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一覺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她有些迷糊的揉了揉濕濕的眼睛,還在奇怪自己怎樣上的床,在低頭看見自己的鞋整齊的擺在床邊時,她猛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是絕不會把鞋擺的這么齊的。
我不知道我今天為什么會這么累,明明已經(jīng)睡了很久了,可還是很困很困,大概是看到他我就會身心俱疲吧——他是我心口上永遠的傷,不能被別人揭開。
可是今天卻被毫無保留的揭開了,還是在張云軒面前。
我的心血淋淋的。
這么多年沒見了,看到他還像以前那樣好,我也就放心了,也就沒什么可留戀的了。
回頭想想這幾年的自己也真是好笑,他離開我時我強裝著沒哭,他走遠了,我回過頭倔強的對李易晗說“他王子卿以為自己是誰啊?以為周圍的人離開了他就真的活不了了嗎?我一定會向他證明我可以活的多姿多彩、有滋有味……”,說著說著我就哭了,撲進李易晗的懷里哭的不能自己。
然后,幾年過去了,殘酷的事實向我證明我在離開他以后,一切都亂了,我連我自己都做不好了,連我想要的生活都過不好。
看來他在我心里真的很重要,比我想的還要重要的多。
我也曾難過到想要找他大吼一頓,可我終究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大概,有的時候無理取鬧一點會更好,因為,那樣的話,自己就不會那么難受了,就不用自己一個人慢慢熬過那段日子了。
可是,他離開后,我再也沒有去煩過他,因為,我知道的,他還要哄別人。
那個時候,我的生活就是暗無天日——在黑暗里行走,然后強裝微笑,或許說我是個瘋子然后在拼命的裝成正常人更加合適。
女人就是這樣的,一旦陷入愛情便會在自己挖的洞中越掉越深,遍體鱗傷卻仍不知痛,直至力竭而死。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這樣,我只知道我是。
那個時候的每一天我都不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么,我想著自己救自己,可我卻對自己無能為力。
我就以這樣一副狀態(tài)繼續(xù)著我不知未來在何方的生活,直到他,張云軒,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
他給我昏暗的生活里帶進了世界上最溫暖燦爛的陽光。
房間里沒有他的身影。
我穿了鞋走向客廳,老媽的臥室里傳來電視機的嘈雜聲音,我口渴的拿了瓶蘇打水咕嘟咕嘟全喝了,環(huán)顧了一下客廳和陽臺,還是沒發(fā)現(xiàn)張云軒的身影。
這家伙去哪兒了?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
我原本想問問老媽知不知道張云軒的去向,但想想她正在看電視,肯定什么也不知道,索性不去打擾她的雅致了。
時間剛過兩點,這個點,他的話,可能在李易晗那睡覺吧,我還是不打擾他了,他在火車上這一夜肯定沒睡好。
“然然,云軒怎么沒和你一起?”
李佳錦從臥室里出來,看到陶然自己一個人躺在沙發(fā)里看著百看不厭的《福爾摩斯全集》,不禁關(guān)切的問了起來。
“還在睡覺嗎?”
陶然腰部稍一用力就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下巴懶懶的靠在沙發(fā)上,探著頭問。
“你知道他去哪了嗎——我一直沒見到他?!?p> “他吃完飯就去你房間里——是不是去子卿或易晗家里了?”
