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樊菁柔聽聞盧自寒逃脫,甚覺欣喜,便生尋他之念,奈何母親不允,還留紫陽照看,樊菁柔賭氣回房,恰好瞧見陸清婉醒轉,樊菁柔急忙上前,關切詢問,陸清婉受傷在內腑,有盧自寒丹藥相助,又歇過一夜,傷勢已好五成,今日剛剛醒轉,便急問樊菁柔盧自寒的情況,樊菁柔一一詳述自己知曉的經過,陸清婉聽完不由淚流,但知自寒逃脫,方覺心中松懈,欣喜不已,又聽樊菁柔想要下山尋找自寒,她不由焦慮道:“你父母不允,我不能離宗,如何得行?”樊菁柔亦有比苦惱。
突然敲門聲響,樊菁柔疑惑開門,見是紫陽,樊菁柔略有不悅,問:“紫陽叔叔是有何事?”紫陽笑道:“小姐所憂,我盡知曉,此時打擾,是為小姐分憂的。”樊菁柔奇道:“紫陽叔叔何出此言,娘親囑你把守院門,是為阻我,為何如今又要助我?”紫陽道:“尊師娘命乃是孝義,助小姐乃是人性,紫陽亦受過相思苦,今見小姐同有其煩惱,便欲助之?!狈既峒刃咔蚁驳溃骸白详柺迨迥⌒?,菁柔只是想要下山歷練,無它想法。不知叔叔有何法相助?”紫陽笑道:“你可讓陸清婉化作男裝,佯作內門弟子與你相伴下山,此時師父不知你有下山之意,定無吩咐,守山弟子亦不知曉,你只需說宗主事忙,不及開寫通令,弟子識得是你,必不為難,如此下山事成,出了內門,遇外門守宗弟子相攔,你只需出示內門令牌,疾言厲色,他必惶惶不敢多語,如此外門得出,一出外門,天寬路闊,尋荒而走,追兵難尋,如此便得脫身了?!?p> 樊菁柔大喜,道:“此法甚妙!”陸清婉卻是擔憂看著紫陽道:“那紫陽師兄你呢?若是被宗主知曉,一番懲罰怕是少不了的。”紫陽笑了笑道:“等你走后,我只有辦法逃脫責罰,你倆無需擔心?!标懬逋褚苫蟮溃骸澳愕降诪楹我獛臀覀儯俊弊详柨粗?,猶豫不答,樊菁柔卻是不管這般多,道:“婉兒妹妹別問這么多了,還是快些走要緊?!闭f完又轉頭對紫陽道:“謝謝你紫陽師兄?!弊详柣匾砸恍?,道:“快些走吧!”說著先出了房門。
兩女換了衣裳,依照紫陽所言而行,果然順利出了外門,又尋偏僻小路而走,行了數日都未遇到天陽宗弟子追趕,方才安心,只是兩人久居宗門,不識地理,如此亂走,不分東西,早不知身在何處,好在兩人頗具修為,陸清婉小時隨著盧自寒生存野外數日,旦有見聞,也不覺多少慌亂,而樊菁柔只覺新奇,不知恐懼,倒是無多擔憂。
又過幾日,樊菁柔兩人竟是走到青陽山方才現大路,此時兩人多有狼狽,但畢竟已經脫離天陽宗,是以兩女頓覺輕松,沿途嬉笑而行,卻是全然不察伏路山賊探子。
昨日虎駝寨眾損傷慘重,本無心劫掠,但聞是兩柔弱女子,岑擒虎與摩駝明便覺此事甚易,便率十數山賊下山來捉。
樊菁柔兩人正自論及盧自寒身在何處,忽聽山間腳步聲雜,驚鳥高鳴,好奇觀去,只見十數山賊踏出山林,圍住兩女。
岑擒虎見樊菁柔兩女,果是天香絕色,不由上下細瞧,贊嘆道:“好美的人兒!”
