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礦場里沒有巨人,只有一群奴隸和礦工,還有奴隸礦工。
哦,還有奴隸主。
現(xiàn)在他是奴隸主了。
以前他是豪杰,現(xiàn)在只是一個奴隸主,迪托許想。
看著他以前朋友洛汗,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看不到當年哪種意氣風發(fā)的豪杰模樣。
只看到一個挺著肥碩的肚子,滿臉怒意的鞭打著面前幾個剝了皮的人的庸才。
就跟那些愚蠢的監(jiān)工沒什么兩樣,大腦似乎都不會思考。
這幾個被剝了皮的血人,在幾個砂(厄爾斯赫的時間單位,一砂約等于兩小時)之前還是是冒險者,帶著炸彈做著暴富的夢,炸塌了幾個礦洞,但馬上就要變成尸體了。
他在猶豫,要不要拋棄現(xiàn)在的身份和榮華富貴,離開這里,帶著存下來的財產(chǎn)重新開始另一段生活。
他有秘密的賬戶和暗中的財產(chǎn),這是他多年前做的準備,也是他的習慣。
在他看來,現(xiàn)在最應該做的便是與大腳和聯(lián)邦和解,交出大部分的金脈控制權(quán)。
那些烏合之眾自然會一哄而散。
聚集于此的傭兵和投機者們都是為了金錢而來,拿不到金錢自然會走。
但他懷疑洛汗不夠堅定,不舍得放棄這里的利益。
那時候他就得離開了,雖然這里的利益很誘人,但他認為自己足夠理智,不會被利益誘惑。
大金脈的利益的確夠大,方圓半哨的已探明優(yōu)質(zhì)金礦,據(jù)學者們推測,更深層的地下還埋藏著更多的黃金,直徑可達幾哨。
這些黃金可以讓他成為債主的債主,成為統(tǒng)治者的統(tǒng)治者,讓冠有他的名字的銀行遍布整個聯(lián)邦,讓刺客之王為他服務。
他可以靠這些黃金暗中調(diào)控整個聯(lián)邦的市場,成為看不見的那只手。
他是一個銀行家,也是一個頂尖的經(jīng)濟學者,他有這個本事。
他可以成為聯(lián)邦影子里的國王,幕后的統(tǒng)治者。
但他決定放棄這一切。
他覺得這次贏不了,但他不知道洛汗能不能看清,金錢和權(quán)利會不會蒙蔽他的眼睛。
那個馬屁精詩人還在不停的阿諛奉承,似乎沒有羞恥心。
迪托許在等洛汗做決定,他在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冒險者身上發(fā)泄完怒火之后就會做出決定。
在那之前,他得忍受冒險者們的慘叫和馬屁精詩人的聒噪。
“礦工們挖黃金,商人們買黃金,賭徒們輸黃金,盜賊們偷黃金。
但所有的黃金都不是他們自己的,而是頭兒洛汗的,他們只是代為保管。”
洛汗冷哼了一聲,“所有的黃金都是我的?他們可不這么想。”
馬屁精詩人接話道:“他們不就躺在這里嗎?頭兒,我?guī)湍銌栆幌滤麄兊南敕ā!?p> 他跑到兩個血人面前,踢了他們兩腳,厲聲問道:“你們說,黃金是不是洛汗老大的?”
