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點(diǎn)27分。綁匪家。
綁匪一家早已吃完了晚飯,唐欣卻還餓著肚子,殘存的血糖在體內(nèi)燃燒著,感覺有點(diǎn)熱熱的,腦袋也越發(fā)暈沉。她實在撐不下去了,挑了些沒淋到醬油的白米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地吃了幾口,又趴著躺尸了。
中年婦女將餐桌收拾干凈,將油膩的碗筷交給綁匪,讓他去廚房洗碗去了,自己則陪著小杰,看著他坐在桌邊看書溫習(xí)功課。
一陣土得掉渣的歌聲傳來,綁匪接了個電話,嗯嗯啊啊地應(yīng)和了兩聲,掛了電話,就匆匆洗完碗,從廚房走出來,對中年婦女說,“物業(yè)讓我去3號樓通下水道,我先去了?!?p> “那你早去早回?!敝心陭D女關(guān)懷了兩句,將他送出門,又回到餐桌邊陪小杰看了一會書,到了電視劇開播的時段,便回臥室看電視去了。
小杰見他媽走了,往臥室望了一眼,聽到里面隱隱傳出男女主角的對話聲,頓時放心下來,悄悄拿出手機(jī)用書擋著,玩了幾局游戲,可惜都輸了,沒了繼續(xù)玩下去的興致。
他的小屁股在椅子上扭了扭,偷瞄了唐欣一眼,又瞧了瞧臥室,見他媽在屋里沒有動靜,便不裝模作樣地看書了,悄悄溜下桌子,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跑到鐵籠子前,看到唐欣沒精打采地趴著,碗里的飯顯得干巴巴的,湯汁也干了,根本沒吃上兩口。
他壓低聲音,輕輕地對唐欣說,“小貓咪,你不餓嗎?”
唐欣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繼續(xù)躺尸。
小杰又問她,“是飯不好吃嗎?”
唐欣這次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了,閉上了眼睛。
小杰從沙發(fā)上的書包里拿了一根魚腸,剝?nèi)チ税b,從籠子的柵欄間硬塞了進(jìn)去,逗著唐欣說,“小貓咪,這個是進(jìn)口的芝士魚腸喲,很好吃的喲!”
唐欣動了動鼻子,聞到了芝士的香味,忙睜開眼睛,咬下一口魚腸,嚼了兩下便咽了下去。
小杰看到唐欣吃得津津有味,便將魚腸往籠子里深入了一寸。一個吃,一個喂,玩得不亦樂乎。
唐欣吃完了一整根魚腸,伸出舌頭舔了舔嘴,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肚子吃飽了,大腦也有了運(yùn)轉(zhuǎn)的動力。她看了看籠子上的鎖,靠她的小爪子是開不了的,只能等人開鎖時,找機(jī)會逃出去。
目前看來,這個家里就三個人。
綁匪是沒指望了,太兇悍了,防守能力杠杠的,之前他開鎖的時候,根本沒留給她任何逃跑的機(jī)會。
至于那個中年婦女呢,看上去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實際上比綁匪精明多了,又被她撓了一爪子,輕易都不會靠近她的籠子,更別提讓她開鎖了。
現(xiàn)在只剩下小杰了,年齡又小,看著就很好騙的樣子,呸呸呸,應(yīng)該是看著就很有同情心的樣子,可該怎么讓他開鎖呢?
唐欣啃著小爪子,想到電視劇里,壞人最常用的方法有兩個:一個是“挖陷阱”,另一個就是“挑事情”。
唐欣現(xiàn)在就在人家的陷阱里,就不指望給別人“挖陷阱”了,現(xiàn)在就只剩下“挑事情”了,正好小杰看著不怎么喜歡他的后爸,可以在這點(diǎn)上做點(diǎn)文章。
雖然利用一個小孩子,手段不太光明,但她也是身不由己,只能說句抱歉了。
唐欣靠近鐵柵欄,輕聲喚了一聲,“小杰?!?p> 小杰還以為是他媽叫他呢,轉(zhuǎn)過頭一看,臥室的門關(guān)得好好的,他媽沒出來呀,難道他幻聽了?
唐欣又喚了一聲,“小杰。”
這次小杰聽清楚了,叫他的不是他媽,而是籠子里的小黑貓,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雖然他心里怕怕的,小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著,但還是被好奇心給壓倒了,緩緩靠近小黑貓,對它問道,“是你在叫我嗎?”
小黑貓沒有回答,裂開嘴露出一個人性化的笑容,身后的尾巴還甩來甩去的,虛影一晃,分叉成了兩條。
小杰瞪大了眼睛,驚得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唐欣見時機(jī)差不多了,開口道,“小杰,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么忙?”小杰問道。
唐欣踩了下自己的尾巴,眼里擠出些淚花,可憐兮兮地說,“有一個叫蘇建軍的,把我爸爸打傷了,還將我抓住了,關(guān)在籠子里。我好可憐,回不了家了,你能不能替我打開籠子,放我出去呀?也不知道我的爸爸怎么樣了,受的傷重不重……”
蘇建軍這個名字,是唐欣在聽墻角時總結(jié)分析出來的,又虛構(gòu)了一個“親爸”被小杰后爸打傷的橋段,希望能打動小杰,讓他伸出援手。
果然,小杰被說動了,咬了咬嘴唇說,“籠子被鎖住了,我要怎么才能放你出來?”
