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萬土司召集家中所有人,聚集與祖祠之前,祖祠是一個十分奢華的單獨大院,女子不可入祠堂,全都跪于祠院之外,所有男丁在祠院中,開壇,祭祖,萬土司誦萬歸林一行人罪狀,陳情列祖。
儀式十分復雜,光是開壇祭祖,就花了半個時辰,接下來,便是行刑了。
受刑者四人,萬歸林和其父萬青云,萬歸海和其父萬青松,萬家家規(guī)就是如此,子犯大錯,其父同罪。
此四人在祠堂的臺階下站定,脫去自己的上衣,然后紛紛面朝祠堂跪下,后方四個壯漢手持丈許長的皮鞭走到他們身后,一一對應。
萬土司的弟弟主持這次的行刑,在一旁高呼:“響鞭!”
四位行刑人同時揮動皮鞭擊打地面,整齊劃一,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聽得眾人心頭發(fā)毛。
“再響鞭!”
“啪!”又是一聲脆響。
“三響鞭!”
“啪!”第三聲脆響。
響鞭三次,旨在告慰先祖,后代即將施以嚴刑,懲罰犯錯之人,讓先祖放心,其實說白了,就是跟先祖說一聲,我們后代嚴格執(zhí)行家法,沒有松懈。
“鞭笞二十,開始行刑!第一鞭!”
四條鞭子同時揚起,詭計和角度幾乎都一模一樣,同時落在四人身上,四個人紛紛慘叫起來,但他們動都不敢動,這個時候誰若是敢動一下,下場將會很慘。
才打第一鞭,四人的背后就出現(xiàn)了一道猩紅色的傷痕,瞬間,鮮血在此處堆積,往外滲出一粒粒的血珠。
“第二鞭!”
“啪!”四人的背后又多出一道血痕,鮮血已經(jīng)開始順著他們的后背緩緩往下流淌。
“第三鞭!”
……
好不容易打完了二十鞭,四人已經(jīng)搖搖欲墜,近乎虛脫。
還沒完,萬土司的弟弟還要向先祖禱告,其實就相當于未來世界做工作匯報,告訴先祖一聲,二十鞭已經(jīng)打完啦,以后咱會嚴加教導后代,盡量不讓他們犯錯……
這大冷天,四個人光著上身在那挨凍,后背上的鮮血受低溫影響,已經(jīng)開始結冰了。
接下來,便是將這四人關禁閉,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這種刑罰雖然痛苦,但一般沒什么大問題,總會有人暗地里做一些小動作,帶點吃的東西和水進去,畢竟讓人三天不喝水,不太可能。
今晚,萬青眉住在萬府,隔日一早,萬土司和萬青眉離開了長寧縣,去南溪縣探望龍?zhí)熨n。
其實萬土司不太想去南溪縣,畢竟這鬼天氣太冷了,可是沒辦法啊,萬青眉不依不饒,自己若是不這樣做,恐怕自己的這個女兒真的要跟萬家永遠斷絕關系了,考慮到自己身體原因,他特地把府上最好的兩個郎中帶上了。
有道是霜前冷雪后寒,這句話是百姓們的經(jīng)驗之談,也有很高的科學依據(jù),現(xiàn)在就是雪后,所以外面冷得出奇,而且還有風。
冬天不怕冷,就怕刮風,一旦刮風,寒風真的是無孔不入,透過衣服的每一個角落往里鉆。
萬土司雖然坐在轎子里,轎子里還放著一個小火盆,手里捧著個小手爐,然而他還是感覺好冷,身子一直抖個不停。
由于抬轎前行速度較慢,天黑之時,他們也沒趕到南溪縣,只能在雪地之上扎營過宿,夜里是最痛苦的,比白天要冷得多,萬土司縮在被窩里,蓋了兩床厚被,帳篷里還放著火爐,然而似乎沒什么用。
他也想再多加一床被,或者在多加個火爐,可是被子也是有重量的,他年紀大了,兩床被子就感覺很重了,壓得他心頭難受,蓋三床被子估計他都喘不上氣來了,至于火爐,更危險,火爐燒炭,帳篷里不透氣,空間也小,弄一個小火爐已經(jīng)是極限了,若是再加個火爐,估計萬土司很難看到明天的日頭。
終于把這一夜熬過去了,隔日一早,大家就發(fā)現(xiàn)萬土司的臉色很難看,郎中替他把脈,說他受了風寒,這下所有人都慌了,紛紛請求他立刻回家。
萬土司也想回家,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行了大半路程,若是回家,那不是更加遭罪嘛,于是他下令,繼續(xù)前行,前往南溪縣。
終于,下午時分,萬土司帶著百人隊伍浩浩蕩蕩進入南溪縣,這下南溪縣的百姓們都來勁了,小小南溪縣一下迎來了兩位土司大人,這真是極為罕見的奇聞。
柳府之中,王土司披著厚厚的裘衣和柳夢鶴在望雪亭中下棋,旁邊放著一尊小火爐,火爐上煮著熱水,熱水里面放著兩壺酒,二人一邊下棋一邊喝著溫熱的酒,這小日子過的……嘖嘖嘖……
忽然,一個護衛(wèi)跑了過來,遠遠道:“老爺,剛剛聽到街上傳來消息,萬土司進城了。”
“嗯?”王土司正在準備落子,動作忽然定格,轉頭望向那個護衛(wèi),是自己的護衛(wèi),于是他便問,“他怎么也來南溪縣了?”
