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記憶堆滿冷的感覺
轉(zhuǎn)眼已是嚴(yán)冬,流言蜚語好似被寒風(fēng)凍住了,漸漸停歇了下來。深歌漸漸補上落下的功課,稀里糊涂的考了第一名。
放了寒假,景音弦回了老家春水縣。深歌不愿回到舅舅家看臉色,便留在了樟城。沒有了學(xué)生,街道店面大多都關(guān)了門,不再營業(yè),空空蕩蕩,冷清到?jīng)]有人味。
深歌看著手機銀行卡的余額所剩無幾。她得趕緊找個工作。
深歌打開窗戶,白茫茫的一片,寒風(fēng)灌進來,屋子的溫度急遽下降,更冷了。
昨夜樟城下了近幾年最大的一場雪,下了一夜,厚厚的積雪包裹著樹的周身,綿長的枝節(jié)像舞姬拋出去引人流連忘返的袖子,樹的腰肢裹上了晶亮的雪綢衣裳。原以為經(jīng)過一夜的折騰,雪兒不再飛舞,臨近中午,簌簌的細(xì)雪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
深歌伸出手,迎接晶亮的雪花,因為手掌冰涼,雪花的消融,停留了片刻。
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
深歌回想起在年滿14歲寒冬的那一年,春水縣,也下了一場冰天凍地的大雪。深歌走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一輛紅色的面包車,停在了她的面前。一臉胡渣,眼神冷漠的男人把她抱進了車?yán)铩?p> 她認(rèn)得他,是她的舅舅,喬竹。
因為路上積雪的原因,車子開的很慢。一路上,深歌都在詢問喬竹發(fā)生了什么事。喬竹并不回答,而是很厭惡的讓她閉嘴。
深歌在14歲的這一年,第一次在車?yán)餆o形中感受到了凝重的氣氛,像一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
舅舅把深歌帶回自己的家。
喬竹一家人表情凝重的圍坐在一起,還有深歌的父親深離。
“爸爸。”深歌看見自己的父親很是高興,但她卻笑不出來。
深離張了張嘴,看著深歌嬌小,不知所云的樣子,實在說不出口。
喬竹率先開了口,臉上很是不情愿:“深歌,日后,你就在我家住下了?!?p> “為什么。”深歌不可置信,帶著好聽的奶音:“我不要。”
深離上下張著嘴,眼神幾乎不敢直視深歌:“深歌,家里出了大事,爸爸也沒有辦法?!?p> 深歌眼里一下子蓄滿了淚,但硬生生忍著,眼睛朝上,逼了回去:“能有什么事?”
“你還小,不必知道?!鄙铍x起身,“爸爸,要走了?!?p> 深歌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父親的背了行李:“你要去哪里。”深歌很是著急,抓住他的手,“你走了,媽媽怎么辦?!?p> “我等不了你媽媽了?!鄙铍x不忍心的撇開深歌強有力的小手,“乖,聽話,爸爸會回來?!?p> 深歌依舊不死心的繼續(xù)抓住,帶著令人心疼的哭腔:“不,到底出什么事了。爸爸,你為什么要走,你把我跟媽媽,一起帶走啊?!?p> 深離的面部顫抖著,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顫抖的嘴唇隔了好久才哽咽的說:“好好讀書。”
深離狠下心,再次把深歌的手撇開,推了深歌一把,對著喬竹鄭重的說道:“我走了,請幫我好好照顧深歌。”
深離快步走出門,上了車,深歌拍打著車門:“爸爸,你要去哪兒,你走了,我跟媽媽怎么辦?!备糁嚧?,深離終于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落下兩顆老淚。
車子緩緩地開動著,深歌直至把手拍的麻木,那扇凝滿雪塊的車門依舊緊閉。深歌的心好冷,像一片地窖。
