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到夏弘,眾人又是義憤填膺,口中大放厥詞。
陸勝掃視了一眼眾運糧官,又繼續(xù)道:“不過此番上報卻是為了你們,我陸勝運糧船二十余人完全可以據(jù)實回奏,畢竟當時我等被趕下了船,已不能執(zhí)行督軍之職!可各位恐怕救……”
原來運糧船隊雖由夏弘管事,但每個船上的運糧官對本船都負有一定責任,有監(jiān)督押運之職。
如果據(jù)實回奏,這些人難逃其咎,而陸勝則因為執(zhí)行督軍職責被趕下水,反而是有功無過。
眾人聞言紛紛表示不能據(jù)實上奏,陸勝為其他各船考慮如此周密,也令眾運糧官感激涕零。
而陸勝也借此籠絡了人心,他知道要想在亂世之中求得生存,就必須擁有自己的隊伍,六年時間如何能讓自己掌握一部分軍隊才是最關鍵的。
指望那些懦弱腐朽的封建文臣在亂世中救國?
呵呵!簡直是癡心妄想。
襄陽之戰(zhàn)六年里,南宋朝廷內(nèi)憂外患,靠的全是西北鎮(zhèn)守邊疆的將士們,南宋朝廷自始至終毫無作為。
權臣賈似道和度宗皇帝只知縱情享樂,聲色犬馬,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必要時候甚至要除掉一些奸臣。
“把這些箭矢都拔下來,把甲板都收拾好!”船艙外忽然傳來呼喝聲。
陸勝聞言立刻抬腿走了出去,卻見一個親兵正在指揮幾個運糧兵打掃甲板。
陸勝見狀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怒氣,喝道:“慢著!”
那親兵見是陸勝站出來說話,便干咳了一聲,顯然變得沒有底氣了。
陸勝冷笑著瞪了他一眼,心道:夏弘在的時候你猖狂一點也就罷了,如今夏弘都被射成刺猬了,運糧船隊在你們這群人的折騰下?lián)p失慘重,居然還敢擺著一副臭架子!
“傳我命令,所有運糧船務必保持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連陣亡士兵身上的箭矢都不準拔下來!”
那親兵聞言大怒,因為這些狀況全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如此置之不理,親兵們可謂寢食難安。
“陸勝,你一個小小運糧官,有什么權力……”
“不想死的就給我閉嘴!”
陸勝怒喝一聲,一旁幾個運糧兵立刻抽出手刀,將親兵圍在當中,嚇得那名親兵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接著陸勝慷慨激昂地喊道:“這些箭矢還有慘死的士兵便是此戰(zhàn)慘烈的最好證明!也是激發(fā)我大宋軍民同仇敵愾的最好方式!我等皆應引以為戒,居安思危,豈能粉飾太平!”
“不錯!若是這些箭矢都收拾起來,誰知曉我們運糧兵的艱辛,誰又知曉此次戰(zhàn)況的慘烈?”
張長遠從一旁大踏步走了過來,站在親兵面前,高聲喝道,嚇的那親兵連忙往后退去,險些掉下了船。
陸勝看到張長遠心中才好受一些,若是大宋能多些這種有情有義且不畏生死之人,又怎會亡國呢!
南宋軍隊中有相當一部分將士都是對內(nèi)強硬,對外軟弱。
一些軍隊擾民有術,御敵無方,而且欺軟怕硬,最是令人痛恨。
好在陸勝根本不吃親兵這一套,親兵見陸勝如此強硬,而且運糧兵人多勢眾,他這一邊卻又犯了眾怒,便不再言語。
但陸勝知道,這些親兵必然記恨在心,他們打仗不行,但打小報告的能力卻極為出眾,一旦到了襄陽城或回到鄂州,還不知這些人會如何在背地里陷害自己。
這就是大宋的悲哀,內(nèi)斗如虎,外戰(zhàn)如鼠,豈有不亡國的道理。
陸勝心中盤算著,第一不能讓自己身處險境,第二是如何讓自己在大宋滅亡之前掌握一定的軍隊,這也是他參軍的直接目的。
想想多年之后的崖山海戰(zhàn),十萬南宋軍民投海殉國,何其慘烈。
陸勝眺望漢江西北岸,蒙古騎兵早已消失了蹤跡,但更多的蒙古大軍將再次回到這里,然后攻克襄樊,揮師南下,直取臨安。
到那個時候大宋江山該會是怎樣的情景,那個時候的自己又會在哪里漂泊呢?
夏弘的親兵早已嚇的魂不附體,顫抖著說道:“陸大人,你該不會……”
陸勝見他畏畏縮縮的樣子,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道:“我陸勝敢斬奸除惡,能驅(qū)除韃虜,卻不會殘害同胞,你并非大奸大惡之徒,又沒做傷天害理之事,更沒有觸犯軍規(guī)條例,我會如何?”
那親兵聞言,長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的運糧兵們則面露崇拜之情,他們連字認不得,經(jīng)常聽陸勝說些慷慨激昂之語,便以為有通天的本事。
經(jīng)此之后,夏弘的親兵們總算是安分了。
陸勝與眾錢糧官商議妥當后,又令運糧兵們操起舟楫,沿漢江向北疾行,進入臨近襄樊地區(qū)的漢江水段后,便能見到江岸兩側(cè)不時有宋軍水師戰(zhàn)船。
穿過三道水柵,又通過層層盤查,經(jīng)一日一夜水路行進,運糧船隊終于抵達了襄陽城外的漢江駁船碼頭。
此時,襄陽城與樊城外的漢江水面上戰(zhàn)船林立,旌旗招展,一眼望不見盡頭。
碼頭岸邊,城墻高聳,巡防士兵來回巡視,只是在看到陸勝這隊運糧船的時候,眾士兵眼中的神色無不變得怪異起來。
轉(zhuǎn)眼間船上的水兵、陸上的馬步兵都開始議論了起來,似是在談論這一隊運糧船途中遭遇了什么。
陸勝立刻下令運糧船分批停靠碼頭,而碼頭之上則有數(shù)十名官兵前來接應,為首之人乃是一位身高六尺的大漢。
“小人參見姚都頭!”陸勝屈膝行軍禮,他身后的幾名運糧兵也紛紛行禮。
陸勝如今只是一個運糧官,實際上就是個二十人小隊長,即便運糧船隊副管事這個名頭也是代理,所以他見到姚山一向都很客氣。
姚山一伸手拉住陸勝的胳膊,他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十幾艘運糧船。
眼前的運糧船滿目瘡痍,插滿了箭矢,顯然是受到了重創(chuàng)。
兩人在數(shù)年間打過了好些交道,陸勝幾乎每次來襄陽城都是姚山在此接應,所以兩人已有了一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