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測,她每天晚上既沒去找張洪美張燕,也沒去找林彩云張爾華,而是找了男孩子,那個男孩子應該是張守營。
第二天晚上,天已經(jīng)黑透了,母親仍然坐在那里抽煙喝茶不做晚飯,姐姐急了。
“娘啊,你咋還不做晚飯呢!”姐姐催促母親道。
“晚飯急啥,早吃了早餓,反正又沒事,慢慢地做唄!”母親慵懶地回答。
“哼!晚飯就咱家最晚,通常八九點才能吃完,你看看人家,這個點早就吃完沒事了,該干啥干啥了,你還是不動彈?!?p> “人家吃飯早,你咋不托生到人家去,誰讓你托生到咱家呢!我是個慢性格,天生快不來。你早吃完了有啥事啊,心急火燎的?!?p> “我……你還是快點吧,早吃完了去找張洪美玩,早跟她說好了!”
聽到這話,我在心里冷笑了幾聲:“姐姐,恐怕你又撒謊了吧。”
“你看看,我早就讓你學做飯,你偏不學,有事就急眼了,干啥啥不會!你都這么大閨女了,你不會自己燒火做飯?。 ?p> “娘,你就快點吧,別抽煙喝茶了?!苯憬阏Z氣里稍微服了軟兒。
“等會兒啊,我抽完這袋煙,再喝完這杯茶?!蹦赣H仍然不緊不慢。姐姐很無奈,也很生氣,急得真跺腳,揭開鍋蓋想往里面添水煮湯,卻發(fā)現(xiàn)鍋里面仍然泡著午飯過后沒洗的碗筷。
“娘啊,你以后吃完飯能不能先把碗筷都洗了啊,每次做飯前總得先洗碗!”姐姐抱怨道。
“你看不順眼你洗啊,飯你又不是不吃,碗筷你又不是不用!刷個碗筷你也不會么!”
“哼!”姐姐生氣地哼了一句,拿著炊帚開始“唏哩嘩啦”的刷碗,因為沒好氣,又沒刷過碗,將碗戳得嘩啦啦直響,忙了一大會兒,一個碗也沒刷出來。
“你這閨女,要把碗都敲碎了嗎?會不會刷碗??!”母親批評道。
“那你還不快刷!”
母親抽夠煙了,喝夠茶了,這才慢慢悠悠起身走到灶旁:“閃開,你這笨閨女兒,把碗都打爛了看你以后用啥!”說完,一把推開姐姐。姐姐似乎巴不得不刷碗,順勢退到一邊,睜著眼睛看母親刷碗。
“你還不快去幫我點火?”母親轉(zhuǎn)頭對姐姐說,“你不是著急吃飯么?”
姐姐沒辦法,繞到灶口旁,噘著嘴巴,蹲到那里開始點火。她沒好氣地將幾大把柴塞到灶堂里,劃亮了火柴。因為沒點過火,柴又太潮,火怎么也生不起,劃了好幾根火柴,燙了她的手,火也沒點著。
“我說你這閨女兒啊,咱家里可就那一盒火柴了,你要是都用完了,咱可就連飯也吃不上了呵?!蹦赣H道。
“那火要怎么點才能著啊?”
“你得在底下塞點軟草啊,玉米葉啥的,劃亮火柴時,先點軟草,火就著上去了?!?p> 姐姐依言而行,塞了一大團軟草,再次劃亮了火柴。這次終歸點著了,但因為柴草壓得太緊,一時著不上來,接著濃煙四起,向上蒸騰著。姐姐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也冒了出來。
“你吹吹啊,傻丫頭!”
姐姐照著之前母親吹火的樣子湊近濃煙,使勁向灶口里吹氣,只聽“嘭”一聲響,濃煙漸消,火勢騰一下爆炸開來,有一大縷火焰躥出灶口,向外噴射著。姐姐沒有經(jīng)驗,來不及躲閃,被大火燎了一下,幾根睫毛和頭發(fā)被燒焦了,散發(fā)著濃烈的焦炭味兒。
“啊!”姐姐慘叫著,快速從灶間跳了起來,迅速撥弄著她的頭發(fā)和眼睛,“完了完了,頭發(fā)和眉毛都被燒了,今晚不能出去見人了?!?p> “你這傻閨女兒,你說你干點啥行啊,燒個火都能燎著眉毛!”母親不僅不安慰,反而嘲諷著姐姐。
“都是你,誰叫你讓我燒火的,我本就不會燒火!”姐姐生氣地辯駁道。
不管怎么說,火總是燒著了,姐姐又向灶間加了一些柴,母親也把碗筷都洗了。母親重新添上清水,架上籠屜,放上干糧并蓋好鍋蓋,轉(zhuǎn)身代替姐姐在灶間燒火。水咕咕作響似開未開時,母親起身拿過舀子,在舀子里挖上一些玉米面,再加入清水攪拌均勻。
這一切作好后,鍋里的水開了,母親將攪拌好的玉米稀糊倒入沸騰的鍋內(nèi),充分攪拌,再蓋上鍋,兩個開后,飯做得了。父親此時也回來了,似乎是個神仙,能掐會算,算好了這會兒是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姐姐上前掀開鍋蓋,從里面抓出一只滑溜溜的干糧來,騰騰地冒著熱汽,因為太燙了,她來回倒著手,頻頻向干糧上吹氣。
“那么著急干嘛!等干糧晾涼了再吃不行么!”父親插言道。這時,母親取過碗,依次排放在灶臺上。
姐姐并不答話,倒了幾下手后,饅頭可以握在手中了,這時她騰出一只手,抄起飯勺,向灶臺上擺著的白瓷碗里舀玉米粥,當然,她只舀自己的。舀完之后,即刻把勺子放下了。
“瞧你這閨女,舀湯只舀自己的,把別人的湯也舀了能傷天害理咋的?”母親嗔怪道。
姐姐不言語,找了個小凳坐下,邊啃干糧邊啜吸著熱粥,發(fā)現(xiàn)“唏溜唏溜”的響聲。
“瞧這閨女,喝個湯就跟豬吃食似的?!蹦赣H又奚落道。
“你才像豬呢!”姐姐當仁不讓。母親不再理她,依次為各個碗里舀湯,然后幫我拿出一只燙手的大干糧。我接過干糧,使勁地吹著氣,就著吃剩的咸菜大口大口地啃起來。當啃完干糧,湯也涼得差不多了,轉(zhuǎn)而去喝湯。
此時,姐姐已經(jīng)吃完了,她將飯碗一扔說道:“走啦!我要去找張燕玩啦!”說完不等父母回話,一溜煙不見了,消失在夜幕里。我三口兩口咽下熱湯,將飯碗一扔也走出門去。
“你去哪?”母親在后面叫道。
“我出去找張?zhí)旖?!”我說。說完,我也消失在夜幕里。站在大門口外面,我迅速向胡同兩邊張望,看到胡同南邊有一條黑影向前移動著,定睛一看,果然是姐姐。于是,我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