樊菁柔一見此人便心生厭惡,嬌聲呵斥:“無恥之徒。”陸清婉卻知來者不善,握劍在手,護菁柔于身后,蹙眉低聲道:“菁柔快走?!狈既釁s是不懼,亦出長劍。岑擒虎把手一揮,道:“兄弟們,可別傷了我的美人兒,等回寨子,重重有賞?!鄙劫\吆喝而上,陸清婉隨秦子萌修煉多年,對些小山賊自是不懼,她所懼的不過岑擒虎一人而已。兩女未曾傷過人命,出手雖疾卻不傷要害,不多時只剩痛呼一片,山賊或捂手腳,或掩胸腹,俱是痛呼不已,陸清婉緊盯岑擒虎,以防出手,樊菁柔則臉有得意之色,不屑看向地上眾人。岑擒虎漬漬笑道:“實力不錯,卻無濟于事?!痹挳咉E然出手,空手抓向陸清婉,陸清婉早知敵首強大,如今出手快捷無比,陸清婉一聲嬌喝,天女劍訣使出,只見空中鮮花朵朵,芳香撲鼻,瞬時將陸清婉兩女圍繞,此乃秦子萌所創(chuàng)天女劍訣其中一招仙女點花,陸清婉長劍一蕩,立時百花齊放,與女爭艷。
岑擒虎心知不好,急欲躲閃,但誰料此花有攝人心魄的奇異功用,致使岑擒虎心念動身未動,鮮花爆射,花瓣鋒利如刃,若非岑擒虎修為略高,及時清醒閃避,方才逃脫性命,只見鮮花落地,炸出團團坑洞,有數個山賊被籠罩其中,如今已化為滿地血肉。樊菁柔何時見過這般血腥場面,當即覺得腹中不適,直欲彎腰嘔吐。
陸清婉亦覺如此,但她仍知大敵當前,不應如此,方才好受。岑擒虎再不敢輕敵,取出腰間赤金銅錘,舞動攻上,攜著巨大風勢當頭砸下,陸清婉攻擊輕盈,不善重力,眼見敵首功擊勢大力沉,陸清婉斜退兩步,長劍彎轉,攻岑擒虎側腹,此時樊菁柔稍覺好轉,見陸清婉不敵,亦舉劍攻敵后背,岑擒虎強扭錘勢,左錘擋腹,右側守背,錘劍交接,震響山野,岑擒虎以一敵二,絲毫不動,兩女長劍拿捏不住,脫手飛出,柔夷刺痛,纖身倒退。岑擒虎大叫一聲,棄錘抓向陸清婉,陸清婉此時手臂無力,難以抵擋,只得高聲對樊菁柔道:“菁柔快走?!闭f完體內真元躁動,大有以死相拼之意,但岑擒虎早有預料,手一搭肩,真元涌入先制于人,陸清婉頓時無力,落入賊手,但她仍自剛毅,大叫“菁柔快走?!?p> 望著陸清婉無力抵敵,失手被擒,樊菁柔淚濕面龐,意欲相救,怎奈山賊又到,岑擒虎若騰出手來,不時便會兩人被擒,無人求救,如此,樊菁柔只得悲憤而逃,只因匆忙,又不識道路,竟是來到顧滕云營地。樊菁柔以為得救,身法更急,不想突然被人摟入懷中,羞憤瞧去,卻是日夜思念的盧自寒,她當即痛苦流涕,道:“自寒哥哥,總算找到你了?!北R自寒面色肅然,隱有怒氣勃發(fā),瞪著追趕山賊,一手執(zhí)匕,就要出手。
此時顧滕云早已令下,兵卒涌上,山賊見敵勢大,慌亂而逃,如此,盧自寒才放下心,安慰樊菁柔道:“沒事了?!狈既彷p嗯了一聲,隨即淚眼朦朧,對盧自寒道:“哥哥,婉兒妹妹被他們抓走了,你快去救她。”盧自寒怒火沖天,放開樊菁柔,幾個起躍,追上一名山賊,伸出一手揪住后領提起,怒聲問道:“被抓那女孩兒在哪里?”山賊被擒,用力掙扎,卻只掙脫不出,聽聞盧自寒喝問,如墜冰窟,畏畏縮縮答道:“被,被,被當家的帶回山寨去了?!北R自寒將山賊隨手丟棄,帶起一串殘影,朝虎駝寨奔去。被問山賊見此,猶如見鬼,驚呼四竄,胡言亂語,不多時被一兵士斬為兩節(jié)。