沒人回答,當然沒人回答,那兩人已經(jīng)半死不活了。
他轉(zhuǎn)過頭諂媚的笑著:“看,頭兒,他們沒說話,他們默認了?!?p> 洛汗似乎被他逗樂了,但旋即憤怒又占據(jù)了他的整個大腦。
他似乎沉寂太久了,所有人都忘記了他的名字,連這種小啰啰們都狂妄的想來招惹他。
越來越狂躁的怒意占據(jù)了他的大腦,他現(xiàn)在極度渴望鮮血。
自從那場戰(zhàn)役之后,多年的優(yōu)渥生活已經(jīng)磨光了他的耐性,讓他無法忍受任何冒犯。
多年的殺戮生涯鑄就的那嗜血之心沒有被沉寂的生活所抹去,依然潛藏在他大腦深處,直入腦干和脊髓。
現(xiàn)在他的怒意過于旺盛,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走吧?!彼f,“我們把那些不長眼的家伙殺干凈?!?p> 他沒有特指是“哪些家伙”,他的手下們會殺死所有看到的人。
這些亡命之徒漠視生命,不會對他的決定提出異議。
迪托許對他失望了,他不愿陪洛汗去送死,這完全不可理喻。
但是他卻不被允許離開。
“你也跟過來,迪托許?!甭搴拐f。
“不,我得找多符拉墨,他是聯(lián)邦高地領(lǐng)域的行政官,是聯(lián)邦政府的代表,我們應該向他示好。”
“多符拉墨?那個庸才?哼,他最大的本事就是閉上眼,裝作什么都沒看到?!?p> 他繼續(xù)說:“你必須跟過來,我們得用到你的錢呢?!?p> 迪托許這一刻甚至想立刻拔出刀來砍了洛汗,但是他沒有沖動,他連洛汗的一根指頭都打不過,于是他泄氣了。
現(xiàn)在的這個人只配叫做奴隸主和監(jiān)工。
在他跨上馬背時,他戀戀不舍的回頭望著那做鑲嵌在山體中的黃金宮殿。
金碧輝煌,反射著落日的光輝。
那是他曾經(jīng)最留戀的地方,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
所有選擇都有它們的內(nèi)因,哪怕是那些看上去很愚蠢的選擇。
洛汗的憤怒是由于害怕。
他在聯(lián)邦權(quán)利中心的合作者倒下了,而他的仇敵還沒有死絕。
他想喚回人們的恐懼,也想掩蓋自己的恐懼。
…………
礦工鎮(zhèn)的夜晚很平靜,被油燈與火光照亮,它不知道有一群亡命之徒向著這里趕來。
冒險者和傭兵們?nèi)宄扇旱木墼谝黄穑麄冊诘却鴵屜瘸鰮舻耐械南ⅰ?p> 有不少人已經(jīng)躍躍欲試,打磨著自己的武器,似乎已經(jīng)按捺不住,連他們胯下的馬都在打著響鼻。
然后他們看到了遠處揚起的灰塵。
幾十名騎手從灰塵中走了出來,在三百步外停了下來,一字排開,和傭兵與冒險者們對峙著。
在夜色下這一幕顯得格外肅殺。
目力好的人認出了他們:“就是他們!只要在這里殺了他們,大金脈的黃金都是我們的了!”
他的話讓人群中產(chǎn)生了一定的騷動,呼喝聲與馬鳴聲不斷響起,還有刀劍碰撞聲與槍響聲。
那邊的騎手似乎沒聽到這邊的聲音,一名身高足有三米的壯漢從馬上跳下來,將馬背后拖著的繩子解開。
礦工鎮(zhèn)的冒險者與傭兵們還在呼喝示威。
然后一樣東西被扔了過來。
在塵土散去后,他們才看清那樣東西。
那是一個沒有皮膚的死人,雙眼處只留下兩個空洞。
接著,又是一個東西扔了過來,然后又是一個……
十余架被剝了皮的人類尸體被扔到了他們面前,他們剛剛?cè)计饋淼臒崆榱⒖汤淞讼氯ァ?p> 就像冬天噴涌出的鮮血,灼熱,卻也冷得快。
洛汗的騎手們并沒有立刻沖鋒過來,而是掏出了重火槍,對準了這邊。
槍聲響起,子彈在空中劃出軌跡,擊碎了人們的血肉。
洛汗揮舞著刀向著他們沖來。
在夜色籠罩下,一場殺戮開始了。
在清冷的月色照耀下,像是在上演荒誕的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