聽到王子卿這三個字,陶然的心不由的向下一沉。
李佳錦也不再等她的回答,拿起購物袋出了門。
“我去超市買點食材,你給云軒打個電話吧?!?p>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我拿起手機快速的撥了張云軒的號碼,可手機在響過幾聲后并沒有人接聽。
他應(yīng)該還在睡覺,否則他是不會不接我電話的——誰都可能不接我電話,他張云軒不會——我最了解他的脾氣了。
陶然重又躺回了沙發(fā)上,舉起書一行行認真的看著,可怎么躺都不舒服,那種感覺就像細皮嫩肉的豌豆公主躺在墊了十八層墊子的一粒豌豆上那樣,難受的怎么都不得勁,她沒心思再看下去,索性把書重重的蓋在了臉上。
心里不知道為什么,很慌。
我好像在擔心什么,但到底在擔心什么我又說不清,就只是不斷的看著時間。
三點過一刻時,我再也躺不住了,把書胡亂的扔到一旁,重新又拿起了手機,第二次撥了張云軒的電話,電話響了沒多久便被掛斷了。
發(fā)生什么了……
他掛我電話。
我第三次打他的手機,可這次,手機里傳來了那個普通話標準到可怕的機械聲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怎么了……他怎么了……
我慌了。
沒來由的害怕。
害怕張云軒突然離開我。
陶然緊攥著手機沖出了家門,她看著李易晗家緊閉的藍色防盜門,連想都沒想就使勁的敲了敲。
粗暴狂亂的敲門聲。
我聽到了。
我立刻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睡意全消。
能這么敲我家門的除了陶然外不會有第二個人了——我已經(jīng)記不清跟她說過多次我家有門鈴了,可她還是覺得這樣更直接。而我就只能對著她那一臉無害的笑容無語的搖頭。
反正她怎么樣我都不討厭就是了。
我本想跟她開玩笑說“呦,想通來我家過夜了——歡迎”,可在推開門看見她那副惶恐焦慮的表情時,我立刻斂起了所有的笑容,心也跟著她緊張不安起來。
她臉上的這副表情最近出現(xiàn)的一次是三年前。
三年前王子卿離開她時。
“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張云軒在這嗎?”
“不在。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嗎?”
“吃完飯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p> 她使勁搖頭,咬著薄薄的嘴唇,咬的通紅——我看的一陣心疼。
“你給他打電話了嗎?”
她不說話,低著頭,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我的心跟著難受。
“他是不是去——”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飛也似的轉(zhuǎn)身向樓上跑去,我匆匆拿了鑰匙追過去,還未到門口就聽見了她用力拍打門的聲音,那聲音含著焦急和憤怒。
門外,狂躁的聲音。
我本就壓抑的心情更加沉悶了。
我的腳步有些不穩(wěn),晃悠悠的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陶……陶然……”
我立刻清醒了——原來,原來是她在敲門,明明是很熟悉的敲門聲,我怎么能沒聽出來……難道我真的離開的太久了嗎……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瞪著我,我只是吃驚的看著她,緊握著門把的手立時松開了。
門很快就打開了,王子卿還穿著上午那件白襯衫。
他俊俏的臉泛著明顯的紅暈,一身濃烈的酒氣,走路卻并沒有太多搖晃——他喝了很多酒,但絲毫沒有醉意——他的酒量很好,像他老爸,這個我一直都很清楚。
“陶然。”
我又念了她的名字,條件反射的念出了她的名字,她卻只是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了我,沖進了我的家里。
“他來過?”
我愣了幾秒,直到聽到這個冷冰冰的聲音我才回過神。
原來李易晗也來了,剛剛他就站在陶然身邊,用淡漠的目光注視著我,只是我沒注意到他——我的眼里就只有陶然。
此刻李易晗用他那冷冰冰的語氣質(zhì)問著我,我感覺很好笑——她身邊的男人不斷的在變,李易晗他卻一直像天使一樣守護著她,不辭辛苦,不畏風(fēng)雨,既得不到她的垂憐,也換不來她的愛,反而是他倍受流言蜚語的迫害,李易晗,你做這一切到底圖什么……
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一點兒也不懂這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玩伴,這個和我共擔風(fēng)雨的男人。
我有些想笑,想哭,可冰冷的實驗室早就將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磨盡了,現(xiàn)在的我就像一尊活佛那樣,無喜無悲,只是,這里,心在的地方,生疼……
王子卿的目光在李易晗身上只停留了兩三秒便立刻轉(zhuǎn)向了陶然,追隨著她。
屋里混著濃烈的酒味和煙味的嗆人氣味——我聞著,然后惡心的想吐。玻璃桌上擺著兩瓶白蘭地和一罐啤酒,面對面放著兩個透明的高腳酒杯——張云軒來過,一定來過!
