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沿岸有座浮光山,人跡罕至。兇惡的淮水在此卻平靜地如湖泊一般。
伯淮已經(jīng)在山內(nèi)住了近三百年了。他日日到岸邊找進(jìn)入河女宮的漩渦口,皆是徒勞。今日也是,他本已經(jīng)打算折回山上,一絲波瀾都沒有的河道卻突然泛起漣漪,水波從河中推開,延伸到岸邊,一條石板路浮現(xiàn)在眼前。
兩位身著藍(lán)衣的男踏著石板路子從河道內(nèi)走出來,衣帶飄揚地風(fēng)貌,不像尋常人。伯淮見到河女宮的人,拳頭無聲的收緊。
“這不是被趕出宮的小殿下嘛?”左邊的藍(lán)衣男子見他,一口嘲弄地語氣。
“河女之后竟然不會法力,算哪門子的殿下?”另一個人譏刺道。
“風(fēng)鑒溪!給我閉嘴!”伯淮沖上前,撕扯住他外衫地衣口。
風(fēng)鑒溪是河女宮大祭司之子,伯淮被趕出河女宮,他和大祭司可是大功臣。
“我們就說,你能如何?你這血統(tǒng)不干凈地半妖!非但我們神界不要你,連妖界也不要你!”風(fēng)鑒溪咄咄逼人。
伯淮奮力推他進(jìn)入河中,可剛踏上石板路,他腳下的那塊石磚立馬化成了水,他腳下一空,跌進(jìn)河道。
風(fēng)鑒溪仍站在石板路上,他低頭嗤笑道:“這御水術(shù)只認(rèn)神族,小殿下你啊,還是省些力氣上山伐木搭屋子吧。”
伯淮倒在河里,緊握的拳間指甲陷入肉里,可他還是問道:“我母后呢!”
“河女與山妖私通,被抽魂關(guān)押在了天宮。你若有本事,去天宮找啊?!憋L(fēng)鑒溪說完,陰陽怪氣地笑起來,有意嘲笑他自不量力。
伯淮還想沖上前,被風(fēng)鑒溪隔空打入了河底,等他再浮上水面時,二人已無蹤影。
他只能垂頭喪氣地游回岸上,一身麻布衣裳已濕透,他照在水面上,狼狽不堪地自己,也不怪別人喊他喪家之犬。
伯淮擰了擰衣角,一團黑影竄到他跟前,繞著他周身轉(zhuǎn)了一圈,他身上的衣物已被烘干。
“小殿下……”那團黑影發(fā)出了枯枝被踩斷的語調(diào)。
伯淮恨極了別人這么喊他,他揮臂想把黑影從身邊趕走。
“小殿下……想救河女大人嗎?”黑影又問道。
“你知道如何救我母后?”伯淮耳尖一動。
“你母后被關(guān)在了南天牢,那里的囚徒都被奪了魂魄,神智渙散,所以并未嚴(yán)加看管。若小殿下助我一臂之力,待我恢復(fù)法力,也可幫你救出河女?!?p> “我如何能信你?”伯淮不信有人肯對自己伸出援手,這三百年來,三界視他為異類,若非自己沒有神力,大約也早被抽魂丟入牢獄了。
“因為我和殿下一樣,被那些所謂的正派打壓,他們欺辱我們、踐踏我們……對他們來說,我們生來就是錯……”黑影的聲音穿透伯淮的耳朵,一層又一層的放大,震得他頭疼欲裂。
“小殿下,可愿與那些天上的神仙斗上一斗?”黑影聚成了一個長著利牙半身鬼臉,胸腔以下的軀體都不見了,只剩長長的雙臂。
“你想我?guī)湍阕鍪裁??”伯淮問道?p> “我只是想讓小殿下……助我回家……”黑影湊近伯淮的額前,見伯淮猶豫片刻后,點了點頭,它立馬鉆進(jìn)了伯淮的雙眼。
伯淮一個激靈,身子往后倒了倒,再睜開眼睛時,眼瞳已是一片混沌。他臉上露出了可怖地詭笑,和方才那個易怒地少年郎,全然不是一人。
扶城內(nèi)猛得刮起了一陣狂風(fēng),扶桑把院門扣起,順便把院里晾曬著的衣服收回去。就聽見前門有厚重的拍門聲。她想著應(yīng)該是城內(nèi)的百姓向她買符咒來了。
扶朝說的不錯,因為鬼沼的緣由,扶城雖進(jìn)不來人,可那些無心作惡的游魂卻被吸引了過來。除了這間小樓因為有若木樹在,陰物不敢靠近,扶城到處都是飄離的魂魄。
陰陽相克,這也是扶朝為何不遣百姓出城,只有陽氣留在扶城,才能能抵制鬼沼蔓延。他們雖不是什么惡鬼,可陽間的凡人和他們待久了,難免會時運不濟,或者生些病痛。這三十年來,大家都以為她只是一個女婢,紛紛向她討要驅(qū)邪的法子,態(tài)度多有不善。直到一次聽她無意提及扶朝,喊道“大哥”,百姓才對她恭敬起來。后來時間久了,大家見她容貌絲毫未變,又開始畏懼她了,除了問她買辟邪之物,沒人會來敲她的門。
扶朝也沒再回來過,倒是二十九年前,子卻來過一趟。說是扶朝為了湊齊六滴眼淚,去人間游歷,體味冷暖悲喜了,之前他用血養(yǎng)了些血蓮子,交代要自己送來給她。
扶桑數(shù)了數(shù),一共一百零六顆蓮子。她固執(zhí)地相信,再等一百零六年,扶朝就回來了。
拍門聲仍不急不緩地響著,扶桑喊了一聲“來了”,加快步履去開門,門外站著一位帶著斗笠的年青男子,扶桑覺得面生,但想想這么多年了,當(dāng)初的孩子也早長大了,又那么一兩個她沒見過實屬尋常。
“府上最近遇到哪些異事了?”她照例問道。
男子踏進(jìn)屋子,還輕手帶上的門,見外面風(fēng)大,扶桑并未多疑。
“府上?不就是這嘛……”他一開口,喉嚨里便是腐朽地聲音。扶桑正拉開了柜子,一聽從柜里抓了一把符咒丟向男子。
布符落在男子身上,發(fā)出“嗞嗞”的聲響,可燙破了他的衣裳后,便被燃盡了。他掀開斗笠,是一張陰柔地臉龐,鮮艷地如女子一般。
“無名女,近來可好?”他又發(fā)出來桀桀地笑聲。
扶桑頓時面如土色,她手腕不自覺地掩住腰上。面前的不是尋常鬼怪,是眾鬼王。
地府卞成殿內(nèi),子卻和年妄已足足喝了三天兩夜的酒。子卻不服氣,年妄便端坐著,一壇接一壇地與他斗下去。
跟前的靈差急急來報,說閻羅殿內(nèi)的血蓮池里沸騰不已,池水已經(jīng)漫出了玉臺,浸到大殿門口了。
子卻一股腦地坐了起來,暗道:壞了。
“年妄!快去孽鏡臺,讓扶朝趕回來!”子卻說完,又讓靈差轉(zhuǎn)告都主王,要他帶著都主殿的靈差到扶城來。他說完,趕到血蓮池前,縱身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