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小鎮(zhèn)早已是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兩個年輕人坐在街邊一塊草坪上,路的兩邊,是一棟又一棟尖頂木屋。
“都快到年末的圣賢大典了,這仗還打不打的!”其中一個苦著臉抱怨道,他撿起一塊石子,掂量兩下朝一面的傾斜土坡扔了過去。
另一個人無奈的看著他,說:“你很喜歡戰(zhàn)爭嗎?喜歡尸橫遍野的波瀾壯闊、血流成河的蕩氣回腸嗎?”
“那像現(xiàn)在這樣是個事?”另一人氣勢洶洶的反駁道,”地也不種了,課也不上了,還不教咱們學(xué)些武士巫師的本事,整天躲在屋里瞎鼓搗著謀劃……”
“奇龍,你可消停些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咱們打得贏嗎?光是對面的歌德利亞槍騎士團,就夠咱們軍隊喝一壺的,要是凈水教庭的巫師信眾幫忙,大陸地圖上只怕是沒有多莫夫王國的一席之地了?!?p> “道格·阿魯卡特,你少在這兒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了?!逼纨堉钢栏竦谋亲?,佯怒道,“我要是霍格魯槍兵衛(wèi)隊長官,早就用'動搖民心'之罪把你抓起來了。”
“奇龍·薩德羅,你別忘了我們是因為什么原因才呆在這兒的!”道格·阿魯卡特變了臉色,看一眼左手手心,心中一痛,大聲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跑進了他的屋子。
奇龍·薩德羅也抬手看向手心,那里有一個古怪的字符,據(jù)某人所說,這是一種封印巫術(shù)的刻印。
多莫夫王國與眾多的中小國家一起位于古娜拉大陸的中心地帶,這絕不是說它們強大。
大陸中央是一塊貧瘠之地,還連接著異界的入口,每隔六旬年數(shù)便會有大量異界生物摧殘大地,混戰(zhàn),紛爭頻繁,導(dǎo)致長久以來沒有形成一個安穩(wěn)的大型國家。
道格·阿魯卡特離開后,奇龍就呆坐在那兒,視線順著寬闊的街道朝遠處的小鎮(zhèn)的鐵門看去。
正巧有一個紫色百皺裙的女孩一步一步走過來,她亞麻黃的長發(fā)讓一根紅白格子發(fā)帶系作蝴蝶結(jié)所束縛,隨著步子輕擺。
“下午好!瑟麗小姐?!逼纨堓p佻的打了一聲招呼。
“呀,是薩德羅少爺。阿魯卡特少爺你知道他在哪兒嘛?”女孩大大的眼睛泛著波紋,微笑著看向屈膝坐在草坪上的奇龍。
“叫我奇龍就好。”奇龍道?!暗栏窬驮谒依铩D阏宜惺裁创笫聠??”
薇尼安·瑟麗是鎮(zhèn)長的女兒,自從十月初的因戰(zhàn)休學(xué),她便成為了鎮(zhèn)長的重要助手,主要負責(zé)鄰里糾紛,鎮(zhèn)民傳喚,還有不時出現(xiàn)的小型害獸。
“噢,是霍格魯叔叔的囑托:雖然阿魯卡特他身份有些問題,但若是有保衛(wèi)國家的信念,要進入衛(wèi)隊也不是不可以的?!鞭蹦岚惨堰~出兩步,方轉(zhuǎn)頭回答道。說完,便按原路走去。
道格·阿魯卡特、奇龍·薩德羅兩個并不是多莫夫王國的人。
“什么!”奇龍站起來,三步并兩步追上去并扯住了薇尼安的衣袖,“道格他申請進入衛(wèi)隊了么?那戰(zhàn)爭什么時候開始打?又在什么地方?我要做些什么?”
薇尼安的態(tài)度驟然變化,目光冷冽的看著奇龍的手,道:“你要干什么!”還不待奇龍反應(yīng),她纖弱的右手推向了奇龍的胸口。
一個女子的氣力自然比不過一個同齡的男子,可要是巫師、武士,總是有辦法的。
微尼安·瑟麗是一個二星位巫師。此刻她的手心冒出紅光線條,不用多想,就知道已經(jīng)亮起一個咒文,那咒文奇異非凡,在深紅色與淺紅色之間變化,散發(fā)著一種吸引視線的奇特瑩光。
奇龍·薩德羅下意識的一瞟,剎那間就感覺全身無力,隱隱約約只覺頭暈?zāi)垦F饋怼?p> “給你一個教訓(xùn)?!?p> 聽見了微尼安·瑟麗微微發(fā)怒的壓抑聲音,待到可以普通平常的視物時,鎮(zhèn)長的女兒已經(jīng)走的沒影了,他正狼狽的仰面躺在地上。
坐起身時,奇龍·薩德羅才察覺到站在他后邊幾米遠的道格·阿魯卡特。
“沒事吧?”奇龍·薩德羅還沒說話,道格·阿魯卡特就微微抿著笑意發(fā)問。