鑰匙!
開鎖的關(guān)鍵自然就是鑰匙!
但鑰匙被蘇建軍帶走了,這種破鎖,家里應(yīng)該沒有備用鑰匙才對。
怎么辦?
好不容易都說動小杰開鎖了,總不能在最后一步放棄吧。
唐欣咬了咬嘴唇,說,“那個壞人將鑰匙帶走了,你去找找有沒有老虎鉗、撬棒、剪刀一類的,將籠子給弄開!”
小杰點(diǎn)了點(diǎn)頭,滴溜溜地跑去了廚房,在里面翻找了一通,拿了一把洗魚用的大剪刀出來,跑到唐欣跟前賣好,“你看這個能用嗎?”
唐欣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顧不得剪刀上那股濃濃的魚腥味了,指揮著小杰剪籠子。
小杰畢竟是小孩子,力氣小,籠子又是粗鐵絲編的,怎么剪都剪不開,唐欣就讓他改用刀口磨,慢慢磨總能將欄桿給磨斷了。
誰知小杰剪刀沒拿穩(wěn),一時用力太猛,不小心將刀尖戳入了籠子里,差點(diǎn)扎到了唐欣的眼睛。
“你沒受傷吧?”小杰擔(dān)憂地問道。
唐欣縮到籠子最里邊,摸了摸心臟狂跳的胸口,勉強(qiáng)擠出一個安慰性的笑容,“沒事,你繼續(xù)用剪刀磨籠子。已經(jīng)磨出一個小印子了,再加把勁,就能把欄桿磨斷了?!?p> “恩?!毙〗茳c(diǎn)點(diǎn)頭,又開始哼哧哼哧地磨起了鐵欄桿。
眼看著鐵欄桿都磨到一半了,客廳的門鎖發(fā)出啪嗒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開門的正是蘇建軍!
完蛋了!
蘇建軍一進(jìn)門,看到小杰拿著剪刀在撬籠子,也顧不得換鞋了,跑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一把拎了起來,吼道,“你在干什么?”
小杰被他嚇了一跳,剪刀掉落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中年婦女聽到了客廳的動靜,從臥室里跑了出來,見小杰被蘇建軍欺負(fù)了,忙將小杰護(hù)在懷里,溫柔的嗓音多了幾分埋怨,“建軍,怎么回事呀?怎么把小杰弄哭了呢?”
蘇建軍面對中年婦女的責(zé)問,不免有點(diǎn)心虛,“我一回來,看到小杰拿著剪刀在剪籠子,我也是怕他受傷……”
“媽,他胡說!”小杰抱著中年婦女,聲音哽咽地哭訴道,“他是壞人,他還把小黑貓的爸爸打傷了,把它關(guān)在了籠子里!”
“我還不是為了你媽……”蘇建軍剛想辯解幾句,被中年婦女瞥了一眼,便不敢說話了。
中年婦女替小杰擦了擦眼淚,安慰道,“好了不哭了,都快哭成小花貓了?!?p> 小杰抓著中年婦女的衣袖,晃了晃說,“小黑貓多可憐啊,媽,我們把它放出來,好不好?”
中年婦女捧著他的小臉,耐著性子哄道,“小黑貓還要幫你舅舅和表哥拍視頻呢,你不是很喜歡網(wǎng)上元寶拍的視頻嗎?明天我們讓小黑貓也給我們拍一個視頻,好不好?”
“好?!毙〗茳c(diǎn)了點(diǎn)頭,剛剛破涕為笑,突然又皺起了眉頭,“可是小黑貓的爸爸被打傷了,它想回去看它爸爸。”
中年婦女一聽不對勁了,問小杰道,“你怎么知道,小黑貓的爸爸被打傷了呀?”
小杰指著唐欣,老實地交代道,“小黑貓告訴我的?!?p> 面對中年婦女的探究目光,唐欣一點(diǎn)都不心虛,她早就收起了第二條尾巴,裝模作樣地舔著爪子,誰能說她不是一只普通的小黑貓?
“現(xiàn)在太晚了,等明天吧,不然晚上遇上壞人怎么辦呀?”中年婦女摸了摸小杰的頭,將兒子哄住了,又對蘇建軍說,“我看這孩子是考試壓力太大了,今天我就陪小杰在屋里睡,辛苦你在客廳將就一晚吧。有你在客廳里看著小黑貓,我才放心,省得它晚上不老實?!?p> 蘇建軍本來是不同意,可一對上中年婦女哀求的眼神,就不忍心拒絕了,將沙發(fā)拉開成床鋪狀,從柜子里抱出被子,準(zhǔn)備鋪床睡了。
小杰拉著中年婦女還想說些什么,但他段數(shù)太低,被她哄了兩句,就高高興興地進(jìn)了臥室看電視去了。
客廳的燈很快就熄滅了,電視被打開了,色彩斑斕的虹光照亮了漆黑的客廳,卻照不亮唐欣心里的無奈。
她甩了下尾巴,透過鐵籠子看著窗外,客廳的窗戶很小,連月亮都瞧不到,只能看見一小片漆黑黑的天,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