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淅淅瀝瀝的雨,讓那些本該在田間農忙的人們,有了難得的偷閑時光。
林家村,村子不大,卻也不小,全村大概有著七八百人。
由于下雨,原本應該算是熱鬧的村子,此時卻顯得有些寂靜。
若非細雨無聲,只怕此時村中便只剩雨聲。
一個男童坐在門檻上,懶懶的伸了個腰,望著那隊匆匆離村的車馬,嘟了嘟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沒有多久,一隊車馬便匆匆的從村外疾馳而來,只不過這一隊車馬卻明顯不是剛才出去的那隊。
抽著旱煙,男主人靠在門上,望著那離村子越來越近的車馬,吐出一口煙,笑著望著門檻上的男童。
“二蛋,這些有什么好看的嗎?”
“爹!大馬,車車,好看?。?!好看??!”男童手指著那車馬開口說到,直到男童開口,才發(fā)現(xiàn)這原本看去精明的男童,卻是個殘缺之人。
男主人聽著,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男童的頭,笑著道:“好了,你娘飯菜也弄好了,咱們先吃飯,一會再看怎么樣?”
“爹!看看!好看,不餓,不吃!”
男主人聽著,笑了笑,打算繼續(xù)開口,然而,此時屋內卻傳來了一個女聲。
“孩兒他爹,他不餓的話就先不吃吧!你過來先吃,今天弄了你喜歡吃的小菜?!?p> 男子聽著,又望了一眼門檻上的男童,嘆了口氣,轉身朝屋里走去。
飯桌上擺著兩個菜一湯,菜是一個煎蛋和一個青菜,而湯則是雪白的魚湯。
望著這看去便是美味的菜,男子微微一笑,道:“今天怎么做的如此豐盛?”
“這下了一天的雨,雖說影響了勞種,不過仔細一想,這樣也好,最近你也太累了,趁今天你也休息,好好補補!”
男子聽到這里,不由會心一笑,望著媳婦那溫柔的臉,輕聲道:“你也辛苦了,平時忙著操持家務,還得照顧二蛋?!?p> 女人聽著,搖了搖頭,幫男子盛了一碗魚湯,笑著道:“不累!”
自己的媳婦累不累,苦不苦,男子清楚,笑了笑后,隨口便跟女子擺起了龍門陣。
“今天也不知道是第幾隊車馬,不過看這模樣,想必那林家少爺病還是沒能治好?!?p> “我想也是,這出出進進,我看他們還將鎮(zhèn)上的車馬和縣城里的車馬都調了回來,出去四處尋醫(yī),領大夫來村里看病?!?p> 聽到這里,男子笑了笑,隨后望著那門檻上的男童,問道:“二蛋,到現(xiàn)在為止,今日有多少車馬出去了?”
聽到男子問自己問題,男童嘟囔著嘴,隨后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掐著手指,小半晌后,男童開口道來。
“爹!爹!出去,出去了五…”男童說到這里,又望了望自己的手,繼續(xù)道:“五,五個!”
男子笑著望著男童,道:“二蛋真棒,好了,你也快來吃飯吧!”
男童聽著男子的夸獎,剛才還說不餓的他,此時卻笑著跑了過去。
一家三口,日子雖然不算寬裕,卻也不至于太過清貧,而這也多虧了林老爺家。
聽著那從門口經過的車馬聲,又望了一眼那吃的正香的男童,婦人不由的感嘆道:“二蛋雖說有點殘缺,但只要咱們的孩子無病,健健康康便行了?!?p> 男子聽到這里,點了點頭。
“誰說不是呢?不過好在生病之人是林家的少爺,否則咱們這倘大的林家村,又有誰能有這么大的能耐,請遍四方名醫(yī)來家里看病,看這來來回回的車馬,顯然那林家少爺?shù)牟〔缓弥伟?!?p> 聽著二人的對話,原本吃的正香的男童突然插嘴道:“爹,娘,病,病好吃嗎?”
聽著男童的話,二人不由苦笑了笑,摸了摸男童的頭,男子開口道:“傻孩子,病怎么能吃呢?好了,趕緊吃飯,吃完爹爹去給你做個木馬去?!?p> 望著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雖然清貧,卻還是幸福的,而他們夫妻倆嘴里所說的林家少爺,則是咱們的主角,此時的他,正有些無力的躺在床上,豆大的汗珠,時不時的從他額頭上滑落到床上,蒼白的嘴唇和臉頰,讓他看上去虛弱不堪。
一旁的大夫,坐在榻前凳上,手則搭在了林家少爺?shù)氖直凵稀?p> 只見大夫號著脈,皺著眉頭,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眉頭也在漸漸聚在了一起。
最終,他收回了手,嘆了一口氣,從凳上站起。
在他站起的瞬間,一旁徘徊了許久的中年男子直接走上前來,握住了大夫的手。
“大夫,您有辦法了沒?您一定要救救我這可憐的孩兒,他才十六歲,他可是我唯一的一個?!?p> 聽著男子話,大夫苦笑了笑,將中年男子的手從自己手上退了下來,隨后道:“林老爺,不知之前幾位大夫是否留有藥方,若是有,方便的話,還請將藥方拿出來給在下一閱?!?p> 聽到這里,中年男子連忙點頭,雖說一般情況下,不能輕易將他人藥方示人,可如今,他哪有心思去在意那些,對著一旁下人吩咐了一聲,沒有多久,那下人便將之前幾位先生的藥方都拿了過來。
打量著手中幾份藥方,大夫不由得深深的嘆了口氣,幾份藥方雖有小別,但卻只是各人的配方用量小別,至于效果效用,卻是大同小異,而這藥方,無一不是補氣提神之效,很顯然,大家對這怪病,都是沒有辦法,能做的也只剩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了。
深吸了口氣,大夫對著中年男子問道:“林老爺,不知少爺已喝過幾份藥?”
