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來自酒吧側后方一張酒桌。
所有人側目而視，樂隊也關掉了音樂，酒吧里瞬間安靜下來。
只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指著臺上懵逼的男歌手，罵罵咧咧：“剛才那個女歌手咿咿呀呀唱什么分手，跟特么感冒了似的。你又裝腔作范兒唱什么痛苦憂愁，令人作嘔……你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分手，什么是真正的痛苦么？你們不知道！”
“你們這些所謂歌手，都是垃圾，垃圾……”
青年面色泛紅，至少醉了六七分，一邊罵還一邊打嗝。
和青年同桌的兩個人試圖拉青年坐下來，青年卻愈發(fā)鬧得厲害。
有些客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興致勃勃看著這一幕，甚至吹起了口哨。也有些客人則皺眉搖頭，不堪其擾，起身離開了酒吧。
“大家別在意，這是我一個朋友，失戀了心情不好，打擾了大家，我替他道歉。各位喝著吃著，今晚的消費一律八折。”
這時，酒吧老板急匆匆趕了過來，先穩(wěn)住場面，然后走到青年身邊低聲說著什么。
陳歡和鄭妍歌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二人直播間的熱度卻都在迅速上升，觀眾都愛看戲。
此刻全場最尷尬的人，非臺上那名男歌手莫屬。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接著唱也不是，下臺走人也不是。陳歡都有些同情他。
他當年酒吧駐唱，也被人喝過倒彩，知道個中滋味。
何況醉酒青年已經不是喝倒彩，而是在赤裸裸的侮辱嘲諷，在轟歌手下臺。
“老徐，我來你酒吧喝酒是給你面子，你請的這些垃圾歌手，沒一個能聽的，我還不能發(fā)表意見了？你最好找兩個能聽的歌手來，否則像這種貨色，上臺一個我罵一個！”
青年還在大聲嚷嚷。
酒吧老板面色無奈又焦急，無意間目光一瞥，恰好看到正在直播的陳歡和鄭妍歌，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他遲疑兩秒，徑直朝二人走了過來。
客人們的視線也跟隨著酒吧老板，投在陳歡和鄭妍歌身上。
“妍歌，歡哥，你們二位竟然光臨我這小酒吧，真是讓我這小地方蓬蓽生輝?！?p> 老板走過來，堆著笑對二人點點頭，自來熟道：“我平時愛看直播，認識你們兩位大主播，還是你倆的粉絲呢。你倆今晚的消費都免單，算我這個粉絲對你倆表示歡迎，別跟我客氣，呵呵……”
鄭妍歌沒有搭話，目光看向陳歡。
陳歡笑了笑，“老板，你有事直說。還有，你叫我陳歡就行，我年齡應該比你小?！?p> 直播時倒沒什么，可當面被一個至少三十多歲的人叫哥，陳歡就有些別扭。畢竟，他現(xiàn)在的年齡是21。
“那哪行。”老板豎起一個大拇指，“歡哥你的音樂才華萬中無一，都說達者為師，年齡根本不算什么，我叫聲歡哥是應該的?！?p> “666，這老板真會舔……”
“這老板肯定有求于歡哥?！?p> “該不會是想請歡哥上去救場吧？”
“有好戲看了！”
……
彈幕議論紛紛。
陳歡多少能猜測出老板的來意，干脆道：“老板說正事吧，你找我和妍歌，不會僅僅是為了給我倆免單吧？”
老板尷尬一笑，“歡哥，妍歌，你倆也聽見了，我那朋友非要我找唱得好的歌手上臺，否則他就要鬧事。其實臺上那個歌手，已經是我場子里唱的最好的了，我短時間哪還能找到其他歌手，所以……”
他頓了頓，才道：“所以，不知二位誰愿意幫個忙，登臺獻唱一首。憑二位的歌喉才華，必然能鎮(zhèn)住我那朋友，讓他不再鬧事?！?p> 陳歡看向鄭妍歌，鄭妍歌直接道：“我沒這個雅興。”
