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雞鳴,天欲曉。
客棧酒家早已沒有什么人影,當?shù)氐暮屯獾氐娜藗兌荚缭缙饋泶負淼郊氂晗镏杏^圣顏。
大道中的人流自然而然的分成兩邊,站在道路兩旁看著那一隊車馬。
一輛恢宏華貴的鳳輦從中駛過,車架是用稀少的檀香木做成,周身圍著大量秀美的婢女,還有幾個氣息強大的修行者。
蓁國沒有皇后,那么來的自然就是那位地位極高的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的母親是上一任蓁皇的第一位皇后,而之所以是第一位,便是因為初代皇后死后,又有了一位皇后,世人稱其為先皇后。
當年的前任蓁皇不顧滿朝異議,愣是將梅妃扶上皇后之位,而之后的梅妃,也就是先皇后便生下了太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蓁皇。
世人都知道長公主殿下不喜歡當今的圣上,靖王本也是與皇帝隱隱敵對,但不知為何最近的態(tài)度卻似乎有所改變。
鳳輦帶著大量視線駛向斜風臺,那里即將舉行的是商家二公子和青城螢袖小姐的婚禮。
陽光正好之時,一位身著紅色喜服的年輕男子出現(xiàn)在細雨臺上,男子模樣英俊,風度翩翩,臉上有著淡淡笑意。
他是商家二公子,商猷。
商家本便是世家大族,洛陽更是和青城一樣是各方都想要極力拉攏的對象,更何況商家二公子交游廣泛,來的賓客自然極多。
一箱又一箱的賀禮紛紛送進來,各宗各派的代表都已到達,而更有從仙域來到的賓客,無不前來祝賀道喜,當真是一片喜慶至極的場景。
商猷禮貌回禮,臉上掛著笑容,看著很是親切。
禮炮聲起,一位戴著紅艷蓋頭,身著紅色喜服的窈窕女子在喜婆的攙扶下來到這里。
眾人紛紛退讓,婚禮這就要開始了。
一名身著精致宮裝,容貌端莊,眉眼似扶?;ò銦崃颐利惖呐幼叩蕉松砬埃砗蟾粋€容貌甜美的婢女和一名青衣男子。
女子眼神淡淡,舉手抬足間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貴氣,因為她本來就是蓁國最為尊貴的女子,她的姓是蓁國最為高高在上的姓式,她的姓名是扶桑。
二人向她恭敬行禮,她平靜點頭,舉手示意場間保持安靜。
世人都知道商家當代家主是商猷的親生父親,如今兒子成親,他卻沒有出現(xiàn),很少人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也不會有人會對此議論什么,因為這場婚禮的主婚人長公主殿下真的很有分量。
哼唱聲起,禮樂聲起。
螢袖容貌被蓋頭擋住,看不到神色情緒。
二人兩兩相對,商猷臉上盡是笑意,螢袖微微垂首,不知是害羞還是其他。
在這喜慶的時候,長公主扶桑美麗的臉上卻是沒有什么笑容,但所有人都知她性情如此,沒有人敢說她的不是,更沒有誰什么資格說她的不是。
緊接著,她的聲音在斜風臺中回蕩,清朗動聽。
“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禮炮轟鳴,掌聲熱烈響起。
“你二人可愿結為夫妻?”
商猷眼神溫柔地看著對面,輕聲道:“我愿意?!?p> 此時的螢袖卻是久久不語,扶桑看了看她,卻是神情不變問道:“你可愿意?”
“她不愿意?。 痹捯魟偮?,人群中忽有一人高聲大喊。
聲音略顯稚嫩,有些可愛。
商猷面色微沉,望向那處。
螢袖更是一把掀開蓋頭,眼中淚水盈然。
……
柜臺小二本正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在不經意間望到茶館深處的某個包廂時,才猶如驚醒,想起老板警告自己的那些話,睡意頓消。
一名戴著斗笠的女子拿著把劍緩緩走了進來。
只是明明一副俠女打扮,為何卻穿著這樣厚的粗布衣服?而且為何身上絲毫不見肅殺豪邁之氣,卻只有逸然?
那名小二似見到了什么仙女般,熱切地迎來上去,道:“這位客官想要喝什么茶,本店應有具有!”
女子徑直走向客棧內部,沒有說話。
小二看著她走去的方向,驚懼頓生,正想將她攔住,卻發(fā)現(xiàn)人影已消失于那處。
木恒從不周山出發(fā),以極快的速度御劍一路向南,在夜幕降臨時來到那片樹林外,然后一劍將那個岳境擊殺,卻留了他幾口氣。
她在百里之外便聽到了岳境和商禮的對話,對他產生了某種極淡的欣賞意味,只不過即便自己不動手,他也一定會死。
她知道他在臨死前想見一見自己,所以她便讓他等到了她,雖然自己可以救活他,甚至能助他破鏡,但她沒有那么做。
可憐的人有那么多,努力活著的人有那么多,即便見到一個幫一個,那有什么意義?
你可以改變河里的某條魚,但你永遠不可能改變這條河的流向。
何況天地就在那里,世間本便應如此,何必刻意為之?
她在岳境眼中看到了無憾和死志,生死為大,她最是尊重,所以她依照計劃來到了這間茶館,走進了那個包廂,見到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房間極小而且布置十分簡陋,與老人的身份有些不太相符。
老人面容滄桑,滿是歲月的痕跡,氣息普通,看著和藹可親,但如果是認識他的人就會知道他絕對是兩界中最為恐怖的老人之一!
木恒向他微微點頭,在對面的椅子中坐下,看到擺在她面前的一杯極其稀少珍貴的綠觀音,茶香蘊孕,看來是剛泡好不久。
老人看著她,微微笑著,聲音有些沙啞,像是一口年代久遠的老鐘被輕輕敲響,“原來你真的沒有死。”
這真的是讓人不太舒服而又無聊至極的問話,但相信所有認識她的人再次見到她是都會是這樣的想法,不管是否說出來。
木恒嗯了一聲,沒有在意。
她沒有摘下斗笠,更沒有喝茶。
老人沒有在意她看似有些冷淡的態(tài)度,繼續(xù)道:“你很出色,而且無論是你的朋友還是仇人,都是當時最為聞名的人物。即便到了今天,你依舊有很多朋友幫你?!?p> “我沒有那么多朋友?!蹦竞愕?。
老人知道她性情淡薄,于是道:“那就是站在你那一邊的人?!?p> 木恒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并不是故作高深,而是她知道世事真的難料,無論如今有多少人會幫助自己,以后卻總會有所改變,未來從來都不好預測。
老人繼續(xù)道:“丹青峰連山水令都給你了,靖王就因為你的幾句話改變了自己的某些想法……你從來沒有想過你背后的勢力到底有多大?!?p> 木恒還是沒有說話。
“但你從來都不認為他們和你是一邊的,因為你的眼里沒有任何人?!?p> 包間是最好的雅間,自然很靜,此時便只有老人的聲音,在房中響起,彈出一個十分冰冷的回音,仿佛穿透虛空,一語道破真相!
木恒確定老人渾濁的眼一直都看得很清楚,知道他或許比木枝院院長更了解自己,性格不同,看事物的視角自然不同。
魏源憐眾生,而老人向來冷酷。
她知道這些,卻依舊沒有對他說的話產生什么情緒,而不知道是為了繼續(xù)對話還是其他,她說道:“我有朋友?!?p> 老人在先前便已經提到過這點,她重新點了出來。
這時,聽到她這句話,老人的笑容卻忽然變得和藹無比,
“所以可不可以與我商家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