“這里一共九份藥方,除去第一份,在前日喝過,剩下的并沒有喝過,不過后來其他先生雖留下藥方,卻也讓我先用第一份給我兒穩(wěn)定病情,沒有讓我直接換藥使用?!?p> 聽到這里,大夫也是苦笑了笑,開口道:“林老爺,實不相瞞,我與之前幾位先生,也是一樣的見地,林少爺這病,老夫平生未見一例,哪怕相似之病,也是沒有,若是您需要,我可以開上一份藥方,但那藥方,卻與之前先生們的并無太多差異,畢竟林少爺這外冷內熱,再加上那蓬勃的脈象,恕在下醫(yī)術學淺,無能為力。”
聽到這里,原本還是一臉期望的中年男子不由一愣,隨后臉色沉了下來。
深吸了口氣,努力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隨后中年男子對著大夫行了一禮,道:“不論如何,還是有勞先生不遠數(shù)十里地奔來替犬子看病,一會還是麻煩先生將您的藥方留下一份,若先生不嫌棄的話,也請先生在府中好好休息,待明日我再派人送先生回去。”
“不麻煩,藥方的話,在下馬上便可給您寫好,至于其他的,就承蒙林老爺厚愛,在下家中尚還有事,既無能為力,又何來面子相留?!?p> 沒多久,大夫便開好了藥方,在同樣囑咐一番后,在管家的送別下,離開了林府。
望著那才回來的管家,中年男子問道:“先生走了嗎?”
“回老爺,已經走了?!?p> “那夫人如何了?”
“夫人自從喝下安大夫的安神湯后,現(xiàn)在還在睡覺,回來的時候,我路過便問了一下小翠,她說夫人睡下后便沒有醒來過?!?p> “看來安先生的藥還是不錯,只不過就連他這遠近聞名的神醫(yī)卻還是對我這可憐的孩子束手無策?!?p> 就在二人輕聲交談間,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床上飄來。
“爹!爹?。?!”
聽到這聲音,中年男子連忙跑了過去。
“雪生,爹在,爹在?。。 ?p> 中年男子手抓著少年那時而冰涼,時而燙手的雙手,低聲的回到。
“爹!孩兒沒事的,您別替孩兒擔心了,您先去休息一會吧!”
“傻孩子,怎么擔心起爹來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還是你的身體,都這樣了還跟爹逞強,你這哪里像是沒事的人?!?p> “爹,孩兒這不是想您能夠安心去休息一下么?”
“安心?你都這樣了,你讓你爹我如何安心?!?p> “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老天認定了要孩兒走,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攔住,您聽孩兒的,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至于大夫們,就不用請了,沒用的,這樣下去,只會麻煩別人,累到您?!?p> “我知道你心疼爹,但是爹又何嘗不心疼你,好了,你就安安心心躺著,一會等藥來了,就乖乖把藥喝了,知道沒有?”
“孩兒曉得,不過爹還是要把孩兒的話聽進去,去休息一會,別到時候孩兒好了,您又倒了,那樣的話,娘還不又得哭個死去活來?!?p> “你這傻孩子。”中年男子聽著,苦笑了笑,繼續(xù)道:“行了行了,爹聽你的,爹去休息一會行了吧!”
“謝謝爹!”少年說著,笑了笑,只不過那笑容看得卻讓人心疼。
望著那起身后便落淚的中年男子,一旁的管家遞上了帕子。
“老爺,少爺都知道關心您了,您倒哭了?”
“誰說我哭了,我只不過是眼睛進了沙子,癢得難受而已?!?p> 望著中年男子這逞強的模樣,管家搖了搖頭,在他身后接過了他遞回來的帕子。
摸著那被淚水打濕的帕子,管家有些猶豫了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畢竟他在剛才聽到之后,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如今要是說出來,這林老爺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決定試上一試,雖然他只是一個管家,身份有別,但是那病榻上的少年,他也是將他當做自己孩子一樣疼愛,他也希望對方能夠康復,只是與林老爺一比,他多了一份理智,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不過他卻覺得,越是此時,越不能胡來。
猶豫了許久,他決定暫時不說,不過不說卻不代表他不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