“還好?!?p> “事情微尼安都跟我講了,她叫你小心一點,舉止要像紳士一樣莊嚴一點,不要那么流氓?!?p> “……,先不說這些,你是跟霍格魯大叔說好了,進入衛(wèi)隊了嗎?”奇龍·薩德羅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轉(zhuǎn)頭道?!拔以趺床恢??當(dāng)初我們是怎么說好的!要當(dāng)個威風(fēng)的騎馬武士一起流浪的。”
“哈,怎么會!就在幾天前微尼安她找到我在屋后頭表白了耶!她勸我加入衛(wèi)隊跟霍格魯隊長一樣做個長官呢?!?p> “……”奇龍·薩德羅好像是受了重大的打擊,呆立當(dāng)場,面色陰沉的重重閉上了嘴巴。
“喂……喂……,你沒事吧?”道格·阿魯卡特把臉湊過來問。
奇龍·薩德羅別開臉,道,“我回去了,你在衛(wèi)隊要加油啊,我就不湊熱鬧了?!?p> 奇龍·薩德羅走向了他的屋子,一步一步踏上木梯,走進屋里并關(guān)上了房門。
他一連五天都沒有出來。他出來的那一天,這個位于邊陲的小鎮(zhèn)正遭受著莫大的災(zāi)難。
五天后的下午。
鎮(zhèn)上的氣氛依舊壓抑,沒有月前時候的喧囂。街頭來往碰見的熟人,互相微微敬禮頷首以示禮貌,打招呼的熱情話涌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唯恐牽引了冥冥。
奇龍·薩德羅把所有的顧慮煩惱拋在一邊,自顧自地像平常一樣起床洗漱,然后做早餐。
奇龍·薩德羅走到廚房,從柜子里取出一條褐色的麥面包放在桌上,在陳舊的積有灰塵的火爐中點燃木炭,又用木瓢盛來了一小瓢清水,把面包扳斷成兩半,將其中一半舉在靠近火爐口的地方烘烤,不時在面包上面淋上一點水。
如此一會兒,一股麥香散發(fā)出來,奇龍·薩德羅心情愉悅的點點頭,忙走到另一邊的柜架旁,拿下來一個插著長柄木勺的陶罐。
把陶罐放在桌子上,奇龍·薩德羅又聚精會神的將面包的表面撕掉薄薄的一層偏黑色硬表皮,香味越發(fā)的濃郁撲鼻。
至于這個陶罐為什么可以保存番茄醬這樣容易變質(zhì)腐敗的東西,奇龍也不明白具體,不過知道這是巫師們的杰作。
奇龍·薩德羅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閉著眼沉醉的一嘆,用木勺撬起一滿勺陶罐中的內(nèi)容物,這罐番茄醬顯然快沒有了,勺子摩擦陶罐底部的難聽聲音響起。
“又吃光了。這玩意兒可貴了,能抵上二十個長面包,身為調(diào)味劑也太貴了吧!”奇龍·薩德羅又啐了一口,把木勺貼著面包微微傾斜著劃動,往面包上小心的涂抹。
既要均勻又不能粘到拿著面包的手以及流下來落到桌上。奇龍·薩德羅花了點時間弄好后,從面包兩端的一頭,努力的張大嘴巴咬了一口。
咀嚼,
吞咽。
再咬一口。
咀嚼,
吞咽。
……
吃完后,奇龍·薩德羅來到廚房的沖洗池洗了手,又到浴室的洗漱池簌口,然后用毛巾洗臉,如此之后,他踩著拖鞋搖搖晃晃的走上二樓。
“輕松愜意~”
奇龍·薩德羅慵懶地哼著,走到門邊的書架旁抬手摸索,移動著視線和手指一起尋找,看見一本黑色厚書皮的書籍,他便眼睛一亮,同時也把它抽了出來。
走了兩個大步,沉下上盤,臀部就傳來了綿軟中透著堅硬的觸感。
坐在床上,奇龍·薩德羅并攏雙腿,把書放在腿上翻開,從一側(cè)開啟的紙窗外投進陽光,在旁邊印出有棱角的圖形,亮而白,肥而盈光。
“撒德烏爾常年彌漫灰慘慘的濃霧,不時撞見的巨石獸骨,都會讓人驚乍地仿佛看見鬼魅。不過,在其中有那么一個世代巫師的薩茲奇諾民族,普遍矮小駝背、外貌顯老,即使是其中的幼年孩子也是全身皺紋,據(jù)說他們巫力的源頭就在其中隱藏,至今不得人破解?!?p> “咚……”
外面的某處傳來了一聲巨響,奇龍·薩德羅感覺全身連同整個房子、全世界都一起震動了一下。
他屏息了五秒,豎起了耳朵傾聽四周圍的動靜,再沒有異響,之前的那一聲好像錯覺。
奇龍·薩德羅再度把視線移動到書上的文字,他正看到了其中的精彩部分,舍不得就此讓亢奮地情緒一度冷卻。
“咚……”
“啊……”
“媽媽……嗚……”
“呃……”
仿佛一個詩唱班來臨,旅行中的流浪樂團一齊奏樂,嘈雜地、混亂的,慘叫聲、哭喊聲,喊人名、說怪物,來自上下四方,遠近連響,奇龍·薩德羅的眉毛都因為不悅不可思議的扭曲起來。
“你們夠了沒!”
奇龍·薩德羅放下書,在剎那之間掀開了窗戶,扯開嗓門一聲長吼。
他看見了塌開半邊的幾棟房子,幾個房子那么高大的壯碩巨人正揮舞手臂四處摧殘。街頭一個綠皮膚、尖鼻子、四肢瘦長、腦袋蠢大的矮小怪物抓著一個貌似昏迷的小孩子的大腿,正把他的肚子往一口尖牙的嘴巴遞送。
奇龍·薩德羅啞然,僵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