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手竟是一座山
阿知的話音剛落，車就沖出了隧道，強烈的光線充斥了整個視野。林立瞇起眼睛依舊感到刺痛，索性閉起了眼睛。
車不合常理的顛簸著，他伸出雙手緊緊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疑惑的打開了眼瞼，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平整的公路，而是波濤洶涌的大海。
海風猛烈，車廂內的林立沒能感受到風帶來的咸腥，卻能感受到風嗚咽著企圖鉆進狹小的車廂內的野望。林立把頭塞進前排座椅的縫隙間，望向前方，原來水面上有一條時寬時窄，時有時無的小路。
“一條不像樣的的路?！卑⒅恼Z氣輕描淡寫，回過頭朝著林立笑了笑。
你好好看路啊，東張西望什么！
林立的內心咆哮著，可除了滿臉的驚恐，他知道自己沒能傳遞給阿知任何有意義的訊息。
“飛了哦?！卑⒅Z氣歡快，連尾音都是上揚的，可這上挑的尾音卻挑起了林立的恐慌。
林立害怕的閉上了眼睛，慶幸的是，此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沉浸在自我營造的漆黑里。他聽到狂風正呼嘯著穿過無數(shù)的罅隙與裂縫，迫不及待的朝自己飛奔而來，聽到海水貪婪的拍打著車窗。大自然的聲音都夾雜著某種毀滅的欲望。
“沒事，林立。睜開眼睛吧，這路我很熟?！?p> “你的意思是說，死……那個，死不了了嗎？”林立把左眼開了一條縫，抓在車后座的雙手露出了蒼白的指節(jié)。
“你能不要總是把死掛在嘴邊上嗎？我是打算帶你去我家休息一下。我家蠻奢華的?！?p> 林立透過眼瞼的縫隙，看見阿知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拍子，才緩慢的放松了眼瞼的肌肉。路變寬了些，海向兩邊退了過去，林立揉了揉眼睛，竟發(fā)現(xiàn)遠處灰黑一片，海和天完全沒有分界線。他覺得有必要調整一下自己的詞匯，那似乎不是“?！保且惶庴a臟的混沌。
“那個，阿知先生，您，那個……您喜歡這里嗎？”
阿知又回頭看了看林立，微微的瞇起眼睛笑了笑。阿知的笑容很治愈，一瞬間讓林立覺得顏值的高低會讓同樣的行為產(chǎn)生不同的效果。路途逐漸平坦了些，四周的天依舊陰沉。車像是開在暴雨前夕的沙漠上，使不上力一般，罕見的柔和的顛簸著。漆黑的海水拍打著金黃色的沙灘，偶爾送上一些扎眼的的血紅色貝殼，讓林立胃里反酸。
“說喜歡，也不喜歡。但既然這樣了，就嘗試著去喜歡吧?！?p> 聽到阿知這么說，林立腦子里閃出一個念頭：是不是阿知是個探險家，太過于瘋狂了，和何也過不下去了，又不好意思告訴她，才偷跑到這個世外桃源。不過，林立清楚這不過是一種無趣的自我安慰。別說阿知的藝術才華，就連此刻的駕車技術和膽識，也足以傾倒一大片女生了，憑什么何也是個例外呢。
“那個，我們，安全了嗎？”
“不好說，主要看運氣了?！卑⒅延烷T踩滿，生怕走的慢一點就會迎來意料之外的體驗，可詭異的路面讓車快不起來，像嬰兒的搖搖車一樣晃動著前行。
車窗外的景色發(fā)生了變化，林立已經(jīng)看不到金燦燦的沙灘，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一片混沌。他意識到整個車已經(jīng)離開了地面，瞬間，失重感襲來。
在林立察覺之前，阿知已經(jīng)放開了油門，俯下身握緊方向盤，不停的朝兩側張望確認方向。
“啊，那家伙。”
阿知的聲音急促了些，林立看見車窗外似乎閃過一條長滿了毛發(fā)的手臂，棕色的毛發(fā)一根根同林立的拇指一般大小。林立推測，他們的車應該是被某個巨大的怪物拋了起來，自由的從高空墜落。
