如此看來,當(dāng)下國之繁榮,戰(zhàn)事已平,像我等有報國志向、欲施展抱負(fù)之人,丹郡柳家才是我等投靠依附之處?!?p> 正是說到盡興,卻聽得角落的桌案處發(fā)了聲:
“兄臺僅憑借有無戰(zhàn)事來擇,是否武斷了?”
那男聲極輕,極為柔和。
阿萍隨眾人目光望去,見是一位俊俏的年輕公子在角落一處獨(dú)坐,看起來十八九歲,臉色蒼白,一身素衣,因?yàn)樘^英姿綽綽,不禁多看了幾眼,不想那位已經(jīng)察覺到她的目光,也看將過來,含笑示意,如沐春風(fēng)。
阿萍倏然紅起臉,不再看他。
“還請兄臺指教。”中間桌案的學(xué)子起身,沖角落處一行禮。
俊俏公子將視線轉(zhuǎn)到中間,聲音不急不緩:
“早先高矛姜家助恒國開國,其多精通易學(xué)先知、兵法詭術(shù)、治國之策,又出不世之奇才,軍政之謀才、輔國之良才,一眾風(fēng)流人物悉數(shù)登場,高居氏族之首,可十幾年前卻于旦夕間消亡,不復(fù)存在?!?p> 姜家?說起來,文書大人也姓姜啊,阿萍幽幽看過去:
果見姜興的神情有變,雙手已暗暗握起了拳。
有事!
眾人不解,那俊俏公子繼續(xù)道:
“故而你等所說投靠依附,不應(yīng)以哪家權(quán)勢大為準(zhǔn)?!?p> 忽然一把男聲自又一角落傳來:
“而是百姓所向,人心所向。”
俊俏公子再向這邊投來目光,示意與姜興之言不謀而合。
眾人若有所思,之后幾人多番言論,綠笙與阿萍聽得云里霧里,但明顯這兩人在當(dāng)晚已經(jīng)成為場中焦點(diǎn)。
待人群散去,那位公子向此處走來,其體態(tài)修長,面如冠玉,先微微看向阿萍,阿萍就有意地扭過頭去。
那公子的嘴角稍稍揚(yáng)起,再向姜興行禮:
“在下蔚陵宗氏,宗回之?!?p> 而后姜興苦笑起來:
“高矛姜氏,姜耀深?!?p> 果不其然,就是這個姜姓,那一刻,阿萍似乎能感受到場面會有多尷尬。
誰知二人卻是會心一笑,似是尋到了知己,四人相互介紹,同喝了些茶才告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