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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朝遺世錄

第六章 梁淺篇(二)

扶朝遺世錄 咸魚阿喪 3490 2019-06-09 13:37:52

  “你和江家小女兒的婚事,也該料理了。”賀老爺放下茶杯,說道。

  賀錦書仿佛料到了父親會提這事,不慌不亂地回道:“爹,江小姐今年才十七,還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嫁我,怕是不妥?!?p>  “你大娘嫁我時還不足十六,怎么就不妥了?”賀老爺冷哼一聲,說道:“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兩年常往梨園跑!”

  賀錦書避開話來:“馬上就要到我娘親的祭日,我想回趟郴州?!?p>  賀老爺立馬不再逼兒子回答了,他點點頭,說知道了。

  賀錦書不肯就此罷休,他問道:“您今年和我一起回去嗎?”

  明知道答案和以往一樣,可賀錦書還是不甘心,他想著這么多年過去了,再怎么著,父親也該去看一眼母親了。

  見父親還在閃躲,他心頓時涼透了:“我知道了?!?p>  賀錦書從郴州回來后,連行李都沒放下,直接去了梨園。

  梁淺正在臺上呢,一身鵝黃戲服,姿態(tài)婉約。這兩年來,梁家班跑了不少地方,梁淺的名聲漸漸傳了開來,如今她已經算是在昆曲界里叫得出名的角兒了。

  他已習慣立在角落里望著她,做她最無聲的看客。卻不知道,梁淺也早已學會在臺下眾人里,一眼認出他。

  賀錦書到后臺時,梁淺正在卸下行頭,見他來,立馬笑著喊:“賀大哥?!?p>  “我有件東西給你。”賀錦書說著,把皮箱交到她手里。

  梁淺打開,一股陳舊地味道鋪面而來,里面是件大紅戲服。

  “這是我母親以前的戲服,我……我想著,不該讓它就這樣待在箱子里,如果你不喜歡,我再收回去就是了。”賀錦書急忙解釋道。

  梁淺搖搖頭:“我正缺這么一件正紅色的戲袍,多謝賀大哥了?!?p>  賀錦書本來是打算把這件戲服在母親墳前燒掉的,他想告訴母親,她等錯人了,那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郴州了。可火燃起來的那刻,他突然想起了梁淺。母親交到他手上的東西,就算帶不回父親,也該有一個算圓滿的結局。

  張家少爺瞧上梁淺的消息,賀錦書是因丫鬟間的閑話得知的。他足足遲疑了半日,才去的梨園。

  當日,梁淺并未上臺,遠遠在閣樓窗前見他來,似乎已了解了是為何事,忙跑了下去。

  賀錦書一路幾乎是小跑著來的,滿頭的汗,氣息沉重地道:“我聽說張……不,我來是問你,可愿意嫁給我?”

  梁淺不可思議地捂住嘴巴,眼中似有淚要溢出來了。賀錦書望著,仿佛已經可以聽到她的答案,于是笑容浮上了臉,可梁淺眨了眨眼睛,忍下淚意,說道:“賀大哥,抱歉,師傅已經替我答應張家少爺的提親了。”

  賀錦書如當頭棒喝,又不甘地問道:“那、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

  “我……張少爺待我不薄,且不介意我的身份,愿娶我做正室……”

  “我懂了……懂了?!辟R錦書連連說道,他局促的后退幾步,踏出了梨園門口。

  “那……就先祝梁淺姑娘和如意郎君白頭偕老了?!彼f完,逃難般地回了府邸。

  幾日后,飯桌上賀老爺又提起了和江家的婚事。賀錦書垂著頭,仍未聽進去。

  入夜,賀錦書立在窗前,覺得遮起彎月的云像梁淺的影子,他望了望假山,恍惚間,仍覺得后面還會躲著個怯生生地小姑娘。

  賀老爺就在這時敲門進來了,賀錦書不用多想,仍是為了他的婚事而來。

  誰知父親開口卻提了他的母親:“我知道,因為你母親的事,你心中怨恨我。可你大娘一家有恩于你爺爺,你爺爺是絕不會允我納妾的?!?p>  他覺得好笑,說道:“您現在說這些有何用?我娘就剩一副白骨在地下埋著了,您卻連去她墳前望一眼都不肯。”

  誰料賀老爺突然保證道:“我答應你。若你應了和江家的婚事,我一點去郴州祭拜你娘,然后把你娘的牌位接回賀家,入族譜,告慰她在她之靈。”

  這下倒賀錦書一頭霧水了,父親向來不提母親,為何今天卻慷慨至此?他問道:“您可是答應了江家什么?”

  “江家小姐是家中獨女,一家人都寵得很。去年廟會上你替她猜了燈謎,她就此傾心了你?!辟R老爺停了停,又說:“把江家和我們家的蘇繡技藝相結合,是你爺爺生前一直希望的,江老爺答應……”

  “我知道了。”賀錦書打斷父親的話,他早該就料到了,父親如此關心他的婚事,是有利可圖。

  賀老爺又繼續(xù)說道:“江家小姐才情相貌在整個蘇州城里都不俗,就是沒有這樁承諾,那也是絕佳的婚事……”

  “好。我娶?!辟R錦書斷然應了下來。如今他娶誰,都一樣了。更何況,能圓了母親的夙愿,這個買賣,不能再劃算了!