陳歡會意一笑，淡淡道：“老板，我和妍歌一樣，也沒什么雅興，你還是另想辦法吧?！?p> 老板表情頓時一滯，賠笑道：“請二位一定給個面子，隨便誰上去唱一首都行，讓我那朋友消停消停。不然我今晚的生意泡湯事小，恐怕還會影響酒吧以后的名聲?！?p> 開酒吧的，必須有能量，得能擺平各種突發(fā)事件。否則一點小事都壓不住，回頭客必然寥寥無幾，酒吧街上的酒吧可多著呢。
陳歡不為所動道：“老板，既然你朋友不給你面子，你干嘛給他面子，叫人把他轟出去不就完了么，我看你這里保安好幾個呢?！?p> “666，我怎么感覺歡哥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我也覺得……”
“原來歡哥是有脾氣的，我喜歡！”
“歡哥霸氣！”
“歡哥好酷！”
……
陳歡確實不太高興。
也不能說生氣，只是有些不爽。
包括鄭妍歌，同樣和陳歡的心態(tài)差不多。
哦，為了讓你一個沒素質的醉漢朋友高興，就讓我們上臺唱一首，說什么給你個面子，你的面子就這么大？還是你那朋友的臉有這么大？
就是你酒吧里的草根歌手，你還得每個月付工資呢。我們好歹是知名主播，你就憑“幫忙”的名義，就想讓我們上臺獻唱，真拿主播不當明星??？
這就是陳歡的想法，也是鄭妍歌的想法。
此時此刻，陳歡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其實很多人根本不把主播當回事，哪怕你年入百萬千萬，圍脖粉絲有多多。
試想，假如他和鄭妍歌不是主播，而是娛樂圈歌王歌后級別的人物，酒吧老板還敢這么直接來要面子要幫助么？
老板再不敏感，也感受到了陳歡和鄭妍歌的情緒，苦笑道：“不好意思兩位，可能確實是我有些唐突，但我實在是很著急，如果讓二位感受到了冒犯，我向二位道歉?！?p> 他微微俯身，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我那朋友是京城一個不大不小的二代，我這場子還全憑他的關系罩著呢，得罪不起啊。要是普通人，我早就叫人轟出去了?！?p> “哦？”陳歡一挑眉，“這么說，你還真是不好處理?！?p> 老板一拍大腿：“誰說不是呢，我既不能得罪他，又不能讓場子名聲壞了，只好來請二位幫忙了。”
“可是，你那朋友既然愿意罩著你場子，干嘛又自己跑來砸場子？”陳歡好奇道。
老板嘆氣道：“其實他人不錯，只是前兩天被家里逼得沒辦法，和初戀分手了。家里給他安排了一樁婚事，女方和他門當戶對，什么都好，就是兩人之間沒有愛情，所以他這兩天總借酒消愁，情緒有些失控?！?p> 陳歡聽得一愣一愣的，鄭妍歌眼里也滿是驚奇。
這種事經常出現(xiàn)在電視劇里，沒料想還有真人版。
包括兩個直播間的網友，也都聽得炸開了鍋，滿屏“666”。
“歡哥，妍歌，所以您二位看……”老板欲言又止。
陳歡道：“老板，既然你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了，我和妍歌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不過……”
“不過什么？”老板大喜，問道。
“不過我倆是藝人?！标悮g一字一句道：“除非做公益演出，否則邀請藝人做任何演出，哪怕只是在一個小酒吧，哪怕是以幫忙的名義，都該付藝人演出費。這是對藝人的尊重，也是對藝術的尊重。”
彈幕密密麻麻，已經爆炸。
鄭妍歌盯著陳歡認真的臉，心里某個地方被觸動了。
“我們是藝人”，“對藝人的尊重”，“對藝術的尊重”……這幾句話，掀起了她內心波瀾。
老板愣了兩秒鐘，咬了咬牙，誠懇道：“歡哥，你開個價，多少錢你可以登臺獻唱？”
陳歡打趣道：“你該先問妍歌，她心好，也許會因為同情你那朋友，開價比我低很多?！?p> 鄭妍歌笑道：“多少錢我都不唱，我今天錄歌嗓子都快啞了。而且我想聽你的歌，或許你會唱新歌呢。”
老板只好眼巴巴看著陳歡。
“既然這樣，這個錢只好我掙了。”
陳歡想了想，認真道：“老板，這算是我第一次商演，我想圖個吉利。就收你888，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