深歌追著車跑,大顆大顆的眼淚經(jīng)受不住沖擊奪眶而出,爾后凝在臉上,像一層白蠟,被寒風(fēng)割得生疼。
深歌想不明白,她只是從莫失家出來,準(zhǔn)備回家,事情竟發(fā)展到令她不可接受的地步。盡管疑慮重重,但父親的離去,已經(jīng)讓她悲痛到窒息,身上的五臟六腑仿佛被人拿著刀切割。
她追的累了,腳步依舊慢慢的抬動著,直至失去力氣,跪在雪地里。
空洞的眼神一張一合的望著遠(yuǎn)去的車影,直至變成一個模糊的點,然后,消失不見。
上天從不吝嗇給一絲憐憫,也從來不會心疼任何一個命苦之人。這一刻,漫天無情的大雪從光線暗沉的天空飄灑下來,迅速落滿了深歌的肩頭。
一個身穿黑色漫裝的男生,戴著一具黑色的面具,打著一把透明的傘,緩緩的走向痛苦至極的深歌。
他的腳步在移動,腦子卻還在思考,到底走不走近她。直至那把傘撐在了深歌的上空,他才停止思考。
他跟她一起跪在雪地里,深歌空洞的眼神看著他,不說一句話。她也并不想知道他是誰。他也不說話。
他看著深歌快要凍暈過去,臉蒼白的像一張脆弱的白紙。他把她背在背上真誠而深情的說:“我會一直陪著你?!?p> 深歌腦子雖然迷糊,但這句話聽的真真切切。
深歌的舅媽遠(yuǎn)遠(yuǎn)的跑來,見此情景,還以為他是壞人。上前就要報警。
他卻怔怔的說:“去醫(yī)院?!?p> 他把她送到醫(yī)院,便離開了,深歌的舅媽也并未追問他是誰,因為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
醫(yī)院醒來后的深歌不顧舅媽的勸說,拔掉針管,跑回了自己的家。只見兩條白色的封條,封住了家。
沒有人告訴她發(fā)生了什么事,也沒有人告訴她父親為何離開,她更不知道,母親為何也不見了。
她著急,氣憤,委屈,甚至恨。
狂風(fēng)撲打著窗戶,透明的窗幾乎就要打到深歌的臉,她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回過神的她,抹了一把臉,發(fā)現(xiàn)全是淚。
此時手機鈴聲響起。她欣喜的按下接聽鍵,并清了清嗓子。
“音弦......你在干嘛呀?!?p> 景音弦的聲音很是溫柔,聲色帶著青年特有的清亮:“剛從街上買了年貨回來。”
“音弦,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你多久回樟城啊?!鄙罡杵诖膯栔?。
“你想我多久來啊?!本耙粝曳磫柕健?p> 深歌聲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嬌:“我想要你立刻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p> 景音弦輕笑:“你當(dāng)我超人啊?!?p> “也不是不可以啊?!?p> 陣陣寒風(fēng)長驅(qū)而入,深歌才想起未關(guān)門窗。
“我都聽見嗚嗚的風(fēng)聲了,你趕緊把窗戶給我關(guān)好。”
“我正關(guān)呢?!?p> 這時,景音弦的母親推開他的房門,欣喜的說:“有女孩子找你?!?p> “誰啊?!本耙粝矣行┮苫?,對著電話說:“我先掛啦,不知道誰找我,我回頭再打給你?!?p> “好?!鄙罡栌行┞淠?。
但電話一直未掛,深歌聽著景音弦走動的聲音:“你怎么不掛啊?!?p> “你傻啦,我從來不會掛你電話啊。”
“對哦,那我掛啦,你要照顧好自己哦?!?p> “遵命?!?p> 深歌掛了電話,躺在沙發(fā),悵然若失。心里有些不安。
景音弦怎么也不會想到站在屋外的女生會是蔣蓮,她穿著雪白的呢龍大衣,頭戴黑色的貝雷帽,少了平時的高傲和嫵媚,整個人變得清麗亮人,她朝著景音弦傻傻的笑著,雙手不好意思的動著。
景音弦蹙著眉,蔣蓮她怎么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