  像是怕賀錦書反悔似的,聘禮隔日就送到江家,接著府中就開始籌備起了婚事。賀錦書沒有一絲新郎官的樣子,他仍談生意、查賬本,閑了就讀書寫字,不問一句有關成親的事。倒是今天聽家丁說張家少爺為了梁淺姑娘翻新梨園,明天又聽丫鬟說這兩人上街采買了價值不菲的西洋衣柜,要用在新房里。

  轉眼便接近大婚之日,賀錦書望著桌上喜紅色的婚服,忽覺自己這一生,已望到了頭兒。

  外面一陣鬧,他問丫鬟發(fā)生了何事,丫鬟直說沒事,下人們在掛紅燈籠,所以吵鬧了些。

  一聽是成親的事,賀錦書立馬不再過問了,擺擺手讓丫鬟出去。

  半夜,賀錦書直覺屋里悶得慌,出門剛拐了個彎,就見丫鬟提著個皮箱,行色匆匆的模樣。他仔細一望,那不是裝著母親戲服的皮箱嗎?

  他攔住丫鬟,問道:“這箱子怎么會在你手里!”

  丫鬟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個所以。他覺其中大有貓膩,厲聲道:“說實話!”

  丫鬟立馬嚇得手中一松,箱子跌開,里面儼然是他贈予梁淺的戲服。賀錦書更加急躁了,大吼:“到底怎么回事兒!”

  見狀,丫鬟立馬跪了下來,喊冤道:“三少爺,我只是照著老爺的話辦事兒,只是今日梁淺姑娘身邊的丫頭送來了這個皮箱,還吵著要您救救她家小姐,老爺讓人攆了她出去,吩咐不許讓您知道,要我夜里把這皮箱找地方燒了……”

  賀錦書聞言,便知事情不對勁,連忙要出府,卻被管家?guī)藬r了下來,不一會兒,賀老爺也過來了。

  他見父親,即刻問道:“爹,您是否還有事瞞著我?”

  賀老爺一臉苦口婆心的樣子,說道:“你再過四日便成婚了,爹只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那梁淺有她自己的姻緣,你不要再糾纏了!”

  他更加篤定,父親必然在自己和梁淺之前作梗了:“我只問您,可背著我,做了什么?”

  賀老爺口氣已經憤然:“我就是做了什么,也全是為了你好!你老老實實的待在家中,成親娶妻就是了!”

  “若我今日偏要出去呢!”賀錦書話音剛落,賀老爺立馬招招手。

  “來人!把三少爺送回房間,婚禮前不準他踏出房門半步!”

  見家丁圍了上來,賀錦書已然顧不了其他了,他決絕地說:“若父親今日不放我出府,那便讓一具尸首和江家小姐成親吧?!?p>  他說完就往墻上撞去,眾人一陣驚呼,眼睜睜地望著他頭破血流。

  “你!好啊,為了個戲子,你這般枉顧自己性命和賀家顏面!”賀老爺氣極了,一擺手:“讓他走!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兒能救出那個唱戲的!”

  賀錦書兩眼昏花,他抹凈順著鼻梁淌下的熱血,扶著墻艱難站了起來。

  他突然問父親:“您可知道,我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賀老爺覺得他問得沒頭沒尾,權當是他頭昏后的胡言亂語了,并沒有理會兒。

  賀錦書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喊道:“是‘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里的錦書!”

  賀老爺一怔,憶起了什么。這是首《一剪梅》,是當初他教婉娘的。

  “您可知道,我娘她是如何苦苦等你的!”他痛切地說完,拉開府門,跌跌撞撞地往梨園趕去了。

  他敲了許久的門,丫頭才抬著油燈下來。見是他,沒好氣的說:“賀少爺忙著大婚,來這兒作甚!”

  “你家姑娘呢?”顧不得她話中的刺頭,賀錦書忙問道。

  小丫頭一聽是問梁淺,嘴巴一癟,快要哭的樣子:“我家姑娘現在還在牢里呢!”

  賀錦書大驚:“牢里?怎么會……她不是要和張少爺成親了嗎?”

  小丫頭見他口氣如此張皇,大約也了解了今日并非是他故意避而不見。她嘆口氣,把事情始末說了個干凈……

  原來,賀老爺早到梨園找過梁淺,擺出一副慈父的樣子,說家門不幸,除了賀錦書以外,家中兒子均不成氣候。所以自己有意百年后要讓賀錦書掌權,苦勸梁淺不要毀了自己兒子的大好前程,不然他無顏去地下見賀家的列祖列宗。

  話已至此,梁淺哪有說不得余地,蘇家作為蘇繡大家,無論如何,都不會準家主娶一位戲子的。

  后面的事,賀錦書已猜得出了。所以當日自己求娶梁淺,她明明雙目含淚,卻只能狠心拒了自己。

  “為了讓您安心娶江家小姐,張家媒人來提親時,我家姑娘沒拒絕地干脆,只說再考慮一些時日。結果,那張少爺硬塞了些聘禮來,轉頭就報了警所,說我們家姑娘騙婚。您也知道,警所長官那是張少爺的親舅舅……今天早上就來抓我們小姐,說去問話,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要逼我家姑娘答應這親事……”丫頭頓了頓,又道:“小姐走之前交代我,等你成親后,再把戲服交還給您,可我實在沒法子了,只能去求您。”

  賀錦書霎時悲喜交集,喜得是梁淺心中當真是有他的,可如今自己卻連累她進了牢子,那些喜便消散了大半。

  他想著,絕不會讓梁淺再成為母親第二人了,絕不!腦里卻混沌起來,他扶住門扉,接著身子一陣無力,順著大門滑落下來。

  小丫頭見了,連忙上前:“哎——三少爺!”。把油燈湊近一望,才發(fā)覺賀錦書頭上一大個血口,血順著脖頸流了一肩。

  她慌然無措,忙喊班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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