司空見慣一般，阿知在下墜的車里穩(wěn)穩(wěn)的打開副駕駛座椅下方隱藏的抽屜，拿出帶掛鉤的金屬鎖鏈，鎖鏈手指一般粗，但可以承受的重量和沖擊力不容小覷。
阿知將鎖鏈的一端勾住副駕駛側邊的扶手，從駕駛室車窗探出身體，左手握住車窗邊沿，右手拿著鎖鏈的另一頭，右腳腳踩在座椅上，左腳則蹬在手剎的桿上。在下墜的車體里，阿知用力把掛鉤的另一端丟了出去，盤在車內的金屬鎖鏈發(fā)出清脆的碰撞。
林立雙手抱住前排的座椅，偷偷的向外看，想一睹怪物的真面目。
可眼前的景象讓林立驚呆了。
哪里有怪物，剛剛張滿毛發(fā)的手臂竟然是一座山脊，上面棕色的毛發(fā)是一株株繁茂的樹木。
視覺出現(xiàn)障礙了？林立揉了揉眼睛。
沒有錯，面前確實是一座山。在海邊的行車道上，橫空出世般誕生出了一座宏偉的山脈。
車子下落的方向改變了，是阿知那條鎖鏈的作用。這條鎖鏈遠比林立想的要長，筆直的伸到看不見的云端。
“之后要危險了?！卑⒅剀嚴?，“你扶好?！?p> 林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個，剛剛你說的，那家伙，是誰？”
原本下降的車體方向突然一個切換，像被甩出去一般上升了起來。
“糟糕，鎖鏈應該纏住了?！卑⒅蜷_車窗朝著窗外看，視野并不好。
車子繞著大圈朝高空飛去，弧線上升，減速，猛的沖過最高點，再失重一般的墜了下去。就在下落的瞬間，阿知雙腳勾住座椅將身體探出去看了看，果不其然，鎖鏈纏在了一塊伸出的巖石上。
身后的林立發(fā)出痛苦的呻吟，面色蒼白，林立死死的抱住座椅靠背一動不動?！傲至?，先忍忍，很快就會停下的。”
阿知在駕駛位上坐穩(wěn)，系上安全帶，鎖緊車輛的窗戶。剛準備實行下一步的策略，卻發(fā)現(xiàn)正前方的視野里出現(xiàn)一塊尖銳的巨型巖石，朝著自己的方向筆直的沖過來。從方向和相對速度來估計，車會和這塊巨大的巖石撞個正著。
“林立，前面沖過來一塊石頭，你小心躲著點?！?p> 林立睜開眼睛，視線正中央有一塊夾帶著塵土的巨石正逐漸的變大，逼近著他們搖晃的車體。
“躲……這……能躲嗎？”
阿知沒有理會林立的疑問，再一次打開車窗，把原本綁在腹部的掛鉤掛在駕駛座后座的固定勾上，從掛鉤可以伸出10米長的橡膠帶，能承受的力道是阿知的體重10倍。他順著鎖鏈朝上攀爬，爬了五米左右，他將雙腿盤在鎖鏈上，從腰間拿出一枚炸彈。
留在車內的林立不知所措，瞪圓了雙眼看著遠處的巨石，張著的嘴巴終于發(fā)出聲響，和耳邊呼呼的風聲混在一起。
“啊啊啊啊——”
巨石距離林立他們越來越近，從揚起的灰塵中，林立看到了驚人的一幕。本以為飛來的只是一塊巨大的巖石，沒想到巖石的背后還緊跟著一塊看不見邊界的山體。而且山體在生長，蔓延，不斷的膨脹，吞噬遠處的海，同時逼近林立的方向。
“山？那家伙是座山？”林立的雙腳開始顫抖，上下牙也忍不住打顫。山體移動帶來的氣流讓車不自然的搖擺了起來，直沖向那快被削尖的巨石。巨石從駕駛位的方向傾斜著撞了過來，林立抱頭躲在了駕駛位的正后方。
撞擊沒有到來，等到的是爆炸帶來的巨響，整個車體順勢飛了起來，玻璃的碎片砸在林立的身體上。慌亂中他再次抱緊了前座的靠背，他感到整個車體朝著相反的方向飛了回去，走了個完美的拋物線后，狠狠的砸在了一個平緩的山坡上。
腳下的山體依然躁動著，像在不斷的升高，林立感覺到周圍的溫度在下降，逐漸變的云霧繚繞。
“阿知?！绷至⒋蠛鹆艘宦?，山體停住了，像在傾聽。
“阿知，你在哪里？”
沒有聽到阿知的回應，有的只是一陣陣回聲。風吹著車窗邊連著的金屬鏈條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金屬鏈的旁邊，一條伸長的橡膠帶延伸到懸崖邊，順著橡膠帶向下望去，阿知正沿著攀附在峭壁上吃力的爬著。
