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楊是棵樹

　　裝一會錢，發(fā)一會呆。

　　張小劍坐在狹小的出租屋老舊地板上像個時不時就會短路的機械。

　　他和趙琳琳之間的戀愛結(jié)束的并不突然，結(jié)束的原因也很簡單——錢。

　　在這個年代，衡量人的成功與否多數(shù)時候也要歸結(jié)在這個字眼上。

　　張小劍不成功，也沒錢，所以這段持續(xù)了四年零一個月八天十二小時的戀愛在一夜之間突然死亡。

　　粉紅豹是她留下的，他今天想用粉紅色的布袋裝著粉紅色的鈔票去隨禮。

　　因為他可以接受突然的結(jié)束，卻不能接受她在結(jié)束與他戀愛后的三個月就閃婚。

　　他不相信一見鐘情，他覺得這個詞匯太過文藝，翻譯過來就是見色起意。

　　更別提閃婚，在他看來等于對自己的不負責任?；蛟S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拍即合，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這種天賜良緣。

　　但結(jié)合趙琳琳的實際情況，張小劍用腳想也知道這事兒一定是他那位前岳母撮合的。

　　想著自己這幾年拼命加班，就想多賺點錢，努力的和她成個家，強烈的不甘涌上心頭。

　　所以，他一度打算去砸了這樁婚事..

　　因為他現(xiàn)在有這個實力。

　　因為他現(xiàn)在很有錢。

　　打斷這個想法的是敲門聲。

　　‘咚咚咚?！曇艏贝伲Χ却蟮秸鹇淞碎T框上的塵灰。

　　“小劍，小劍快開門！”

　　“我知道你在家！”

　　門打開了，張小劍看著門外急的一腦門汗珠的白楊道：“敲門就敲門，你這快唱上了是什么意思？”

　　白楊看到張小劍完好無損，終于吁出一口氣：“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和你打完電話老子八百里加急一路闖了三個紅燈才到這。”他太了解張小劍，聽出了電話中的不對勁。

　　一邊說著，白楊兩只大手就拍起了張小劍的肩膀：“人在就好，人在就好。”

　　看著眼前長得五大三粗好友張小劍心中一暖：“進屋先。”

　　白楊一屁股坐在了門口飯桌前的椅子上，隨手拿起了廉價的不銹鋼茶缸，咕嘟咕嘟的喝起了白開水。

　　解了渴，他又大出了一口氣：“我這一路上就在腦補，就怕一推門你吊死在房梁上，死在浴缸里，或者剛到樓下，你在樓上跳下來砸我車頂棚上，這嚇的我呀……?！?p>　　張小劍坐在一旁，一邊笑一邊道：“你這些死法也就死在浴缸里有點美感，還應(yīng)該撒點玫瑰花，不過我這小屋連特么噴頭都沒有，你是怎么腦補出浴缸的？”

　　白楊擺手道：“不提了，喪氣，話說我這闖燈也不知道拍沒拍到，真下了罰單你可得給報?！?p>　　這要是擱在以前，張小劍一定臭屁道：“讓我報銷這事甭提，抱抱你以示安慰怎么樣？”

　　可今天不太一樣，張小劍點了點頭道：“行啊，開多少單子報多少。”

　　白楊一愣，道：“等會兒，不對，這畫風轉(zhuǎn)變的不對?！?p>　　然后他仔細的看著張小劍的臉，覺得張小劍神志不清，問道：“你這不是在我眼前裝沒事兒人，背地里要以死明志，以身殉情吧？”

　　張小劍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成語和誰學的？他教沒教過你啥叫杞人憂天？”

　　白楊點了點頭，覺得張小劍應(yīng)該還是正常的，只是他不理解：“那為什么要給我報銷？”

　　報銷這事兒太詭異。

　　張小劍和白楊雖說不是穿開襠褲一起長大，但也是在中學就認識了，一直到現(xiàn)在十幾年，碰上過許多事，遇到過許多人，他倆沒散，好的跟親哥倆沒啥區(qū)別。

　　既然是親兄弟，白楊當然知道報銷這事兒絕對不可能。

　　張小劍也很難回答，幸好他這出租屋小，他看向了臥室。

　　于是白楊也看了過去。

　　然后他傻了。

　　他看到了一疊疊的錢，捆的很整齊，放的很凌亂。

　　也看到了一個粉紅色的布袋歪斜著，拉聳著，那里面還是錢。

　　這是怎么回事？

　　“張小劍，你特么實話實說，是不是出去賣屁股了？”

　　……

　　“你特么才賣屁股呢，你全家都賣屁股……”

　　白楊的眼神看向張小劍的屁股：“那你沒事？你走兩步..”

　　……

　　神特么走兩步...

