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鄭政這一雅間外,還有兩處雅間比較特別。
其中一處同樣位于偏僻角落,那處雅間之中有一對穿著樸素的夫妻,中間坐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頭上有兩根朝天小辮,笑起來,臉頰上便有兩個酒窩,很可愛。
如意樓向來有“百個鼻子倚門檻,千個鼻子抬腳邁”的說法。
什么意思,意思很淺顯,手頭上最起碼要有千把個蟻鼻錢,才能到如意樓走一走。
如意樓本來就是個很費鼻子錢的地方,來的一般都是豪貴。
即便普通的小富之家,都不敢到這里來坐坐,實在是心疼那一個個鼻子錢。
誰也想不到,那對樸素夫妻,進(jìn)來了不說,還坐在雅間之中,而且,身邊還跟著個邋遢漢子,很像城門口的乞丐。
進(jìn)去之后,就坐在那位虎背熊腰的丈夫一邊,這且不說,沒多久,又來了位貴公子,玉帶玉鞋,就進(jìn)了那處雅間,坐在長幾旁,離著那位邋遢漢子不遠(yuǎn)。
那處雅間,看上去有些古怪,就那么一條長幾橫放,從左到右,依次看去,首先便是那位恬靜婦人,然后是那位可愛的女娃娃,接著,長幾末端,便是虎背熊腰的漢子。
漢子身邊,隔著一臂距離,是那位邋遢漢子,邋遢漢子側(cè)前方,就是玉帶玉鞋的貴公子了。
二人身形都離著長幾,似乎都不受待見。
其實,雅間空間不小,兩側(cè)完全還可以放得下兩條長幾,只是,當(dāng)專門侍立在雅間外,打扮雅凈的婢女,小心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加放長幾時。
不等虎背熊腰的當(dāng)家漢子開口,那位邋遢漢子便笑嘻嘻,識相拒絕了。說他們這糙人,能有個坐的地方就行了,難不成還想著大酒大肉。
說著,還舔了舔嘴巴。
一旁坐著玉帶玉鞋的貴公子,神色鄙夷,只是沒有開口。
那位察言觀色的婢女,一目了然,那一家三口才是正主,那位當(dāng)家男人顯然不高興,于是,婢女低頭悄悄退去。
另外一處,就很特別了。
是整座一樓之中,唯一一處設(shè)在中間位置的雅間,就在中心處,那座高臺前方,很近。
雅間中,只有一人,一位手執(zhí)白折扇,身穿雪白長袍,儀態(tài)風(fēng)流的男子,男子眼神迷離,望著前方高臺之上婀娜多姿的舞女。
男子斜斜坐在長幾后,神態(tài)慵懶,一手執(zhí)扇,一手飲酒。
而且,那處雅間,同樣沒有拉下帷幕,四面八方都看得到。
那位旁若無人的白袍男子,鄭政知道,是一位武夫,而且是一位芝鼎境的武夫,戰(zhàn)力很強(qiáng)。
在鄭政和蘇脂官剛剛?cè)氤侵畷r,便有鷲子府的鷲子秘密前來,那位鷲子親自書寫的鷲子報上有很多消息。
其中,關(guān)于這位戰(zhàn)力強(qiáng)悍,好殺金丹的白袍武夫,著墨頗多。
白袍武夫,名叫北北胡,是小公爺洪少章的心腹,也是洪少章三千卿客中的武夫第一人。
一個底子厚重的五境芝鼎武夫,很不俗,殺了不止一位窺六金丹。
傳聞,那個名叫北北胡的白袍武夫,還殺過一位重傷的窺七元嬰,只是不知真假。
而且,此人好色。
性格殘忍,最令人發(fā)指的是,那位自斟自酌的男子,據(jù)說,好吃人肉。
最喜歡兩三歲年齡的小娃娃,蒸籠之中,煮而食之。
不過,北北胡并不是一般莽夫,很有心計,通常想要吃肉,都是購買奴隸,特意挑選細(xì)皮嫩肉的小孩子。
偶爾,清流城中,也有丟失孩童的事例,只是,誰也沒有證據(jù),可以證明是那位白袍武夫所為。
況且,那位輕視武夫的小公爺對于北北胡這位武夫很是看重。
所以,孩童丟失的事情,大多都是不了了之,配些鼻子錢了事。
不簡單,一個以五殺六的武夫。
鄭政微微側(cè)頭,輕聲道:“脂官,你好像就是窺六金丹吧,如果和那位交手,結(jié)果如何?”
