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最后一課

　　3月25日下午龍之國魔法部總部花園

　　初春的花，已經(jīng)開了一些。

　　時隔一天半，夫人終于能夠抽空出來關(guān)照一下阿黛拉，于是她邀請阿黛拉和她共進(jìn)午餐，又帶她來魔法部游覽，夫人對自己的意圖并不隱瞞，她希望阿黛拉日后能到魔法部來工作。下午晚些時候，阿黛拉和夫人一邊在花園中散步，一邊聊著天。

　　“夫人，最近發(fā)生了什么嗎？”阿黛拉能夠感受到整個魔法部的沉重氣氛，這顯然不正常。

　　“丫頭，你的直覺即使在女人里也有些可怕……”夫人不可思議的看著阿黛拉，然后苦笑了一聲，說道：

　　“確實出了一些事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棘手……”

　　“什么事情？”

　　夫人看了看四周，然后摘下帽子擋在嘴邊低聲說，“你知道，任何與魔法有關(guān)的東西，都與教會脫不開干系，魔法部某種意義上被教廷支配，但現(xiàn)在，我們鬧得很僵。”

　　“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對他們不利的證據(jù)嗎？”

　　夫人不語，但是表情是肯定的，她說，“城里已經(jīng)謠言四起，我們能保守的秘密，也只有原原本本的證據(jù)了。所以我才不介意告訴你。但是，阿黛拉，真相浮出水面之前，不能妄下結(jié)論，如果對象不是能夠一同思考的人，你最好不要傳播我的話，這不是智者的言行。”

　　“學(xué)生謹(jǐn)記。”

　　夫人笑了笑，問道：

　　“不提這事兒了，跟我說說冰公主吧，你知道她的身份嗎？”

　　“知道，但我不能說。”

　　“哈哈，丫頭，你以為我不知道？”

　　“咦？您知道啊？”

　　“洛夫克拉夫特就愛搞這些奇奇怪怪的名堂，明明是個自負(fù)的家伙還喜歡裝作謙虛低調(diào)，‘冰公主’這名字一聽我就知道是他在作秀?！?p>　　“洛夫克拉夫特？是誰？”

　　“公主的魔法導(dǎo)師，魔法部副部長，一個天天板著張死人臉的男人?！?p>　　“哦，我見過他，聽說他是王國最強(qiáng)的魔法師，這是真的嗎？”

　　“某種意義上是的，這個不可否認(rèn)，除了賢者山谷的一幫老不死的，他應(yīng)該是魔法造詣最高的。不過他唯一的學(xué)生輸給了你，很難想象他那張死人臉會露出什么表情……你見過他？”

　　“是，比賽結(jié)束的時候，見過一次。”

　　“他什么表情？”

　　“還是一副死人臉?！?p>　　“切?！狈蛉撕軖吲d，但隨即又問道：“你覺得公主如何？”

　　“公主很厲害，就是有點(diǎn)傻傻的，上來就沒把我放眼里，不然還能讓我多吃點(diǎn)苦頭?！?p>　　“嗯，公主跟其他出身金貴的女孩子不一樣，倒是跟你有些相似，她太像她父親，有膽識，謀略差了些。我見識過她的天賦，不得不說，德拉貢諾夫家族與冰雪的緣分從未斷過?！?p>　　“不過……”阿黛拉的神色突然黯淡，她緊皺眉頭，“夫人，這些天，我有點(diǎn)困惑，我的魔法技巧完全比不上那些跟我比賽的人，但我還是憑借身手和魔法的天賦贏了他們，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懷疑，魔法的技巧真的那么重要嗎？如果他們知道我僅僅經(jīng)過不到一個月的訓(xùn)練就戰(zhàn)勝了他們，他們是不是也會懷疑自己？”

　　聽到這番話，夫人并沒有驚訝或者生氣。

　　“你完全有資格問出這個問題，阿黛拉。你出生就是龍，即便不會噴火，也能輕易咬死一頭牛。你猜猜，若按天賦，你是龍，我是什么？”