　　張小劍當然沒走，回擊也有些無力，原因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釋為什么自己家里出現(xiàn)了這么多錢。

　　但他不打算瞞著白楊，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白楊這幾年有多苦，自己有錢了，當然要改善一下兄弟的生活。

　　白楊一琢磨，這不是假鈔吧，然后進了臥室，拿起一疊鈔票，用最快的速度抽出了一張，對著窗戶，對著陽光仔細的看了起來。

　　“水印對勁兒，安全線有凸感，光變油墨也對，這特么是真錢啊?！?p>　　白楊神經(jīng)質(zhì)一般又抽出了一張，又看了看，不由得又道：“這真的是真的！”

　　然后他陷入了呆滯狀態(tài)，窮苦出身的他半跪在床邊，嘴里念叨著：“這是多少錢啊，這得多少錢啊?！?p>　　不怪白楊失態(tài)。

　　作為普通人中的普通人，他和張小劍一樣，那里見過這么多現(xiàn)金？

　　去年白楊鼓搗了個小買賣，笨逼似的讓人給騙了，把親娘給他準備的媳婦本都賠進去了，他沒敢吱聲，現(xiàn)在欠了一屁股債，不僅要在親娘面前充大腦袋，特么的網(wǎng)貸月月還五千多利滾利還的不亦樂乎，還了半年不見本金下降，現(xiàn)在為了多掙錢天天跑快遞，累的跟狗一樣。

　　至于他說的闖紅燈，以及剛才他篤定報銷這事不可能的原因是——他特么開的是三驢子，罰個毛線……。

　　所以他之前覺得張小劍的神智不太正常。

　　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的神智也不太正常。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

　　“網(wǎng)貸還欠多錢？”

　　“還挺多……”

　　張小劍隨手在床上沒搬完的錢山里攏出一堆：“應(yīng)該夠了吧，先把錢還了，再給梅姨點錢，別等著她每次問起來你買賣的事，你都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p>　　白楊被這一堆錢砸的有些眩暈，雖然張小劍并沒有把錢扔到他的臉上，而是推到了他身前的床單上，但和扔在他臉上的震撼力并沒什么區(qū)別。

　　他試圖不和張小劍客氣，兩條大胳膊圈住了鈔票。

　　但想了想，他克制住了自己內(nèi)心中的躁動，連忙搖頭，并且松開了手：“不行，這事兒不開玩笑，這些錢那來的？你是不是干了違法亂紀的事兒？”

　　說著他挑著眉毛又道：“別特么我拿了這些錢，到時候去監(jiān)獄里給你送盒飯，你好好和我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事兒，兄弟我盡力。”

　　張小劍無奈，總不能和他說系統(tǒng)的事兒，即便說了他也不會信。

　　編故事就更沒必要，因為他打心眼里就不樂意撒謊撂屁，所以他只能岔開道：“我記得你的夢想就是開著瑪莎拉蒂上大學城門口往放車頂上放飲料，咱明兒去買一輛咋樣？”

　　“啊？”

　　白楊長大了嘴，信息量太大，他有點無法消化。

　　“行了，看你一臉癡呆樣，先幫我把錢裝袋子里。”

　　白楊欲言又止，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張小劍的品性，違法亂紀的事兒他應(yīng)該不會干，但他現(xiàn)在顯然不想說，要么尊重他一下？

　　想到這里，白楊的手拿起了一摞鈔票，往粉布袋里裝。

　　鈔票的觸感很美妙，好似有些滾燙，他告訴自己，白楊你現(xiàn)在莫得感情，你就是裝錢機械。

　　不一會兒，布袋裝滿，白楊想起了一個問題：“這里到底有多少錢？”

　　“二百萬?！?p>　　白楊的兩條大粗眉毛糾結(jié)在了一起，這才二百萬嗎？以前沒見過也不覺得二百萬是多么了不得的數(shù)字，畢竟現(xiàn)在江城的房子已經(jīng)動輒百萬起。

　　但怎么見到二百萬現(xiàn)金，就感覺跟想象中的兩千萬一樣震撼？

　　“走，咱哥倆該出發(fā)吧?！?p>　　“出發(fā)？去那？”白楊一臉問號。

　　張小劍抱起裝滿錢的粉紅超大布兜：“去參加婚禮?！?p>　　白楊終于想起了晚上趙琳琳的婚禮，點了點頭道：“行，咱先去銀行，把錢存起來，你抽點吧，我?guī)Ъt包了直接給你包起來，也不枉你倆處了這么多年?！?p>　　“不，這錢全帶著?！?p>　　“啥，你說啥？不嫌沉啊?！?p>　　張小劍：“不沉，沒準全隨了呢?！?p>　　白楊剛剛站起的身子繃直了，他覺得他現(xiàn)在不是白楊，因為白楊是一棵樹，他現(xiàn)在是一顆叫做白楊的白楊樹，站在原地仿佛植了根，一動不動。

　　張小劍知道白楊為啥變成了一棵樹，一推門走進樓道，說了聲：“走啊?！?p>　　白楊終于不再是白楊，他連忙跟上，憤怒質(zhì)問道：“張小劍，你特么是不是腦子進了水，你是要去搶親嗎？你家錢大風刮來的？不是國家印的？當紙片子呢？滿地仍？”

　　張小劍轉(zhuǎn)頭看著白楊，想了想：“呃，好像真的可以用紙片子形容?！?p>　　剛跨過門檻子的白楊再次變成了白楊樹，這是什么意思，這意思是二百萬只是小錢？

　　信息量有些大，作為一個人他有些消化不了，作為一棵樹站著就好，白楊又變成了白楊樹。

　　直到，下樓的張小劍喊道：“你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