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臉貼著扶朝的胸膛,秦夕還是不安。她吞了吞口水,問道:“是人嗎?”
扶朝眉頭擰成了一股繩,沒有說話。
秦夕才想到扶朝是看不見的,此刻自己應該看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然后轉(zhuǎn)達給扶朝。
她剛有轉(zhuǎn)身的念頭,又被扶朝按回懷中。
“是。但是這件事不歸我們管?!?p> 他輕撫秦夕的腦袋:“閉上眼,我們離開這里?!?p> 扶朝的聲音渾厚沉著,讓秦夕無條件信任。身體被人攔腰抱起,她緊閉著眼,盡量讓自己不去想象地上是如何的慘烈。
一個生在光明里的人閉上雙目,把自己交給一個活在黑暗里的人。
秦夕覺得那叫絕對信任,卻沒想過還有另一種可能——那是比信任更加愿意讓人托付的東西。
當時的秦夕還沒能學會,卻早已擁有了它。
二人便真沒去管這事,雖然秦夕屢屢放心不下,但她顧慮他們身份特殊便也只好放手不管了。
跟著扶朝停在一個酒吧門口時,秦夕拉拉他的袖子,問他確定嗎,扶朝說:“為什么不呢?!?p> 酒吧喧鬧的聲音卻不讓秦夕反感,她看著形形色色的人隱匿在黑暗和嘈雜中,扯了扯扶朝。扶朝彎下腰,就聽她貼在自己耳邊喊道:“我喜歡這里!”
他還沒問為什么,就聽秦夕又喊:“這里熱鬧!”
扶朝垂面,拉緊了秦夕。
他大約知道秦夕為什么喜歡外面這些所謂的熱鬧了。
在這些地方,沒人知道她是看得見鬼魂的人,也不會有人躲她避她,大家都在用看一個年輕姑娘的眼神望著她?;蛘卟煌埠?,就把她當做人群里最普通的一個,擦身而過。
扶朝牽著秦夕繞過這些男男女女,徑直向二樓走去,卻被兩個保鏢在樓梯口攔住了。
“抱歉先生,私人會所,閑人免進?!北gS望了望這個怪異的蒙眼男子,以為是在玩cosplay,冷冷地說道。
秦夕想著扶朝平時都和鬼打交道,肯定不懂世間的人情世故。
于是立馬擺出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樣,跟兩個保鏢道了歉,要拉扶朝離開。
可他卻動也不動,拉不住他,秦夕臉都要綠了。
“別著急,數(shù)五個數(shù),馬上有人來迎我們?!彼麄?cè)頭對秦夕說道。
這扶朝也出過幾次城,沒準真認識什么有背景的人呢!秦夕想著,清清喉嚨喊道:“一,二,三……”
結(jié)果還沒數(shù)到五,一個穿著妖艷地男人便狂奔了下來。
“扶朝!”他幾乎是沖向扶朝的,一整個人都掛在了扶朝身上,秦夕見狀,立馬讓出空間以便他施展。
“你能先下來嗎……”扶朝臉色臭到不行。
男人卻不肯,緊緊的箍在扶朝身上,那樣子恨不得親扶朝幾口。
秦夕默默蒙住眼睛,沒眼看沒眼看……
忍無可忍,扶朝怒吼道:“伯淮!”
男人立馬跳了下來,閃到了兩米開外。
這時他才注意到旁邊的秦夕,歪頭想了一想,立馬露出了奸詐地笑容:“我知道,這位就是秦夕姑娘了?!?p> 雖然秦夕不知道他為何認識自己,但是還是先打招呼為妙:“你好,我是秦夕?!?p> “伯淮?!彼ξ纳斐鍪?,卻被扶朝打斷了。
“好了,上樓,這里太吵了。”扶朝打斷伯淮。
他只好訕訕地收回手,帶著二人上樓。
門前有一道水型屏障,秦夕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伯淮伸手一揮,屏障便消失無蹤了。
屋內(nèi)和樓下截然不同,靜地像間禪室,伯淮拉開冰箱給二人遞了飲料。
秦夕總算看清了他的長相,一時驚為天人。
他留著幾乎齊肩的頭發(fā),身上明明穿著浮夸的花襯衣,卻讓你覺得那是件華貴的袍。
絕美的五官先不論,他竟然有雙水藍色地瞳孔,讓秦夕挪不開目光。
面對秦夕的這副反應伯淮很滿意,立馬擺出一副超模的姿勢,似乎有無數(shù)鏡頭對著自己。誰知秦夕眨眨眼睛,玩笑道:“這個姐姐好像孔雀啊?!?p> 伯淮得意的神情立馬垮了,再三申明自己是個男人,而且家里還有十幾位侍妾,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見秦夕笑而不語的模樣,他差點當場脫衣服驗明正身了。
“別鬧了。我們來是要找一個逃跑的御魂?!狈龀诳恳紊?,手里把玩著伯淮桌上的珠串。
伯淮覺得新鮮,一臉玩味地問:“真的鳥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啊,誰那么大本事能從你的手里逃走?”
