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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沉沉

第六十章 甜苦藥

雪沉沉 篤恨 4134 2021-10-21 12:05:00

  民間有句俗語:“世上沒有后悔藥。”但是,真實(shí)存在的有一劑甜苦藥,藥性大概是這樣的——遭逢苦楚的時候,就服用“甜藥”,起到消除苦楚,帶來歡快和喜慶;遇到成功或者喜事的時候,服下一劑“苦藥”。讓人警醒,不至于得意忘形,樂極生悲,好讓喜樂稍微綿延一段時間。只要是足夠相信,結(jié)果都是不錯的,人人都是這樣。

  怎么也不會想到在余沉沉家的閣樓上,細(xì)細(xì)聽著風(fēng)雪。午時左右,到達(dá)梅鎮(zhèn),挑了些余沉沉喜歡的甜食,奔著大埡村而去。

  她坐在門口,臺階前,看到我,似乎早就在等,在等一個指望,等一個值得期待的人,她站起來,棉襖包裹的她,笨拙的跑將過來,笑瞇瞇的——不論什么時候,她總是把美好的一面呈現(xiàn)出來。

  “你來啦?嘿嘿嘿~”打?qū)⒅疑砩系陌籽?p>  “怎么,就不能來拜訪你這個摯友?”

  “啊嘿嘿,可以,可以的?!彼е疫M(jìn)屋,火塘里的火燒得很旺,可四周無人,李姑珍,她的母親去了她的那位繼父家里,本來是昨天就該回的,大雪封山,封路,所以到今天都沒有回來,”你在等母親,在外面?”

  “沒有呀?!焙苤甭实恼f道,歪著頭俏皮的看我,“在等某個人。”

  “楊風(fēng)呀,大冷天的,他會來看你么?”故作挑釁,語氣中間摻雜不甘和略微的嘲諷氣味,仿佛給她再一次的牽扯回去。

  真是該死!

  她嗔怪道:“我們沒有關(guān)系的,而且我不喜歡這個人,我早就同你說過,我也希望你可以緘口不提,行不?”

  我便后悔,火光烤在臉上,還有一部分的熱量是從心里面升上來的。“玩笑話,不許在意,更不許生氣?!?p>  “是你咎由自取,哼~”

  雪沒有要停下的跡象,漫天的雪花給這里增添了不少古典浪漫的氣息,冷風(fēng)時而從門邊的縫里面透了進(jìn)來,我不冷,她靠著我,往火塘里面添柴,”不用加那么多,這樣就已經(jīng)很好了。”

  “不冷?”她看著我,從頭頂?shù)缴砩隙即蛄恳槐?,收回了眼光,接著說道,“還不冷?你身上的雪水?還有你現(xiàn)在正冒著白煙兒的頭發(fā)……”狠狠甩了一個白眼,好像我專門在騙她??晌易约憾紱]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自己的身上因?yàn)榭净鸬木壒剩瑴喩砩舷碌臐駳舛济俺鰜恚闪恕盁熿F繚繞”的一個人。

  “唉呀!竟然連我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打濕了這許多?!?p>  “才怪,我不會相信你的鬼話,即便是沒有看到,那也應(yīng)該會感受到的,一個從頭到腳都被淋成落湯雞的人,你說他不會感覺到冷么?”笑著,臉上的酒窩擠了出來。

  我搖搖頭,“你不知道,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冷或熱,都是很無所謂的事情,什么也妨礙不了我心里的暖意。”我這樣想著,說出來就覺得失去了本真,誰知道會不會接著來個白眼呢?火里的煙氣熏過來,用手擦拭兩頰的眼淚。

  “你哭了,是心疼我不?”

  “哪兒呀!”看我故意為之的邪邪的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我不!”

  “你說你,我明明是很期待你的,就不能自在一些么?”佯裝失落的搖搖頭。“你看看你,說說就不開心了?咋是這么一副德行?”

  “你不喜歡?”

  她便不說話了,只顧著把一把銅壺里面灌滿水,然后懸在火塘上,是不是所有的熱烈都反映在這里,不會終止掉。

  我們緊緊呆在一起,“我可以親你一下不?”她扎著短辮子的頭,從我肩上歪過來。

  “邊兒去!”一下就從身邊跳開,跑到外面。

  我為自己感到可鄙,心頭的火凝固一般,凍結(jié),熄滅,直到看到她從門外遞過來的笑容,真是別有一番沉醉。以為會冒犯到她的,卻沒有。

  這就明白了,我們彼此都保留著涉世未深、單純純粹的心境,戀愛,是一件相當(dāng)含蓄的事情,是很傳統(tǒng)的、嚴(yán)格的事情,具備最古老的中式風(fēng)氣,并非現(xiàn)在因?yàn)楦鞣N外在的“開化”的外在文化的傳播,便可以放肆。

  我不過是膽大一些,帶著男孩子的那種膽大和放肆,試著去接近,一貫以來,都是如此。

  “你不冷?”