蘇脂官依然是一副冰冷神色,想了想,說道:“不好說,我沒有見過他出手,也沒有見到他所殺的金丹,不好判斷?!?p> “但是,戰(zhàn)力絕對不弱,武夫雖然只有短短五步,是一條斷路,然而,起步是走的獨夫路子。講究的都是一個根底厚重,追求的是淬煉精氣,以先天吃后天?!?p> 以先天吃后天,這一點,鄭政明白,獨夫便是以淬煉純粹的先天精氣,蠶食后天靈氣,一步步壯大自身,步步登高。
至于武夫,也是先天精氣,蠶食后天靈氣,但是要在三境流罡,熬煉出自身的那股罡氣之后,才可以。
而且,同樣是先天吃后天,不論是蠶食規(guī)模還是速度,武夫都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獨夫。
也有特別者,不僅蠶食規(guī)模與速度,和獨夫不相上下,就是體魄之強(qiáng)悍都不遑多讓。
這也是,為什么窺窺對于武夫,有時候,格外重視的原因。
這樣的武夫足以與獨夫爭雄,只是,武夫與獨夫僅僅是起步有很大相似之處,終究路子不同,不能像獨夫那樣,步步登高。
走的到底還是武夫的那條路,斷頭路。
鄭政又問道:“如果是傅司馬出手呢?”
蘇脂官的回答很干脆,“必死無疑?!?p> 二人都明白,死的自然是那個白袍武夫。
傅菊,傅大司馬,也是位武夫,同樣是位五境芝鼎的武夫,當(dāng)今武道的止境。
不要說現(xiàn)在,就是二十年前,便已經(jīng)芝鼎境的傅菊,那個時候,還不是大司馬,只是左司馬。
跟隨老元帥北伐,那一場山洪后,緊接著,便是清流擅自退軍,這才導(dǎo)致全軍潰敗。
正是傅菊這位左司馬,帶著重傷的老元帥,穩(wěn)住中軍,故而,那場敗北,大玄王朝各路軍馬,損失雖然慘重,但是并沒有傷筋動骨。
南撤途中,發(fā)生了一件事,影響很大。
一位出身星星臺的隨軍參要,竟然抗命不遵,不肯南歸,并且擅自作主,接受了曹國的小宰印。
說到“小宰印”,便要說一說“小宰”。小宰之上是大宰。
天子有五官,司徒,司馬,司空,司士,司寇。
五官各有分工,掌管不同,譬如司馬,掌軍事。
所謂大宰,就是五官之屬。
而小宰,便是五官輔弼之官,位也高,權(quán)也重。
那位星星臺的隨軍參要,倒也是聰明,一個隨軍參要的身份,自然比不得小宰。
可是,大玄王朝的窺子貼中,還有他的名貼,他還是大玄王朝的臣子。
這就是叛國了。
或許,那位星星臺的年輕人,有恃無恐。
畢竟,他是星星臺弟子,腴洲四大山門之一的嫡傳弟子,而且,他的祖爺爺便是星星臺的老祖宗,當(dāng)家人,那位號稱“老狗”的黃斗老祖。
腴洲四位大仙尊,他家老祖宗,便是其一。
這且不說,就是他自身,也不是什么尋常窺窺,要知道,他可是邁過“道花”,這步步登高路上的第一道門檻,結(jié)出金丹的窺窺。
一般來講,窺六金丹,便可以開山門,立譜牒了。
當(dāng)時,那位身世煊赫的隨軍參要,那個趾高氣揚的年輕人,就那么云淡風(fēng)輕,站在傅菊,傅司馬眼前,手里托著那枚小宰印。
他說,他不走了。
于是,傅司馬便出手了,以五境芝鼎的武夫境界,宰了那位窺六金丹的年輕人。
他不走了,便真的沒有走,連帶著那枚小宰印,都被傅菊敲爛,一地碎骨。
傅菊只說了一句話,大玄的軍帳中,沒有可以抗命的窺窺,抗命者,死!
尤其是,卒子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