營前亂作一團,虛宇望著盧自寒遠去背影,笑對顧滕云道:“我去瞧瞧。”語落影失,顧滕云駭然,正在這時,眾兵士滅賊歸來,顧滕云叫過屠千山吩咐道:“你帶些人前去一助?!蓖狼筋I命而去,顧滕云自來到樊菁柔身旁安慰道:“姑娘且放心,他們定不會有事?!狈既嶂稽c頭不應。
盧自寒曾隨羅嚴來過一次虎駝寨,自是知曉路途,一路飛奔,須臾功夫便到寨前,寨門有十數人把守,見盧自寒靠近,皆舉刀來迎,為首一人喝問姓名來路,盧自寒眉間帶怒,沖身上前,手起刀落,猶如砍瓜切菜,只剩慘聲一片,盧自寒一路殺進,早有山賊報與岑擒虎兩人。此時大當家岑擒虎已帶陸清婉回了臥房,三當家蘇馥卿正在房中養(yǎng)傷,唯有二當家摩駝明在大廳處理事務,一名山賊跌跌撞撞跑入大廳,跪地慌道:“二當家,有人殺進來了。”摩駝明大怒起身,喝道:“是誰有這般膽子闖入我虎駝寨。”說著提起手邊鐵杖就要前去瞧個究竟,突然數道人影飛入大廳,接著一聲慘叫,報信之人已慘死殿中,接著幾聲轟響,人影落地,竟是幾具尸體。
摩駝明皺眉望去,只見廳中站有一人,身高七尺,身著素衣長袍,面容俊郎含怒,雙手各持血紅色黑金匕首,凜然而立,氣勢如虹。他皺眉問道:“閣下便是當初救走顧滕云之人吧!”盧自寒冷聲問道:“今日被擄的女孩兒在何處?”摩駝明著怒道:“閣下如此肆無忌憚,是否欺我虎駝寨無人?”盧自寒不喜與他廢話,身形一閃,只聽金鐵交擊,火花在摩駝明身旁爆射,盧自寒現出身形,已在摩駝明左側,手中一柄匕首與摩駝明的鐵杖角力在一起,盧自寒右手匕刺向摩駝明腰部,摩駝明慌忙后退,盧自寒手捏一符道:“黃符造物,冰箭一簇?!蔽逯ПКF空中,攻向摩駝明全身要害,摩駝明大驚,將鐵杖舞作旋風,擋至身前,只聽噌噌聲響,冰屑滿天,還未等摩駝明松口氣,又覺后心冰涼,他急前踏一步,布錦撕裂聲傳來,摩駝明背后衣衫被劃出一尺長口,摩駝明慌忙回身,盧自寒身影又無,突然左側勁風,右側寒意雙雙而來,讓摩駝明難辨真?zhèn)巍?p> 摩駝明不及細想,身形后仰,手中鐵杖如靈蛇擊向后方,卻是擊了個空,而盧自寒匕首亦是落空。盧自寒挑開對面飛來的寒冰箭,掌勁下壓,擊摩駝明胯部,摩駝明翻滾躲過,舉杖后掃,盧自寒亦不敢追,摩駝明稍喘口氣,奸笑一聲,杖頭擊地,真元如浪掀動磚石,使盧自寒腳難著地,隨即騰空而起,真元涌入杖內,從上至下?lián)舯R自寒頭頂。盧自寒被磚石亂了步伐,閃避失機,耳聽頭頂有山岳砸落,他心不驚不亂,雙手高舉,匕首尖刃合于頭頂,真元散布四肢百骸,沖字訣同時發(fā)出,一浪一浪,等鐵杖擊在尖刃上時,盧自寒腳下頓時凹陷三尺,這時沖字訣迎上,股股會聚全身骨肉之力,沖入摩駝明手中鐵杖,摩駝明頓覺鐵杖重于千鈞,再難拿捏,虎口迸裂,脫手而出,碎石破墻,直飛百丈,摩駝明大驚,慌忙逃竄。
盧自寒稍定心神,方才想起未見岑擒虎,又想當初陸香菱遭遇,莫非婉兒亦是如此,想及,盧自寒哪有心思去追摩駝明,尋路直奔岑擒虎臥房,剛及門前,便聽屋內陸清婉聲音,盧自寒立即破門而入,正見陸清婉被縛于床上,卻是不見岑擒虎蹤影,原來,盧自寒殺入寨中,有人報之岑擒虎,雖岑擒虎氣憤好事被擾,但虎駝寨乃他們安身之所,一旦有失,便是失了根基。因此他才撇下美人,去寨中抵擋盧自寒了。