　　“呃，亞龍？”阿黛拉從來沒了解過維德維奇夫人最初的天賦如何，她只知道夫人是個強(qiáng)大的女術(shù)士，想必天賦也差不哪去。

　　“不，我和牛羊無異?！?p>　　此答案一出，阿黛拉根本不信，她覺得夫人只是夸張的自謙而已。

　　“您別謙虛了，您若是牛羊，也是能屠龍的牛羊?！卑Ⅶ炖χf。

　　“我說的是實話，阿黛拉，我在你這個年紀(jì)，被人稱為‘行走的魔力沙漠’，我體內(nèi)瑪納的濃度和沙漠里的水一樣少，凝聚起來相當(dāng)吃力。”夫人很認(rèn)真地說道，表情沒有任何戲謔的成分，阿黛拉開始感到吃驚。

　　“那，您……”

　　“來，阿黛拉，正好馬上就是決賽了，我給你上決賽前的最后一課。”夫人拉著阿黛拉，來到了魔法部的地下室，這里全部由堅硬的黑石砌成，還有不少燒灼的痕跡，似乎是試驗場。

　　“Iref lalb！”一個酒桶大小的火球瞬間從夫人的魔杖前出現(xiàn)，扭曲著空氣飛了出去，打在黑石上，留下淺淺的灼痕。

　　“這就是我全力釋放的火球，全力?！狈蛉宿D(zhuǎn)過頭，對阿黛拉說道。

　　“全力？”

　　“對，全力。你也放一個，別用魔杖?！?p>　　阿黛拉隨即也放了一個，大小接近一頭牛，更耀眼，更灼熱，直接把黑石砸的通紅。這并不是阿黛拉的全力，但這是姐姐的抑制下，阿黛拉非常用力的一擊了。

　　“再用魔杖試試?！?p>　　阿黛拉接過夫人的魔杖，這次，大小如同一輛馬車。

　　“瞧見沒有，這就是我們現(xiàn)在的差距，我后天開發(fā)了數(shù)十年，還是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你原本就擁有的魔力水平?！?p>　　“這……”阿黛拉很震驚，她從未想過，夫人這樣厲害的人物，天賦居然如此平庸。

　　{“有趣，好好聽著，這對我們很有用?！眪姐姐的聲音突然浮現(xiàn)，催促阿黛拉向這位天賦極低卻后來居上的強(qiáng)者學(xué)習(xí)。

　　“來跟我打一架吧，一個月前那次，你還沒接受過訓(xùn)練，現(xiàn)在讓我看看你的水平，阿黛拉?！?p>　　“好，那，夫人要不要換身衣服？”

　　“你覺得我穿著裙子對付不了你？”

　　“哦……那開始咯……”

　　阿黛拉渾身都來了勁兒，沒什么比挑戰(zhàn)強(qiáng)者更讓人血脈賁張了。這幾天除了法貢的不死術(shù)、圖崗人的小伎倆以及公主的冰系魔法，沒什么能提起阿黛拉的興趣，但夫人就不一樣了，現(xiàn)在的阿黛拉，與其說是在和老師過招，不如說是作為半個惡魔，和一個人類強(qiáng)者過招，這怎么能不令她興奮。

　　“嗖嗖嗖！”

　　阿黛拉立刻開始了魔法的狂轟濫炸，并時刻注意著夫人的一舉一動，她知道夫人能夠釋放洛斯里克的圣壁進(jìn)行防御，并利用組合元素魔法出人意料的發(fā)動攻擊，但只要她發(fā)動攻擊，防御就有破綻，她只需要在那時破防即可，這并不是什么難事。