  搖搖頭,近看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衣服是單薄的、興許還透著風(fēng)的,兩只手抱在一起,一點(diǎn)兒冷風(fēng)一吹過來,就令她瑟瑟發(fā)抖。

  應(yīng)該抱著她,此時此刻的擁抱是可以解決問題的,不過,等她靠在我的身上的那時候,真是辛酸至極,所有的委屈,沒有她的委屈大;所有的不安,都抵不過此時的風(fēng)雪;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我們擁抱的時刻我的撕心裂肺。

  “多一會兒就好?!彼悄敲凑嬲\,我可憐我們兩個人,甚至都怨恨天地的不公,如果真的有命運(yùn)這種東西的話,真是不敢想象,天地之間的廣闊,一個渺小的我,竟然有氣吞天地的氣勢。

  愛情,總是在某一刻,給人相當(dāng)?shù)挠職狻?p>  “好啦,好啦?!陛p輕的推開我,冷風(fēng)趁著這個時候咋我們之間穿梭著,好像,是冬天的冷風(fēng)將我們分開一樣,沒有哪一個冬天能像現(xiàn)在這個冬天那樣令人感到討厭。

  她將手放進(jìn)衣服兜里,又想到什么,瞟一眼樓上,是生出了許多主意,“走,帶你去看我的干花?!?p>  “花?”我存著疑問,她說話的聲音很細(xì),細(xì)的讓人只能依靠她的嘴型來猜測她說了些什么。

  “我將我們家的閣樓稱為”浪漫園地”,經(jīng)過一道木樓梯,因?yàn)槟昃玫木売?,人踩在上面,總是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她走的很快,幾步就上樓——似乎再晚幾步,樓梯便會坍塌一般。二樓再往上就是閣樓,陳舊的房子在屋頂開了一扇天窗,天光透了進(jìn)來,就可以看到一根木梁上的掛件——那都是很干瘦的枝條一樣。

  上面比想象的要亮堂,一登上去,就能聞到花香,在冬天,這是很奢侈的事情。

  “看!這都是我去年一年的杰作?!蔽孱伭母苫惲性谏厦?,像是一個博物館,她一一給作介紹,有春天的月季,夏天的牡丹,秋天的菊,“那是梅花,應(yīng)該是新近采摘的,不像是其它的花,總是帶著一種反季節(jié)的哀傷。

  “算你識貨,這是前天在山上摘的,那樹梅花開得正是時候,也很香?!?p>  梅花香自苦寒來,真是印證了那句話。

  “嗯嗯,有道理,如果不是這大冷天,怎會有這般杰作?”她堅定的說道。

  “你也是這樣,不是么?”

  “豈敢?你這是奉承,我不喜歡?!毙χ?,能看出她心里的高興,接著就反問道,“有什么寓意么?”

  “每個人都在不斷的長大,誰都沒有輕輕松松?!毕嘈盼覀兊呐Χ紩幸粋€好的結(jié)果。

  “是的?!蔽椰F(xiàn)在就挺相信未來的,而且已經(jīng)接受了未來的平凡,我竭盡全力,過著平凡的生活。就像這些干花,即便是在不屬于自己的季節(jié),如果加以照料,仍然是清香怡人?!?p>  她挑了幾樣花來給我看,她說最中意的還是蘭花,那是家養(yǎng)的,盡管是上醫(yī)院,也是捎帶著?!边@是一種陪伴,一種紀(jì)念,似乎花就有靈性,可以與自己的經(jīng)歷相吻合。

  一排排的花朵,雖是凋零狀,在著冬天稱得上是靚麗的風(fēng)景。

  樓下有稍微的聲響,都會引起我們的警惕,但都不說明我們在擔(dān)心什么,是不是我們擔(dān)心的事情是不一樣的,這就說不清楚。沉默是最好的對白。

  “母親,今兒個會回來,是不是?”