奮力掙扎的陸清婉聽到破門聲,直欲以死保節(jié),不想轉頭卻是瞧見盧自寒,頓時驚喜落淚。盧自寒亦不好受,來到床邊解去陸清婉身上束縛,兩人立時四目相對,心中似有諸多言語待要傾述。恰在此時,岑擒虎與摩駝明領殘余山賊趕來,見盧自寒、陸清婉兩人,岑擒虎怒急,大喝一聲,帶眾攻上。盧自寒將陸清婉護在身后,清婉急道:“自寒哥哥……”盧自寒轉頭一笑:“有我在?!?p> 數十山賊涌入臥房,持刀棒殺向盧自寒兩人,盧自寒回轉過頭,面色冰寒,雙手持匕,驟然消失,再出現時,已至門口岑擒虎、摩駝明兩人身前,岑擒虎訝然看去,只見眾手下站立不動,直過數息,方才喉管爆血,齊齊倒地,岑擒虎驚然,方信之前摩駝明所言,持錘嚴陣以待,摩駝明手上傷口已經繃扎,鐵杖拾回,怒目而視。三人對視,氣勢交纏,攪動空氣,化作旋風,蕩灰揚塵。盧自寒突然出手,躍身空中,雙手連揮,勁氣如雨急射而下,岑擒虎與摩駝明以真元護住自身,或錘或杖擊開勁氣,滿天勁氣盡數落地,轟轟聲響,地裂塵揚,將岑擒虎與摩駝明兩人掩蓋其中。兩人見塵起,心知不妙,慌忙就要躍出塵霧范圍,但頭頂勁氣越急,阻了兩人脫離,隨著塵霧遮天,頭頂勁氣消失,天地間立時安靜如夜,岑擒虎與摩駝明心頭猶如重壓,警惕四周。
盧自寒此番作為,乃是知自己絕非二人合力之敵,又因自己所學主為暗襲,故以此招數制造有利之機,而兩人不知盧自寒所學,致使霧成,自陷弱勢,想通關鍵時已失先機。但塵霧畢竟時短,不可長久,但摩駝明心性較差,如此壓迫使其按捺不住,手揮鐵杖,欲以杖風吹散塵霧,岑擒虎大叫不好,果然,十數冰箭從四處射向兩人,兩人慌忙應對,岑擒虎右手使錘擋開冰箭,左手錘警惕身周,突然聽聞摩駝明一聲慘叫,他慌忙叫道:“老二!”可并無回音,他立知摩駝明多半慘遭毒手,他暗罵一聲,更是警惕。突然岑擒虎心生警兆,他慌忙左手擊后,右手掃前,只聽一聲悶響,左錘好似遇到阻力,一觸即失,他心中稍喜,知盧自寒已經受傷,不想脖頸有痛楚傳來,他伸手一摸,竟是腥紅鮮血,他心中驚駭,自己反應如此迅捷,竟還是險些喪命,對手果然詭異。
如此直到塵煙淡去,盧自寒再未現身,岑擒虎依舊不敢大意,突然左側有腳步聲響,岑擒虎轉頭看去,見有模糊人影靠近,緩緩而來,他以為是盧自寒受傷,以實為虛,岑擒虎暴喝,錘影舞動,仿若巨石,橫砸向來人。只聽來人冷哼一聲,血光乍現,劈山斬石,岑擒虎雙錘飛射,咚咚兩響,砸落在地,一柄血刀離他額頭不過一寸,但額間已有滴滴鮮血滲出。羅嚴冷聲道:“若非你還有些許用處,此刀必收你性命?!贬芑c倒在地,心有余悸,拜謝道:“謝大人留手?!?p> 塵霧散盡,露出狼藉庭院,岑擒虎起身方見倒在血泊中的摩駝明,岑擒虎悲戚上前,見摩駝明頸部有傷,鮮血仍流個不停,面目瞪大,死而不閉,岑擒虎嘆聲出手,閉其眼口,道:“二弟且走,為兄定早送仇人上路。”直到此時,蘇馥卿方才趕來,瞧見院中情景,眼神溜轉,突然涕淚橫流,匍匐摩駝明身上,哀嚎不已。岑擒虎知蘇馥卿乃虛情假意,遂不理睬,羅嚴走來,對二人道:“死就死了,有甚好哭。你們誰知來人是誰?”羅嚴早見盧自寒,當初交手,被盧自寒使詐受創(chuàng)而逃,羅嚴事后甚覺羞辱,今日又見,本欲討債,但被虛宇暗中警告,羅嚴心驚,四尋不見虛宇蹤跡,又能聞聲,以為大能,遂不敢出手,只能任由三人交戰(zhàn),摩駝明身死,直到盧自寒帶著陸清婉逃走,方才現身,詢問來人身份。