“倒不是什么厲害的角色,我一時疏忽罷了。”聽扶朝平淡地語氣,秦夕又翻了一個大白眼,他天天用些幻境假藥騙人家做他的手下,人家不造反才怪!
“可照說不應該啊,那些御魂把名字給了你,早忘了前塵事。就算逃出來不出七日也要魂飛魄散,這么費勁兒圖什么呢?”
伯淮說著,卻見扶朝一臉意料之中的模樣,他立馬明白了:“你又隨便派御魂出去了是吧?你怎么不長記性啊,人家說鬼話連篇鬼話連篇,鬼的話能信嗎!”
秦夕聽得云里霧里,插嘴問道:“什么意思啊?”
扶朝出來找御魂這事她知道,可派御魂出去是什么意思?
聽秦夕發(fā)問,伯淮似乎更生氣了,對著秦夕一頓冷嘲熱諷:“有的人享福啊,什么都不記得了,一了百了。有的人被貶被罰不算,還要收拾爛攤子……”
“伯淮!”
扶朝喝住他,他一臉不樂意:“知道了知道了。他啊,背著地界和御魂做交易,私自把名字還給御魂,讓其出遺世錄替他找東西?!?p> “可御魂不就是替扶朝辦事的嗎?”
“問題是他要找的東西要是被宸剎知道了……”見扶朝面容不善地迎著自己,伯淮及時的止了聲:“近百年沒見,還以為你脾氣能被那些癡男怨女磨好一點……”
秦夕正喝水呢,聽到伯淮的話,一口水直直噴到了他臉上。
伯淮沒來得及躲,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亟幼×恕?p> 他抹了抹臉,臉色不悅:“你是受扶朝指示故意的吧……”
“不、不是……咳……咳……你說近百年未見,你是游魂,能存百年我信,可扶朝怎么就和你百年未見了?”秦夕被水嗆得直咳嗽,可又覺得好笑。
伯淮更不開心了,神氣地說:“哎,小姑娘,誰跟你說我是鬼魂的?我可是堂堂江淮妖神?!?p> 扶朝可不留情面,寡淡地戳破伯淮:“他是原本是只玩心大的河妖。只是運氣好,被一幫小妖封了神?!?p> 敢情這伯淮不是人,更不是鬼,而是個妖?秦夕瞬間覺得自己的腦子又受到了沖擊。
一個河妖,跑到人間開了個酒吧?
她還沒緩過來,就聽伯淮說:“還有,你說他是誰?人?哎,小丫頭,他要是人哪來的本事兒掌管遺世錄,閻羅王聽過吧?”
“閻、閻羅王?扶朝是閻王?!”秦夕磕磕巴巴地問。
“現(xiàn)在可不是了,大概一千五百年前吧,他……他犯了個大錯,被宸剎貶作普通官吏了,就專管遺世錄,要收集七千七百七十個御魂,才能回地府復職?!辈蠢^續(xù)說道。
秦夕轉(zhuǎn)頭望向著扶朝,瞪圓的眼睛似在詢問真假
扶朝沒有否認,那就是了。
她早該想到的,扶城家家戶戶都擺著他的牌位啊,怎么就以為扶朝是人呢?
“秦夕,我以為,你多少有些感覺,知道我不是常人的……”
扶朝感覺到她愣著不說話,覺得她大概生氣了,于是開口解釋。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秦夕突然跑過來,興奮地搖了搖他的肩膀。
“太好了扶朝!你是閻王啊,那一定有辦法讓我看不見鬼吧?你幫幫我啦……”她討好的說道。
扶朝不禁笑自己考慮太多了,秦夕和別人又不同。
他搖搖頭:“我只管得了死人。伯淮也說了,我已經(jīng)不是閻羅了,現(xiàn)在是肉身凡體,除了壽命比他人長些,會點法術(shù)以外,也是人?!?p> 秦夕不肯放棄:“那什么宸剎呢?他能貶你,那一定比你厲害,他可以做到嗎?”
“宸剎可是地藏王,地界十殿王都要聽他的,你敢去求他嗎?”伯淮替扶朝接過話,想讓秦夕知難而退。
“???”小丫頭果然膽怯了,可伯淮還沒得意多久,就聽秦夕說:“他長得難看嗎?難看的話,我就不去了……”
伯淮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是難看不難看的問題嗎?
“要說難不難看……反正他長得不像人?!狈龀槐菊?jīng)的說。
“算了算了,已經(jīng)看了二十年了,習慣就好、習慣就好?!鼻叵λ坪跻呀?jīng)看到那地藏王三頭六臂抓著幾個人頭的模樣,連連擺手。
扶朝見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持著笑說道:“伯淮,擺一卦吧,看看這個常貌躲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