　　阿黛拉原本是這么以為的，結(jié)果她錯得離譜。

　　夫人壓根沒有進(jìn)行防御，她的魔杖一揮，整個人化作一團(tuán)迷霧瞬間消失，同時，整個地下室變得一片漆黑。黑到哪怕連一絲光都沒有，即使阿黛拉如貓一般視夜如晝，也無法在這片黑暗中捕捉到任何一點(diǎn)輪廓。

　　阿黛拉閉上雙眼，仔細(xì)聆聽，卻只聽見風(fēng)聲。

　　突然，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直將她舉離地面，窒息感猛烈的沖擊著阿黛拉的神經(jīng)，她想起夫人的教導(dǎo)：被御物術(shù)控制時要立刻攻擊施術(shù)者或者以任何形式干擾其注意力，這樣才能打斷施術(shù)?？涩F(xiàn)在，她上哪里去找夫人??？

　　就在阿黛拉快要“昏死”過去時，她急中生智，兩手一合，大喝一聲，全力使出一記震爆魔法。

　　隨著振聾發(fā)聵的回音逐漸散去，四周重現(xiàn)光明，夫人在原地滿意的看著她，但這種慈祥的表情沒超過一秒，她再次輕揮法杖，然后，整個人消失在原地。和之前的消失不同，她是逐漸變和環(huán)境融為一體，而且，連一絲聲音都沒有。

　　{潛行魔法！}阿黛拉吃了一驚，她以為這種魔法在人類中相當(dāng)罕見，姐姐還是在魔域里偶然習(xí)得的。

　　夫人當(dāng)然不知道阿黛拉是惡魔，擁有超人的嗅覺，但她的潛行魔法，在視覺和聽覺方面幾乎無可挑剔，比阿黛拉略帶輪廓的潛行要強(qiáng)得多。阿黛拉有些猶豫，她不能直接戳穿夫人，這樣自己根本給不出解釋，于是，她假裝什么也看不見，警覺地提防著夫人最后攻擊的那一瞬間。

　　阿黛拉天真的以為夫人施術(shù)會給她一個反應(yīng)時間……

　　夫人貓著腰，來到阿黛拉的身后，阿黛拉覺得機(jī)會來了，她等待著夫人施放魔法，結(jié)果，她渾身僵住了。除了感覺到背后魔杖的觸感，她什么都做不了，仿佛神經(jīng)都被剔除了，身體不再屬于自己。她不認(rèn)得這種魔法。

　　“將軍?！?p>　　“我認(rèn)輸……”

　　“繼續(xù)！”夫人放開魔杖，比賽繼續(xù)。

　　那之后，阿黛拉體驗了被冰牢困住，被無形之鎖纏住，被風(fēng)壓摁在天花板上，被幻術(shù)支配，被詛咒，被攝魂……除了第一次阿黛拉能夠憑自己逃脫險境，另外十一次，阿黛拉都被將的死死的。夫人從未使出過防御魔法，也從未使出過像阿黛拉的火球那樣威力巨大的攻擊性魔法，她只用少得可憐的瑪納，就構(gòu)建起招招致命的魔法攻擊。

　　阿黛拉像是被玩壞的玩偶，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她數(shù)不清夫人用了多少種沒見過的魔法，她都想學(xué)，可現(xiàn)在，她只想緩緩。

　　夫人也有些累，但她的裙子一點(diǎn)沒亂，只是帽子有些歪。扶正帽子，她語重心長的對阿黛拉說：

　　“記住，即便你天生是龍，也別忘了屠龍者的存在。”

　　這句話像是一支利箭，射穿了阿黛拉體內(nèi)的兩個靈魂。它不僅讓阿黛拉意識到自己的愚蠢，更讓姐姐看到了一種可能。

　　夫人彎下腰，微笑著伸出手，把阿黛拉從地上拉起來，還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真是抱歉，丫頭，衣服都臟成這樣了?！蓖蝗唬蛉藘裳鄯殴?，她雙手一合，說，“來，來我的住處，我有東西給你看?！?p>　　“什么啊？”

　　“來了就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