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未亮?xí)r，蘇府便打發(fā)了兩個下人來報(bào)，說是老先生今日病了，各家公子姑娘不必動身前往書塾。
阿煥正趕著時辰進(jìn)來稟告，不料一入門便瞧見祝暝笙這副鬼樣子。
“公子，你這是——”阿煥動了動嘴唇，問不下去了。
公子昨夜是去做賊了？
不可能，他昨夜守著門口，沒聽見半分動靜呀。
難道......公子染了什么不該有的惡習(xí)？
阿煥沖著屋子嗅了嗅，到底沒察覺什么異常。
“你進(jìn)來做什么，打水的婢女呢？”祝暝笙從阿煥驚異的眼神中猜出了自己此時的狼狽，多少有些不悅。
“婢女就在門口候著。小的前來是告知公子今日不必去蘇家書塾了。”阿煥回過神來答道。
祝暝笙一個踉蹌，險(xiǎn)些撲倒在案上。
琢磨了一晚上，總算寫好了一封得體的書信，眼下不去書塾了，叫他如何將此物交到陸晚霏手中。
總不能腆著臉親自登上陸家府門吧。
原本因激動和興奮而強(qiáng)撐著的幾分精氣神霎時消失，祝暝笙跌坐在案椅上，失魂落魄。
莫不是自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阿煥瞧見祝暝笙這副鬼樣，抿緊嘴巴禁了聲。
足足站了一盞茶的工夫，見祝暝笙依舊沒有絲毫動靜，阿煥實(shí)在忍不住了，“公子，您要不先擦把臉換身衣裳？”
“不換了，我困著呢，睡覺！”祝暝笙生著悶氣，起身忿忿走到對間，躺倒在床上將錦被往頭上一蒙，沒了聲響。
阿彌陀佛，公子這又是怎么了，一大早就不對勁。
阿煥不敢多說話，抬腳走到書案前將廢棄的紙團(tuán)收拾了，見案上擺著一張未上封的信箋，忍不住又多嘴道，“公子這封信是要寄出去嗎？也不知要不要緊?！?p> 阿煥說話聲音極輕，可祝暝笙眼下心里煩躁，睡意全無，卻也聽見了個大概。
要緊？自然是要緊的呢！難道還要等個三五個月才向陸家二姑娘解釋不成？
這么一想，祝暝笙心里更煩了。
“阿煥。”祝暝笙悶聲叫道。
“噯！”阿煥忙應(yīng)了聲，小跑至祝暝笙床前。
祝暝笙猶豫片刻，終于道，“將案上那信箋封上，找個可靠之人悄悄送去給陸家二姑娘?！?p> 可靠之人？
哪有什么可靠之人哩。
如此偷雞摸狗之事，擺明了是叫他親自去嘛。
不然若是出了差錯，他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自己最近是走霉運(yùn)了不成，怎地總攤上這些要命的差事。
阿煥心底眼淚橫流。
“還不快去？”祝暝笙催促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阿煥勉強(qiáng)笑笑，收好信箋出門了。
秋陽已爬上山頭，雖天氣冷了些，街上走動之人卻也還是不少。
阿煥趴在陸府斜對門的墻根后，捂著藏在胸口的信箋，又望望陸家門口當(dāng)值的家丁，心里七上八下的。
歷來公子姑娘傳書相會之事總是極為隱秘的，總不好公然將這信交給陸府家丁吧。
阿煥想著，始終邁不開腳。
罷了，就在這兒等著好了，待陸二姑娘的婢女出來，悄悄將信箋交給那婢女豈不更好？
阿煥點(diǎn)點(diǎn)頭，美滋滋想著。
倘若真是今日運(yùn)氣差些等不到婢女出門......
呸呸呸，他這運(yùn)氣哪會如此差哩。
“小二，給爺上碗餛飩?！卑ㄔ诮峙缘酿Q飩鋪?zhàn)隆?p> 這一大早出來，他還沒吃飯呢，怪餓的。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走了一波又一波，阿煥坐等右等到了日落西山時，也不見星雪出門。
娘的，還真是踩了狗屎走了霉運(yùn)？
“客官再來碗餛飩？”餛飩攤主望了望阿煥桌上的空碗，腆著笑臉問道。
這位客官從一大早就來這兒坐著了，吃完餛飩也不走，每每上前詢問都叫他再上一碗餛飩。
這樣的生意可不多見哩。
阿煥一下白了臉，擺擺手道，“不吃了不吃了?！?p> 為了留在這兒觀察情況，他足足吃了一天的餛飩哩！
少說也有二十碗吧。
如今他看到餛飩便覺得反胃，估摸著這輩子都不會再吃了。
眼看著天色就要黑了，若不能將信箋送進(jìn)去，回頭公子會不會打斷他的腿哩。
阿煥頓覺身心俱疲，這年頭當(dāng)差真是要命。
此時，一少女正提著些小禮盒從街那頭走來，瞧著衣衫打扮該是祝家的婢女。
阿煥頓時眼前一亮，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撒腿跑去。
“姑娘！”少女還未到陸府門前，被阿煥給攔了下來。
少女一驚，警惕地看著阿煥。
這男子是誰？莫不是打劫的？
可在陸府門前打劫未免太大膽了些，不怕她叫嚷起來？
“姑娘莫怕，我沒有惡意?！笨粗矍暗纳倥坪跏艿搅梭@嚇，阿煥忙退后一步拉開了距離。
少女打量著阿煥，并未放松警惕。
“是這樣，有件事想請姑娘幫個忙?！卑◤男淇谕诔鲆诲V碎銀子，塞在少女手心。
“這封信箋勞煩帶給陸二姑娘?！卑ㄌ统霾卦谛乜诘男殴{。
送信？莫非是二姑娘的情郎？
少女心里猜測著。
話本子上多是這么寫的，她雖只是個小婢女，但也是見過世面的，此等事情不足為奇。
何況還有跑腿的銀錢可得，何樂而不為。
“好說好說。”少女突然笑了，空出一只手來接過信箋。
“那便多謝姑娘了！”阿煥似解脫一般，總算松了口氣。
少女點(diǎn)點(diǎn)頭，將信箋收進(jìn)懷里，整了整衣衫往陸府門前去了。
阿煥眼看著少女進(jìn)了府門，這才安心回去給主子回話。
少女原是負(fù)責(zé)府中采買的婢女，出門前受幾個主子囑托叫帶些物件回來是再尋常不過之事，因此出入各個院子倒也不會惹人懷疑。
去了老太太和大爺、二爺院里，少女帶上那封信，往姑娘們所住的云夢齋而去。
“叫你去買個胭脂水粉，怎地磨蹭至天黑才回？”剛?cè)朐洪T，西廂的靜雪便開口罵道。
少女往東廂而去的步子一頓，笑著上前道，“靜雪姐姐莫怪，今日各院添置的物件多了些，便回來晚了?！?p> 靜雪端著三姑娘貼身婢女的架子罵了一嗓子，心里便舒坦了，睨了一眼少女唯唯諾諾的模樣道，“罷了罷了，快將姑娘要的胭脂水粉拿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