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嵩在百官之首,轉(zhuǎn)頭看了殷正茂一眼,便微閉雙眼。
現(xiàn)在這個時候,起頭只能是這些七品小官。雖然給事中的品級只有七品,可是權(quán)力不小,又是侍從官,將來升官也快。
最開始,由殷正茂這樣品級低又有分量的官員開頭,是最合適的。
親王們站在另一邊,聽到殷正茂如此說話,便有人按捺不住相出列。
卻見魯王搶了先,大步行到殿中,對著嘉靖拱手道:“臣弟魯王,也有事要奏!”
“魯王,你有何事盡可暢所欲言,莫要擔(dān)心什么?!奔尉腹首龃蠖鹊膿]了揮手道。
魯王看了一眼殷正茂,并對著他笑了笑。
殷正茂瞪著魯王,臉上卻半點表情也欠奉。
“臣以為,我等親王不宜與此等不入流的小官爭辯?!濒斖豕Ь吹牡溃骸盃柕鹊钠芳壧停秩硕嘧祀s。與這等人爭辯,沒得辱沒了皇家親王的身份。若陛下還看重我等親王身份,便只須留下三位輔臣、六部尚書與左都御史即可。”
秦王、趙王、遼王等等一眾親王,不由得都為魯王拍案叫絕。
這才是釜底抽薪,一上來便拿身份做文章,三兩句話便拿捏住了對方。要將這些品級低的官員都趕出去,否則人多嘴雜不說,還讓大家有失身份。這可比上去拼命什么的,要強(qiáng)太多了。、
殷正茂的臉色當(dāng)場就變黑,還有什么比這個更侮辱人的。你上來講對方的問題,結(jié)果人家不跟你談,說你資格不夠。殷正茂倒是想說點什么,但是魯王說的好象沒問題。
這時戶科給事中李遇元也站了出來,對著魯王道:“王爺?shù)囊馑迹业炔粔蛸Y格?請問魯王殿下,國事面前,可有品級大小之分。”
“國事面前無品級大小之分?”魯王冷笑道:“好啊,那你做主就好,還要問我什么問題?!?p> 噗嗤!親王之中的肅王一時沒忍住,不由笑了出來。其余的親王也差不多一樣的表情,更有甚者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只見雙肩劇烈抖動。
魯王可是給諸王掙足了面子,一時間朝臣們竟有無可奈何之感。
兵科給事中王正國看不下去了,他踏前一步道:“魯王還請自重,這是御前,豈可如此嘻笑!”
“陛下,臣豈有半點嘻笑?!濒斖鯇χ尉膏嵵氐墓淼溃骸俺贾哉埍菹轮涣糁爻荚诖?,便是為了免于受此低下小人的咆哮之辱。”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轉(zhuǎn)到了兵科給事中王正國的臉上,魯王剛剛說的低下小人就是他。
兵部尚書楊博臉色也不好看,這個時候他得護(hù)著自己的人。
“敢問魯王,朝廷命官給事中,如何就是低下小人了?”楊博沉著臉道。
“說他低下,是因為品級低下?!濒斖醺揪筒桓适救?,直視著楊博道:“說他是小人,因為他給親王胡亂安插罪名。請問,我哪一點冤枉他了?!?p> 魯王是打定了主意,今天如果不將這些品級低的朝臣全都趕走,他今天就負(fù)責(zé)當(dāng)個杠精。
只是朝臣們也不是傻子,內(nèi)閣三位大學(xué)士連汗毛都是空心的,拔下來可以當(dāng)哨吹。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魯王就是在胡攪蠻纏不談?wù)隆?p> 當(dāng)下嚴(yán)嵩向前一步,對嘉靖道:“陛下,魯王說的也有些道理。不如就按魯王所請,只留我等輔臣和尚書在此。不過,老臣想請成國公、定國公、英國公前來。既然要消減宗室俸祿,不如連勛貴的俸祿也一同減半?!?p> 這下子輪到朝臣們暗喜了,嚴(yán)嵩身為首輔,果然不是蓋的。那些勛貴可都是陛下的心腹,只要陛下使個眼色,他們豈有不幫腔的道理?更何況俸祿減半這種小事,對這幫勛貴來說都看不到眼里,他們有的是錢??!
嘉靖也是心中一動,對著嚴(yán)嵩露出一個贊許的微笑。什么是得用之臣,這就是。還是嚴(yán)閣老老辣,只一式以退為進(jìn),借機(jī)提了條件反將一軍。
“臣以為,嚴(yán)閣老說的甚是。勛貴與宗室一樣與國同休,自然有為國分憂之責(zé)?!毙祀A急忙跟上道。
“臣附議?!眳伪疽驳?。
諸多親王這下有點懵,都看著魯王等他發(fā)話??墒菦]等魯王再說什么,殿中的眾臣便搶在了前面。
“臣等附議!若眾位親王還不答應(yīng),我等便決不退下。”眾臣也已經(jīng)看明白,便跟著逼迫道。
人多就是好,只是這個聲勢,就不是諸王能相比的。
魯王無奈,掃了諸王一眼,搖了搖頭示意,便對嘉靖拱手道:“如此,也可。”
嘉靖微笑點頭道:“既然如此,無關(guān)人等,便退下吧?!?p> 原本還站了上百人的大殿,過了片刻便只剩了二十余人,立時顯得冷清不少。
又等了約莫盞茶時間,成國公朱希忠、英國公張溶、定國公徐延德三人才連袂而來。
對于京城中的傳聞,三位國公也有所耳聞,只是不知道今天陛下相召,是為了何事。
三人與嘉靖見了禮,便侍立在一旁,等著嘉靖吩咐。
卻不見嘉靖說話,而是嚴(yán)嵩開了口:“三位國公,對于消減宗室俸祿之事,可有什么好的看法?!?p> 朱希忠沉吟道:“此乃陛下家事,我等雖然是勛貴,可也不能對陛下家事指指點點。身為臣子,便有守住臣子的本分?!?p> 這話原本是沒錯,什么時候說,都會被稱贊忠心。
可惜的是,并不合嘉靖現(xiàn)在的心意。嘉靖只是點了點頭,并沒開口。
“嚴(yán)閣老,我覺得此事可以從長計議?!庇珡埲芙ㄗh道:“倉促之間,便定下此事,想必諸宗室都接受不了。若是慢慢來,便可以潛移默化?!?p> “老臣以為,此事多半是國用不足引發(fā),也有宗室人數(shù)日增的原因?!毙煅拥抡遄玫溃骸按耸卢F(xiàn)在不解決,將來還是會解決,只是早晚而已。長痛不如短痛,還是快點的好?!?p> 嘉靖對于定國公徐延德的話最是欣賞,正說中了他的心思。
徐階也道:“我與定國公一樣的想法,與其拖拖拉拉的讓朝廷受國用不足之苦,不如早日消減宗室錢糧。若是朝廷的日子好過了,將來未必不會再賞賜各位親王?!?p> 終于來了,魯王心中暗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