岑擒虎與盧自寒兩次交手,不知其名,如今羅嚴問起,只得搖頭,蘇馥卿十年未見盧自寒,又因今日躲門未出,更不能知曉,是以兩人皆是搖頭,羅嚴見兩人與人交手半天,卻是連對方身份都不知曉,頓時氣憤而走。
岑擒虎常受壓迫,又以為今日羅嚴暗藏一旁卻不出手,致摩駝明身死,更是怨恨,但形勢強人,只得隱忍怒氣,暗尋良機。
虎駝寨外,曲徑小路,雜草深深,卻是上次盧自寒與陸香菱所過之路,只是不想今日又再次重傷行此,可謂是天意如此。此時的盧自寒因為重傷,吸氣如吞云,呼氣如吐霧,眼眉如重千斤,雙足如行沼,這般艱難而行直到離寨十余里方才停歇腳步,放開腰間陸清婉,坐倒在地,心神松懈,頓覺腰腹如萬蟲噬咬,不覺低聲吟痛。陸清婉慌忙扒衣觀看,只見盧自寒腰腹處肉如沫泥,駭得陸清婉失聲驚呼,手捂口鼻,不知所措。盧自寒強顏一笑,道:“無甚緊要,不日及好?!敝皇锹曇舻痛?,有氣無力。陸清婉淚若泉涌,凄然道:“我等十年,盼能長守,哪知禍事疊連,致你如此,倘你有事,我也不能茍活?!北R自寒焦急欲勸,卻引肺腑難受,連刻數聲,聲聲見血,糊弄滿臉,陸清婉撕裂裙角,細心為他擦拭干凈,盧自寒強打精神,溫柔一笑,道:“婉兒切莫傷感,哥哥早歷生死,如今這些許小傷,怎能奪我性命?”陸清婉泣道:“哥哥莫在多言,恐走生氣,我這便帶你,尋找人家,求取傷藥?!北R自寒道:“何必如此麻煩,我這幾年,修武學藥,莫不刻苦,時時出門,隨身有良藥,他竭力伸手掏向腰間口袋,幾次皆無力垂落,陸清婉忙伸手取,卻只取出碎裂瓷瓶,以及顏色混雜藥粉,盧自寒見此嘆道:“此乃天意。”陸清婉扔掉藥粉,執(zhí)盧自寒手哭道:“十年過去,天賜一面而絕,我心不愿。”陸清婉抹淚起身,強扶盧自寒上背,步履艱難,一步一行。
盧自寒在解救陸清婉時就知她的真元被禁,乃是服禁元丹的功效,而陸清婉又非體修之人,失去真元便如凡人,身嬌體弱,負著盧自寒猶背山岳,只行十數步已是汗流浹背,盧自寒竭力勸阻,陸清婉卻是充耳不聞,咬牙堅持,又行數十步,唇齒出血,頭暈腦脹,腳下踩空,撲倒在地,盧自寒受此顛簸,噴出數口鮮血,映紅兩人衣衫。
盧自寒努力翻轉身體,不使自己壓迫陸清婉,陸清婉亦是翻身,欲再起身,但數次未果,仰躺淚流道:“我便如十年前般無用,只會累及哥哥。”盧自寒笑道:“不為婉兒生,卻為婉兒死,此生無憾也。”兩人雙手緊握,一痛累而暈,一傷心而眠。虛宇現身嘆道:“有情不免癡情傷,無情難及多情愁??!”語畢,似又想起自身情愁,良久才化作一聲長嘆,負著兩人離去。
數日顛簸,已近洛城,漸至夜幕,顧滕云吩咐扎營,樊菁柔與陸清婉搶先下車,奔至后面一車,虛宇做了趕馬車夫,見兩女至,取笑道:“師侄媳婦也要搶先才好。”兩女互看,皆滿臉紅霞,羞澀掩面。虛宇大笑下車,招來一兵士搭好梯凳,這才歡喜走到一旁,坐石賞景去了。
兩女羞澀,互做謙讓,最后還是陸清婉關心甚切,先入了車帳。車內有床,盧自寒橫躺于上,其實盧自寒傷勢已愈大半,之所以未醒,是因受傷太重,雖已用藥石,但傷勢太過慘重,短時難愈,幾日調養(yǎng),人已清醒,只是不能下床走動,以免瘡口破裂。陸清婉與樊菁柔相繼入車,臉紅入潮,心知虛宇之言,盧自寒必然知曉,哪想盧自寒雙眼朦朧,作剛醒之狀,以為盧自寒不聞剛才之事,兩女方才羞澀稍緩。