“拉我一把啊?！睗M臉灰土的阿知朝林立笑著，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
林立伸出雙手拉住鏈條，鏈條有些發(fā)燙，他無力的雙臂扯著鐵鏈，但并沒有拉動。幾分鐘后，阿知從懸崖邊爬了上來。
“那個鏈子是掛車的，這個才是掛我的?！卑⒅噶酥付瞧ど系南鹉z帶，盡管臉上和手臂上都有著不和諧的血跡，他的情緒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那個……阿知……我們在干什么……”
“打架?！?p> “和誰？”
“山?！卑⒅α诵?，展開了雙臂，“怎么樣，大自然美的驚心動魄吧?！?p> 林立順著阿知展開的雙臂朝前方望去，淡淡的薄霧后面是連載一起的山坡。其他的山峰海拔比踩在腳下的低了不少，因而看不清植被的細節(jié)，只是一片充滿生機的綠油油——是一覽眾山小的真實寫照。
“我的‘魄’已經(jīng)被‘驚’到不懂什么叫美了?！?p> 林立盤腿坐下，剛剛經(jīng)歷的撞擊他周身更加疼痛，講不出哪里是新傷哪里是舊傷。
“走，我們回家?！?p> “怎么回啊？哪有路啊？”
“走過了就有路了。上車。”
阿知按了鎖鏈上的某個按鈕，金屬鎖鏈斷成幾節(jié)，吸附在一起，又回到了阿知的手里，又用類似的方式收回了腹部的橡膠帶
他檢查了車子的引擎，輪胎，然后坐在了駕駛位上。
“還能開嗎？”
“夠嗆?！卑⒅D向林立的方向，上下打量了一番蜷縮在后座的林立，“我們能走下去嗎？”
林立一臉痛苦的看著阿知，阿知轉過身去，阿知踩了腳油門，引擎發(fā)出不太悅耳的聲響，像是重癥呼吸病人的肺。阿知揚了揚眉毛，“對不起，不該帶上你。”
林立苦笑著搖了搖頭，“沒關系?！?p> 阿知剛想說些什么，車體震動了起來。林立以為車子發(fā)動了，但實際上震動是來自腳下的山體。
“扶好?！?p> 山體在搖晃中下墜，車子在大山的搖籃中被兇狠的搖晃著。不知下降了多久，搖晃感突然消失，車體自由落體般的墜了下去。林立緊緊的閉著眼睛，抱著座椅靠背，發(fā)不出聲。車體與不明物體剮蹭，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但正是這些不友好的碰撞讓車體墜落的速度逐漸減慢。
車子是側著砸在地面上的，撞擊隔著座椅傳到林立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刺痛感讓林立渾身的毛發(fā)樹立起來?？珊韲等缤豢ㄖ?，發(fā)不出聲音，他只是長大了嘴大頭朝下掛在后座上?？謶指酗w快地傳遍林立全身的血管，他心跳加劇失去控制，只能如木偶承受著這不明所以的一切。
阿知下了車，爬上后座車門，撤掉了安全帶，將林立拉了出來。林立的頭剛剛探出車門，就看見那個巨大的怪獸徒手將剛剛來時候矗立在海中的巖石一塊塊拔起來，丟到隧道的另一端。
地面仍在劇烈的震動著，林立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起來，到那塊石頭背面坐著?！?p> 阿知的聲音提醒了林立此刻的境況，林立咬了咬牙，跟隨在阿知的身后走了起來。
林立連滾帶爬的蹭到巨大的黑曜巖般的巖石塊后靠好，立刻感到背后一陣熱浪襲來，像是沉睡的太陽突然迸發(fā)出光芒。周圍的沙灘變得越發(fā)刺眼，對面漆黑一片的海開始反射出太陽的光輝，空氣中私下飛舞的灰塵也開始閃出金色的光芒。
兩人躲在巖石的影子下，林立可以看見影子清晰而銳利的邊緣，在日光緩慢爬行的貝類頓時被曬得化成了一道煙。緊接著，海潮漲起，近處的海浪變的翠綠，而遠方卻深邃的湛藍。天空像是被畫筆加過色一般，澄澈的沒有一絲云朵。
這是海邊，真正意義上的大海。
“等會太陽不這么猛了，我們就動身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