“屬下不知,要不要屬下派人去查一查?”
王土司想了想,點頭道:“好,去查一查。”
“是!”
柳夢鶴趁王土司不注意,悄悄偷了他一個棋子,王土司轉頭回來繼續(xù)下棋,盯著棋盤愣了片刻,忽然指著柳夢鶴的鼻子,道:“你這老不羞,又偷我棋子,你能要點臉嗎?”
柳夢鶴嘿嘿笑道:“那也是沒辦法啊,你現(xiàn)在棋藝進步太多,若不動點手腳,想要贏你……太難了。”
柳夢鶴這個馬屁拍得極為巧妙,王土司聽得心花怒放,他也耍賴,一把將棋盤上棋子全部撥亂,道:“這局不算,重來一局!”
與此同時,衛(wèi)軒也收到了范海田和張文進的匯報,萬土司進城了,直接去了龍府。
衛(wèi)軒聞言激動得不行,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很久了,之前做了那么多,又是牽紅線,又是讓萬歸林行兇打傷龍?zhí)熨n,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引萬土司來南溪縣。
萬土司的到來讓龍向峰吃驚不已,同時,萬土司說明來意后,龍向峰心里便已經(jīng)清楚了,到底還是親女兒的面子大,否則萬土司怎么可能會來探望龍?zhí)熨n。
接下來,龍向峰趕緊帶萬土司去探望龍?zhí)熨n,不過在這之前,他不忘叮囑萬土司一聲,龍?zhí)熨n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打傷他的兇手就是萬歸林。
萬土司得他叮囑,自然就知道見到外孫之后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了。
萬土司和龍?zhí)熨n爺孫二人談話,龍向峰和萬青眉都在外面候著,忽然,屋里傳來龍?zhí)熨n的驚叫聲:“來人啊,外公昏倒了!外公昏倒了!”
屋外的龍向峰和萬青眉大吃一驚,趕忙沖進去,果然看到萬土司趴在龍?zhí)熨n的病床之畔,他們趕緊上前扶起萬土司,使勁叫喚,不見清醒,于是立刻傳郎中。
很快,萬土司的病情已經(jīng)確診,就是受了風寒,風寒這種病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萬土司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若不好好治理,還真會出人命。
還好,萬土司帶來的這兩個郎中都是醫(yī)道高手,一劑藥下去,便穩(wěn)住了萬土司的病情,不過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想要徹底醫(yī)好萬土司,還需要慢慢調理。
兩天之后,萬土司的病情有所好轉,雖然還不能下床,但龍向峰和萬青眉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畢竟萬土司年紀大了,若是在他們家出現(xiàn)個好歹,他們怎么跟萬家的人交代。
世事就是怕什么來什么,晚上的時候,萬土司還好好的,萬青眉親自喂他吃藥,服侍他睡下,可是第二天早晨,當她再去看萬土司的時候,萬土司已經(jīng)死了,尸體都涼了,而且死狀很慘,近乎七竅流血,臉色發(fā)紫,嘴唇發(fā)黑。
當天,整個龍府幾乎鬧翻天了,因為郎中來查看后,說萬土司是死于中毒,毒藥很有可能就是砒霜,也就是說,萬土司是被人毒殺的。
萬土司帶來的一百多護衛(wèi)不干了,要為萬土司報仇,龍向峰自然不能坐以待斃,雙方打了起來,還好龍向峰機智,派人去向周文宏還有王土司求救。
周文宏天生膽小鬼,一聽說此事牽扯到萬土司的死,嚇得直接把縣衙大門緊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王土司倒是仗義,派人來到龍府,和龍府的人一起將萬土司的人手全部拿下。
龍府的大局算是穩(wěn)住了,但王土司在柳府之中,卻是滿心煩惱,萬土司死于龍府,而且死于毒殺,此事太過蹊蹺,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xiàn)在也知道了,龍向峰是萬土司的女婿,龍?zhí)熨n就是萬土司的外孫,也就是說自己的女兒要嫁的人居然萬土司的外孫,他很不開心。
王土司有心悔婚,可是他畢竟是土司,說話一言九鼎,豈能做反復無常的小人,一時間,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能求教柳夢鶴。
柳夢鶴聞言不禁嘆道:“既知如此,你就不該派人去龍府搭救,讓萬家的那幫人將龍家父子都殺了,一了百了?!?p> “屁!”王土司瞪眼叫道,“就算殺了龍?zhí)熨n,婚書還在,那我女兒成什么了?喪門寡,尚未過門就克死丈夫?況且,現(xiàn)在南溪縣百姓都知道我是龍?zhí)熨n未來的岳公,他家出事我卻袖手旁觀,你讓南溪縣的百姓怎么看我?”
柳夢鶴聞言再次嘆息,沉吟了許久,忽然道:“此事……我也毫無辦法,不過你先別心焦,我派人去隔壁請衛(wèi)軒過來,他足智多謀,或許會有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