盧自寒其實早醒,亦聽虛宇之言,知道兩女到來,羞澀面對,故以裝睡緩解尷尬,果見奇效。陸清婉關切問道:“自寒哥哥,感覺怎樣?”盧自寒笑道:“總算還行,只是靈藥欠缺,不然早愈,待入城池,購買藥草,我自煎藥服食,便不必受整日臥床之苦?!狈既岷闷娴溃骸案绺邕€會藥石之法?”盧自寒道:“當年落水,為兩位老人所救,兩位老人皆是大能之輩,一人修為驚天,二則藥石無雙,因避霍亂,隱居山野,二老待我如親人,不僅治我傷勢,亦以命破我封印,更將所學盡數相傳,若非我……”盧自寒瞥眼瞧了陸清婉,陸清婉露了然甜笑,樊菁柔不明原委,以為盧自寒賣弄關子,焦急問道:“哥哥,后來怎樣?”盧自寒笑道:“后來二老見我生性好動,不甘寂寞,便準我出谷了,之后的事我早已說過了?!狈既岬溃骸岸鲜呛涡彰??哥哥可能說否?”盧自寒道:“二老未曾交代在外不露姓名,再說你們也非外人,二老一名莫常林,極善醫(yī)術,一名上官逐影,乃莫爺爺夫人,修為高深?!狈既嵩谀X中思索兩人名諱,良久方才恍然道:“我常聽父親提及修煉界高人,若你言兩人非是另有同姓名之人,那這兩位前輩可俱是了不起人物。”盧自寒好奇道:“喔?如何了不起法?相處多年,我卻是未聽二老提起過過往之事。”樊菁柔道:“先說莫常林老前輩,二十年前便是仙醫(yī)藥坊的首席弟子,精通丹經藥典,煉藥制丹尤勝其師,更是有望繼領藥門,煉制失傳神丹長生丹,只是不知后來因何被逐藥門,銷聲匿跡,直至藥門被滅,再未現世,多為修煉界中人可惜,也有人以為莫老前輩閉關參悟,煉制長生丹藥,卻總無所獲。再說上官逐影前輩,在未顯露真名前,有一惡名叫影魅,驚聞香風過,影魅借首來。四處驚聲起,可還有頭抬。便是說的她了,后來影魅從影宗除名,受影宗追殺,派出弟子盡數受戮,深為影宗所恨,故傾全宗之力追殺,但影魅已經消失,影宗尋數年未果,便以為死,不再提及了?!?p> 盧自寒聽聞二老以前竟也是如此厲害人物,不由欽佩,想及自己出來月余,也不知二老是否安好,不由心生思念。三人又閑聊一陣,直至夜深,方才各自休息。
時至夜深,各自休息,盧自寒來到陸清婉身邊,陸清婉正呆坐月下,仰首望月,聽到身邊動靜,即使不用回頭,陸清婉也知曉是盧自寒來了。
“清婉?!”盧自寒輕輕的喚了聲。
陸清婉回過頭,對著盧自寒輕輕一笑道:“自寒哥哥?!?p> 看著陸清婉的笑容,盧自寒一時間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他看著陸清婉,陸清婉亦是看著他?!瓣懠掖逯?....”盧自寒最終還是受不了陸清婉的眼神,別過頭低聲道。
“我知道。”陸清婉悲戚的笑了笑,當初她知曉陸家村的真實情況時,確實狠狠哭過一場,只是那時樊天行已經下令不許陸清婉離開宗門,是以她盡管很想再回陸家村看看,卻是一直沒有機會。
“你不怪我瞞著你嗎?”盧自寒頗有些愧疚的看著面露傷感的陸清婉道。
陸清婉搖了搖頭道:“其實我知道哥哥是為了我好,我又怎會責怪哥哥呢?”
“唉!”盧自寒嘆息一聲,他自責道:“都怪我,讓你受了這么多苦,要是我......”
