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塵來到地下三層時,這里已經(jīng)一片狼藉。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叫罵聲把站在祭祖高臺之上,言之鑿鑿地恐嚇這些百姓的赤芒淹沒在茫茫人海中。
赤芒恨得恨得牙根癢癢,吩咐血無涯帶人驅(qū)逐這些暴民,若抗旨不尊,就地正法。怎料人數(shù)太多,沒等血無涯帶人沖進人群,就被后面的人連推帶拽地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爬出來,腳步站不穩(wěn),連滾帶爬地爬上高臺,模樣好不狼狽。
饒是心狠手辣的赤芒,面對如此多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之間找不出好的對策。
身后那些貴族們還不斷地慫恿著赤芒,讓他趕快想出辦法,赤芒紫色的眸子閃出一絲陰蟄,手中的紫藤尋著地縫鉆了進去,以不被人察覺的速度慢慢向四周擴散著。
那些他們口中所謂的‘暴民’,終究也不過是生活在最底層的普通百姓而已,除了長年累月在互相殘殺中練就的一身蠻力和對于殺戮的冷漠外,再無其他。對于赤芒手中的紫藤,都只是聽說卻從未見過,所以并不知道,此刻正緩慢包圍著聚集在高臺之下的這些人群的那一株株粗大的如同樹根一般的藤條,究竟是用來作什么的,甚至絕大多數(shù)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些藤條竟然還會移動!
初塵腳踩金雕,從空中緩緩而落,將赤芒的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
一只手緊緊握住赤芒那已經(jīng)將食指與中指交疊的手指,口氣中帶著譏諷?!安贿^是些普通的百姓,怎好勞煩三殿下出手?”
赤芒只感到手指微涼,一層寒意爬遍全身,卻不知道初塵是如何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的,不由得心底一驚:初塵的靈力,斷然已經(jīng)在他之上,看來已經(jīng)是完全恢復了,甚至比他中毒之前的靈力更加深厚,著實已經(jīng)成為不可小覷的存在。隨即收斂了眼中的陰狠,語氣中卻仍帶著不屑一顧,“想必皇兄有了辦法,說來聽聽?!?p> 初塵沒有理會赤芒的陰陽怪氣,看了一眼被赤芒手下攔在高臺之外的百姓。
“安靜?!甭曇舨淮?,但如同帶著某種魔力一般穿過人的耳膜直攝入人心,讓每個人都不由得為之一愣。
“吾乃魔界大皇子初塵,今日受魔君之命前來,傾聽爾等夙愿,盡我魔族最大可能滿足爾等需求。”
下面所有的人聽了初塵的話都有片刻失神,不敢相信初塵說的話是否為真,其中也包括赤芒,一臉看好戲地樣子看著初塵,“皇兄,這恐怕不妥吧,他們不過都是暴民,賤命一條,不如殺了算了一了百了,倘若他們想要整個王宮,你也打算滿足他們嗎?”