  她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拿著手里的花,作沉思狀,“應(yīng)該是不會。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跟我繼父在一起。至于我,已經(jīng)是想開了的,她有她的活法,我有我的想法,這樣正好?!痹捠沁@么說,但我能體會到她的辛酸。

  一般來說,她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余沉沉可得到喪父之后的,在孤寂之中隨著母愛彌補(bǔ)她的心靈上愛的孔洞。

  我們像是小時候做了錯事的小孩一樣,一面在找足夠的解釋的理由,一面做著被揭露的打算。

  我不怕,不論如何都不怕,她給我的勇氣還在,似乎用不完一樣。

  她還有個小書房,里面放著各樣的書籍,也帶我看了,書房是她們姊妹新建的?,F(xiàn)在正在讀的書是《局外人》,她推薦給我。

  “你有什么打算,接下來?!?p>  “我嘛,我準(zhǔn)備再去上學(xué)了。”誠懇的說道,稍微的猶豫了之后補(bǔ)充說道,“如果再犯病的話,我就再進(jìn)醫(yī)院,不過,再也不想去東山醫(yī)院,而是就近在城里,郊區(qū)有一座醫(yī)院,那里要比家這邊的環(huán)境好很多?!?p>  “不會的,不會有下一次的。”

  “行啦,誰也不敢打這個包票,你也不必再安慰我,對你的安慰,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免疫,難不成,再進(jìn)醫(yī)院,你還會把我撈出來,一起跑?”

  我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肯定,別說門羅島,就是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還是那句”雖千萬人,我往矣。”瞬間男子漢的氣力爆發(fā)出來。

  ,沒什么大不了的,什么對的錯的,是的非的,我分辨不清楚,也沒有辦法和耐心去作區(qū)分,可若是說帶自己喜歡的人逃離她不喜歡的地方,是可以做到的,因?yàn)橹坝薪?jīng)驗(yàn)=。

  雪已經(jīng)成災(zāi),在梅鎮(zhèn)的街頭是看不出來的,在大埡村上,就很明顯,院子外面的雪已經(jīng)可以沒到人的膝蓋上了。

  “你畢業(yè)之后呢?你已經(jīng)大三了?!彼龁柕溃粗荷竭B綿的白雪,那仿佛不是在看雪,而是看著全世界的人山人海,在找我在這個世界上所處的位置。

  我和她都是這樣。

  “不知道呀?!?p>  “考公職人員?去考個證書,當(dāng)老師?做一個自由職業(yè)者?”

  “你這么想?”反問她,自以為是窺見了她的整個職業(yè)生涯。

  “我會選擇一條路,盡量找適合自己的那一條,我姐姐是這樣講的?!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應(yīng)該自己給自己找出路,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奮斗方向……這些普遍的話都是可以講的,可,不能這么說,因?yàn)槿羰呛苊鞔_,何必就要這樣來說呢。

  我們同是迷惘的人。

  我們在一起的這個平常的冬日,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話題在轉(zhuǎn)換,心緒也隨著變動,有時候,幾句玩笑話,逗得她咯咯的笑;有講到深沉的話頭或者我同她大講特講大道理的時候,她嘟著嘴看著朵朵落下的雪花,卻不打斷我。

  應(yīng)該十分珍惜這樣的時光——充滿著含蓄的愛意的時候。并非是時常都有的,后來的光陰有力的證明,這樣的時光,可遇不可求。

  她說送我一朵花,“就猜測,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有人給你送花吧?!彼嶂^,笑瞇瞇的遞給我。

  那是一朵已經(jīng)干瘦了的白玉蘭。為什么會給白玉蘭?她說,完全是因?yàn)樗龑@種花比較過敏,尤其是鮮花,但是,又抵不住它的香味和素潔的顏色。每次見到它,總是經(jīng)不住往前湊,結(jié)果就是臉上發(fā)癢,甚至在初中的時候,課上暈倒。

  “原來是對白玉蘭香氣過敏,不是老師口中所謂的營養(yǎng)不良?”也想起了在初中學(xué)校里操場東南角的位置,確是有一片白玉蘭栽植的。

  “嗯,也蠻奇怪的,白玉蘭是淡淡的幽香,不比其他的濃香型花卉,我卻過敏,但又很喜歡它?!焙苊堋?p>  誘惑的東西總是帶來不經(jīng)意的傷害。

  “對。所以把它送給你?!?p>  “額,你就不怕我也過敏?”

  “瞎說,在我見過的人中,就我過敏,沒有別人,你也不會?!蔽倚廊皇障隆?p>  話總是說不完的,尤其在這青春懵懂的、情愫曼長的年華,在將要離開大埡村的時候,我很不舍,非常不舍得,心里的情感激蕩,油然而生出一種不愿離開的感覺。她望著我,又回過頭去,再轉(zhuǎn)過頭來,我們的眼神撞了個正好,她在笑,在印象中,每次要分開,她總是含著笑容,目送離開。

  更加加劇了心中的難舍之情,漫天的雪花呀,要是你真懂得人世間青春的情誼,你就應(yīng)該顯出魔法,將兩個人心凝結(jié),撮合到一起,怎么樣都不分開,那就算是化災(zāi)成喜,平添一份喜樂和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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