“呵呵,自寒哥哥,你可不要這樣說,當初如果不是你帶著我逃走的話,可能我們早就已經是在清心手中了,又如何能并肩坐在這美麗的月色之下呢?”陸清婉輕輕的靠在盧自寒的肩頭,柔聲說道。
盧自寒嘆息一聲,手臂抬起輕輕的摟住陸清婉,心里覺得對陸清婉的愧疚更深了。
就在這時,兩人聽見身后的輕嘆,等兩人回過頭,卻又沒有見著其他人,陸清婉臉色羞紅的從盧自寒懷中脫離,她知道,剛才那聲嘆息是樊菁柔發(fā)出,盧自寒同樣也知道,一時間,兩人皆是陷入沉默,良久,陸清婉方才起身對盧自寒道:“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盧自寒點點頭,看著陸清婉走入車駕,這才到一旁打坐去了。
陸清婉回到車駕內,樊菁柔側身躺在一旁,輕柔的呼吸暗示著陸清婉她已經睡著,但陸清婉明白,樊菁柔只不過是在裝睡。她靠著樊菁柔躺下,望著樊菁柔的背影,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然后背過身,閉著雙眼,緩緩睡去。
洛城是天翔帝國南部的一座大城,與北部旭陽城,東部洱城,西部扶陽城,以及都城天翔城并稱天翔五大城,城內人口多達十幾萬,駐軍亦有幾萬之眾。如今天命元帥伏浹所率義軍已盡占南部地區(qū),只要攻下洛城,即可直指國都天翔城。伏浹親領十萬大軍,累日攻城,均被守軍拼死擋回,如今已有月余,雙方損失慘重,更有兵卒探知,天翔國援軍只有數日便可抵達洛城,洛城為等援軍更是堅守不出,致使義軍無力而為。
伏浹正自琢磨攻城之法,忽報顧滕云回營,伏浹聞言輕嘆,使人叫進侍衛(wèi)長馬清洋道:“顧將軍歸來,血祭之事是否有所變故?”馬清洋道:“羅嚴早有信息傳來,血祭本為順利,只需到了時辰,以肉食祭之,大功可成,但卻不知被何人驚擾,尸奴提早現世,導致血氣不全,靈智未開,四處霍亂,主上已命清心攜控尸符去了,但陣法已破,前功竟損,主上若有怪罪,你我皆得受罰?!狈鼪鸦炭值溃骸澳强扇绾问呛茫俊瘪R清洋道:“好在主上說他自有辦法,但需萬人精血,你若補齊,便赦你我無罪?!狈鼪血q豫道:“萬人精血?如今洛城未破,援軍近前,若已義軍填充,只怕引起暴亂,泄露大事?!瘪R清洋道:“你且放心,主上自有分寸,大事未成,怎會自亂陣腳,主上已命清心來助,有他領千年僵尸破城,即便城中高手齊出,也難阻義軍入城之路,到時莫說萬人精血,即便是十萬亦可湊齊。”伏浹驚道:“如此是否太過張揚?”馬清洋道:“你可等僵尸退后再攻,然后傳言洛城僵尸作亂,涂害城內軍民,你率軍誅邪,以死保大義。如此雖有懷疑,但也不至于落人口實?!狈鼪蚜巳?,想起顧滕云,又問:“那如今顧滕云做何處置?”馬清洋道:“顧滕云暫不知主上所謀,可留營為臂助,待大事已成,再取命不遲?!狈鼪训溃骸澳撬揖??”馬清洋狠笑道:“本以為要挾,但他活著而歸,是舍親死,即是如此,成他大義,免不定心?!狈鼪严刃写饝?,但后念故情,傳令囚養(yǎng),未動殺念。兩人商討完畢,馬清洋離去,伏浹這才請顧滕云入帥帳,撫勞慰問,共議攻城之事。
卻說顧滕云一行,休息一晚,翌日辰時出發(fā),午時方到義軍營寨,守寨士卒識得顧滕云,遙見及喜,大呼:“顧將軍回營?!毙兄琳?,士卒攔住車駕,對顧滕云道:“將軍,元帥有令,外人勿進。”顧滕云皺眉道:“你且放行,我自稟告元帥?!笔孔錇殡y道:“這……”虛宇笑道:“將軍莫要為難,我等就不入義軍大營了?!鳖欕萍钡溃骸扒拜叄 碧撚畹溃骸白院∽觽麆菸从?,還需另尋靈藥,將軍等人行軍在外,哪會有這諸多藥草,還是就且別過,待自寒傷好,再來拜訪將軍。”顧滕云猶豫片刻,只得答應。