初塵不愿理會赤芒,但臺下的百姓似乎也并不相信初塵,質(zhì)疑聲此起彼伏。
“怎么可能?方才那個穿紫衣服的,自稱什么三皇子的人還說我們暴亂是暴民,要處死我們,怎么又來了個可以滿足我們要求的大皇子?我們都是平民百姓沒見過市面,也不曉得誰是大皇子誰是三皇子,我們就只認得二皇子,這么多年就他常來我們地下選兵,給我們一線生機。如今,進入軍隊的機會也沒了,這就是等著讓我們死呢,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今日我們就拼了,死也死在這三層里,好歹也算讓我們看一看陽光長什么樣?!?p> 赤芒聳了聳肩膀開口道:“看吧,沒用的,我苦口婆心地說了半天也沒見有誰挪動一步的,你一來就和他們說回去吧,我滿足你一切的要求,你以為他們會信?最終他們只會以為王宮的人都是巧言善變出爾反爾的無能之輩,氣焰會更加囂張,還不如趁亂消滅幾個帶頭的,滅滅他的氣勢。”
初塵心有不甘,這些人何其無辜,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赤芒動手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們雖然都是魔族最底層的百姓,但我們魔族奮斗了數(shù)十萬年,目的就是讓你們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今日,你們涌上了第三層,就說明我們的治理出了問題,我們不會鎮(zhèn)壓你們,你們是無辜的,是被迫無奈的。不僅如此,身為皇子的我,更為今日這樣一個局面感到愧疚,是王宮內(nèi)部的治理出了問題,是我們身為臣子的,乃至君王,都應當反思的一個問題。所以,請你們再信任我一次信任我們魔族一次,給我們一個彌補的機會?!?p> 初塵的話句句真心,若是普通人聽了,肯定會感動的聲淚俱下??墒沁@些百姓卻也并不普通,他們每個人都生活在那樣一個殘忍的環(huán)境里,對于身邊的人,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外,都帶著懷疑的目光去審視,即使初塵的臉上滿是一片赤誠,可他們?nèi)杂欣碛蓱岩桑@只是王宮派來的一個說客,于他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就在初塵苦口婆心地勸了許久,那些百姓既沒有前進也沒有后退,人人都心思各異,但懷疑是首當其沖的。
初塵看其中幾人似乎有了動搖,決定趁熱打鐵繼續(xù)勸導,就在此時,赤芒趁初塵不注意,竟然對紫藤念動了咒語。紫藤化身成一根根巨大的藤條,從地底貿(mào)然而出砸向圍在高臺之外的百姓,有些身手的人,迅速地躲開了,但大多數(shù)人都被突如其來的‘龐然大物’壓在底下動彈不得。
人群,瞬間被沖散,人們向四處逃走,其中有幾個膽子大的,憤怒地跳起,抽出身上的利刃向赤芒撲面而來。赤芒手指一勾,粗大的紫藤夾雜著強勁的風向幾人席卷而來。
紫藤纏上了幾人的身軀,又重重地拋向空中,如同一個魔鬼在玩弄著它的食物一樣。
對于赤芒突然發(fā)動的攻擊,初塵憤怒至極,虛空一握喚出冥泉,迎著風飛向紫藤面前,口中念動咒語,將靈力注入劍身,雙手執(zhí)劍迎空一劈,紫藤被砍成兩半,旋即一個利落的轉(zhuǎn)身,又將其他幾十根樹根粗細的紫藤一一劈斷。
從紫藤發(fā)動攻擊到被初塵斬落,救下這些百姓,這一切也不過就是眨眼間的功夫,待一切歸于平靜后,地上已經(jīng)遍布了幾十具尸體。有被紫藤砸死的,有被紫藤的刺刺中毒死的,也有被紫藤卷入空中摔死的。
看著身邊的伙伴一瞬間就變成了如此模樣,這些百姓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幾十人一群地圍在一起,準備群起而攻之。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竟然好像是不折不扣的魔族‘百萬大軍’!
初塵回頭看著赤芒,茶色的眸子似乎能噴出火來,而赤芒卻埋怨著初塵,為何阻止他,為何不把這些人都殺了。
初塵憤怒地吶喊,“都殺了?一百多萬平民,本應是我們魔族奮力保護的對象,在你的嘴里,居然命如草芥,說殺就殺?”
赤芒不予理會,好整以暇地看著初塵,仿佛料定了初塵不會動手,既然不動手,那就只能等死,一絲陰險地笑不加掩飾地掛在了臉上。
就在二人爭執(zhí)時,‘百萬大軍’已經(jīng)在幾個中年人的帶領下,踩著凌亂步子踏上石階,手握刀刃,向著初塵和赤芒所在的高臺,一步一步逼近。
初塵閉上眼睛,竟有一種無力的感覺,此刻無論再說什么這些人也聽不進去了,可若像赤芒一樣對他們動手,他是萬萬做不到的,怎么辦,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就在這些人快要逼近高臺的時候,一聲沙啞的鳴叫如一柄利刃撕破了這充滿血腥的陰沉,以風一樣的速度飛向初塵。
初塵微笑,抬頭迎接他的目光,語氣從未有過的放松,“夜梟,第一次覺得,你的叫聲如此美妙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