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賽博物館？就是那個有火車出軌過的地方？”沙丘知道，那是離她家不遠(yuǎn)的塞納河畔的一個很大的博物館。她看過介紹，那個博物館以前是個火車站，還發(fā)生過一次很嚴(yán)重的事故。她經(jīng)常路過那里，每次都看到很多人在排隊，還覺得很不解。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了，吳野輕輕踩下剎車，車在路口停下。他轉(zhuǎn)過頭有點驚訝地看著沙丘：“是啊，沒想到你了解得還挺多！”
“哈哈，沒有啦。有次看電影里面正好說了這一段，還挺有意思的。”沙丘面對突如其來的贊許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還沒去過呢！”
路燈亮了，他朝她笑了笑，車?yán)^續(xù)往前行駛。她突然覺得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趁著夜色偷偷觀察他的側(cè)臉。他的臉很消瘦，鼻子很挺，側(cè)面的輪廓非常清晰。她覺得他和她想象中的畫家的形象非常不同，她想象中的畫家都是有著長長的頭發(fā)，一大把絡(luò)腮胡子，穿著像馬上要去公園練太極的寬松白袍子。但是此時的吳野，穿著合身的筆挺的西裝，頭發(fā)也是不長不短剛剛好的長度......
不知不覺，她看到GPS上顯示還有三分鐘就要到她家。
“謝謝你，我過了這個路口就到了?！鄙城疝哿宿鄱叴瓜聛淼陌l(fā)絲。她覺得按此時的劇情，她應(yīng)該邀請他上樓坐坐。
“不客氣，你回家早點休息！我停在前面那個臨時停車位可以嗎？”
“嗯，那里就可以?！鄙城鹧杆倩貞洿_認(rèn)了一下出門前已經(jīng)收拾過房間了。于是她借著酒精，鼓起勇氣說：“今天麻煩你了，要不要上樓喝杯茶？”
吳野禮貌地笑了，“不用了，你早點休息吧。再說車在這里也不能久停?！?p> 這應(yīng)該算是拒絕了吧。沙丘覺得很丟臉，臉一下子就紅了，還好燈光昏暗他應(yīng)該看不清?！澳俏揖蜕先チ?，你一個人開車注意安全，到家給我微信說一聲?！?p> 在她伸手開車門的瞬間，吳野突然說：“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去奧賽博物館吧！”
“?。课覀?？”沙丘有一點猶豫，這算是要跟她約會嗎？
他也覺得剛才的話有點突兀，于是又補了一句：“是啊，還可以叫上宋婧和鳥人他們?！?p> “好啊，那我們在群里跟大家約一下！”沙丘松了一口氣，下了車，跟他揮了揮手就上樓回家了。
沙丘關(guān)上門，洗了一把冷水臉，才想起自己妝還沒卸。這個晚上太神經(jīng)錯亂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那些話，她決定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她沖完澡還是覺得有些眩暈，只好泡了一杯綠茶想解解酒，一邊喝一邊打開電腦看看網(wǎng)頁......突然有人加她的微信，她點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吳野，于是點了通過。
“hi，有什么事嗎？”沙丘覺得有點小興奮。
“沒什么，就是到家了跟你說一聲。”
沙丘想起來是她讓他到家給她發(fā)個微信的，“哦哦，那你早點休息！”
“對了，你下周一有空嗎？”
“我最近一直在找實習(xí)，所以沒什么事。怎么了？”她喝了一口茶，覺得頭還是很暈，臉也更紅了。
但是他卻沒有回復(fù)她。
她若無其事地打開幾個網(wǎng)頁，什么都沒有看進去，于是又關(guān)掉網(wǎng)頁。但他還是沒有回復(fù)。
她又去刷了個牙，洗好了喝茶的杯子。他還是沒有回復(fù)她。
估計他睡了吧，沙丘也準(zhǔn)備睡覺，但是她關(guān)上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此刻的她覺得是酒精的作用，但是多年后的她，知道這種感覺，叫做期待。
突然，手機屏幕亮了?！安缓靡馑迹瑒偛培従蛹依镫婇l跳了，我去幫忙修了半天?！?p> 鄰居？是女生嗎？她想問卻又問不出口，只好說，“沒事，我已經(jīng)上床準(zhǔn)備睡了?！?p> “哦，對了，剛才我是想問你，下周一要不要一起去奧賽？”
一。起。去。她看到這幾個字忍不住對著屏幕笑了一下，但是又很快收回來抿了抿嘴唇?！澳撬捂核齻円黄鹑幔俊彼谄聊簧洗虺鲞@句話，但是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可以?。 彼匦禄貜?fù)。
“那好，我們周一上午10點半在奧賽門口見！”
“嗯，好的，晚安！”
“晚安！”
她關(guān)掉手機屏幕，在黑暗中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他開車的樣子。他握著方向盤的姿勢很端正，看著遠(yuǎn)處的眼睛亮亮的，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那時車窗外的路燈一盞一盞地向后退，他的側(cè)臉被照得一閃一閃的。像是一部老電影在慢慢地放映，一幀幀的畫面晃過去，慢悠悠的很清晰。
一直到半夜一點多，她依然不能真正入睡。她無聊地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第一條還是他剛說的晚安。她把剛才的聊天記錄從頭到尾看了三遍，認(rèn)真揣摩了一番他發(fā)過來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biāo)點符號，又仔細(xì)考慮了自己的每一句話是否得體。她覺得她答應(yīng)他的那句“可以??！”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啊’字也顯得太興奮了不夠矜持。她覺得有點懊惱，但是又覺得沒有后悔藥了，還是不必自尋煩惱。
在她什么都研究不出來以后，她又點開他的朋友圈，開始一條一條仔細(xì)地看——有今天開幕式的照片，他站在人群中很自信顯眼。突然她看到其中一條是一張很淡的水彩畫，畫著一座山，還配了一句話，‘致我喜歡的保羅塞尚’。
塞尚是誰？好像在高中美術(shù)課本里聽說過。
沙丘打開燈，從桌上拿來筆記本電腦，坐在床上，開始搜‘保羅塞尚’，果然是一個畫家。她點開他的維基百科，‘印象派’，‘立體主義’，‘體積感’，一個個陌生的詞語從她眼前經(jīng)過，但是她一點也不覺得枯燥。她認(rèn)真地讀著，每一個詞匯都忍不住點進去看看......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對繪畫這樣感興趣過，她一口氣看到了三點多，電腦快沒電了，才重新躺在床上。
她躺著，腦海里還在復(fù)習(xí)剛才看過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