在營外分手后,盧自寒等人改乘一輛車駕行往洛城,距城數里而停,陸清婉探首好奇問虛宇道:“師叔何故停車,天色未晚,需早進城才是?!碧撚畹溃骸叭缃衤宄菓?zhàn)事膠著,城門緊閉,如此過去非被當作奸細不可,雖不懼怕,但要入城買藥卻是難了。”陸清婉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虛宇笑道:“你這是關心則亂,待到夜里,翻入城內便是,諒這些凡人兵士也難察覺?!标懬逋裰坏媚樇t而退,縮入帳內,不免又是被樊菁柔調笑,不過自那夜之后,陸清婉明顯感覺到自己與樊菁柔之間有了微小間隙,只是兩人盡皆佯裝不知罷了。
洛城城墻高有十丈,如此高度對于普通兵士難如登天,卻對虛宇幾人如同虛設,天陽宗百丈通天崖都可上下自如,何況區(qū)區(qū)十丈。虛宇駝著盧自寒在前,兩女隨后,如清風吹過,不驚于人,便入了城內。
城內早已實施宵禁,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是偶爾有巡邏官軍經過。虛宇等人入城后,擇了處空院居住,想來是逃避戰(zhàn)禍,舉家逃出城去了,這才留下這座空院荒蕪著。
如此將就一夜,次晨五更,開門鼓響,眾皆驚醒,又過須臾,院外漸有人聲,眾人恐周圍人察覺有異,遂早起出門。街上行人步伐匆匆,為不顯突兀,眾皆效仿而行,路過一家藥鋪,名為靈丹藥坊,乃是當年與長生道門,盛世妖宗齊名的仙醫(yī)藥坊余下弟子所創(chuàng),在世間也算小有名氣,卻是比不得當初的仙醫(yī)藥坊了。
現在時辰尚早,又是亂世,故店門未開。陸清婉大喜,搶步上前輕叩數聲,良久方有人聲傳出,詢問來意后,開門迎入,鋪內較為整潔,伴有濃郁藥香,開門者乃藥鋪小工,見眾人或是俊男美女,或是仙風道骨,以為華貴,恭敬問道:“貴客光臨,乃是小店榮耀,不知各位需些甚么?盡管吩咐,本店藥草充足,種類豐富,定能滿足各位需求?!北R自寒負于虛宇背上吩咐了十數味治傷靈藥,小工一一記下,不多時便抓配好藥,手法嫻熟,并無紕漏。盧自寒接過藥,置于鼻間細聞后,點頭道:“確實如此?!?p> 付過銀兩,小廝恭敬送出門庭,卻見路中一人,此人面容圓潤,長發(fā)不拘,身著青衣道袍,站立靈丹藥房前,舉目四望,臉有急色。虛宇笑而上前道:“小小胖子,改邪歸正,入我道門,我便不討前日無禮之仇了。”原來此人正是當日錫城偷竊陸香菱錢物之人,不想今日于洛城又遇,見其裝扮,竟是出家為道,倒是頗令盧自寒意外。
胖子亦識二人,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他自負已是修煉中人,又未能勘破眾人深淺,只以眾皆凡人,遂是不屑搭理。盧自寒出聲調侃道:“胖子這是要做空空道嗎?”胖子知道盧自寒是戲弄當日偷盜之事,不由氣怒出手,只是手剛抬起,便想自己修行不久,未有能力,恐自取其辱,遂改拳為掌,推開虛宇,托詞道:“若非胖爺今日事急,定要好好款待款待你們?!痹捖浯蟛蕉摺?p> 虛宇也未氣惱,直言有些意思,盧自寒好奇詢問:“師叔,據你所言,道門如今不過師叔與我和清心師兄三人,這胖子如此打扮,莫非是清心師兄的弟子?!碧撚顡u頭笑道:“那日相見我便知這胖子身懷根骨,只是脾性不良,不易調教,又兼與你相比,大為不如,也就不納入門。今日再見,怕是如你所想,被清心那不孝弟子收為門徒,兩人倒是脾性相似?!北R自寒道:“師叔久無弟子,難道是根骨難尋,脾性不合之故?”虛宇道:“只占其二,其中原因諸多,若做總結,還是順眼之人太少,如今有你繼道門傳承,我卻是更為不急了。”盧自寒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