“張云軒他去哪兒了?!”
陶然猛地回過身,沖著眼睜睜看著她的王子卿大吼。
“我不知道……”
“他跟你喝過酒吧,他去哪里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喝過酒就離開了……”
王子卿極力想要辯解,陶然卻冷冷的瞧著他,不給他解釋的余地。
“一定是你對他說了什么,否則他不會一聲不響的離開的——一定是這樣的?!?p>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說了她也不會相信。
我看著她,她卻像冷靜下來一樣向門外大步走去。
“你去哪里?”
我還是控制不住的問了出來,可出乎意料的是我的聲音里滿是顫抖。
我不能不在乎她,我還是沒辦法不在乎她因為我的整個青春記憶都是由她填滿的。
“找張云軒?!?p> 我的心里涌出無限的嫉妒,她卻冷笑著,冷笑著看著我。
“王子卿,我告訴你,我如果找不到他,他要是再也不回到我身邊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我會恨你一輩子?!?p> 她就這樣冷冰冰的看著我,毫無感情的說出了這段話,這話就像嵌入板中的釘子一樣,一點一點使勁的釘入了我早就千瘡百孔的心,痛的要破碎掉了。
一向慣于隱藏自己感情的王子卿這下卻像凍僵了一樣,臉上凝著痛苦的表情,一動不動,一動不動的看著陶然轉(zhuǎn)身離開。
我終于明白了,我徹底追不回她了,她已經(jīng)離我太遠了,本來我想要耍個小聰明再次把她騙回來,可是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對我唯話是從的單純孩子了,所以我只能在這自作自受……
而不久前我的那些做法,真是幼稚啊。
陶然說完這段話便一步一個臺階的慢慢向樓下走去,可她終究還是不能欺騙自己的感情,她越走越快,最后就不顧一切的跑了起來,身后,李易晗和王子卿對視了幾秒,終還是什么都沒說的立刻追了過去。
“陶然!陶然你站在!聽見沒有?!快停下!”
我在她身后扯著喉嚨大喊,她卻只是不顧一切的用盡全力向公交車站的方向跑著,我也只能加快了速度。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她卻用力的想要掙脫我。
“你放開!”
“陶然,你冷靜下來!你著急也沒用,你知道他去哪了嗎?知道自己要去哪嗎……”
“車站!他只可能去那里,他也只有那個地方能去!”
她斬釘截鐵的大聲喊著。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能這么肯定,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女人的直覺吧,我沒用多問,也不知道該問什么。
“車站是嗎?你帶錢了嗎?”
他的聲音溫柔,我說不出話了,咬著嘴唇。
他沖我微微笑了,那笑讓我有一種全世界的陽光都只屬于我的錯覺。
“我陪你一起去找?!?p> 她像無數(shù)個過去那樣沒有拒絕我,也許這就是她對我絕對的信任吧,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心會這么痛。
李易晗輕輕攬著陶然,她像一只溫順安靜的小綿羊一般,靜靜地倚在他的肩頭,不哭不鬧——這在旁人看來一定認為他們是情侶,而且是很亮眼的一對,可是他和她不是。
她的心是屬于另一個男人的。
她和李易晗上了車,她靠在他肩上。
我就站在車下,看著他們離開。
王子卿,你到底在躲什么啊……明明你才是這個故事的主角……明明你才最應(yīng)該陪在她身邊……
公交車從未像今天這樣走的那么慢、那么平穩(wěn)過,窗外的天空刺眼,緩緩而過的景色全都閃著明晃晃的溫暖的光。
陶然靜默的看著窗外,變幻的景色在她動人的眼眸中不斷的跳躍,但一切景色皆不入她眼中,她晶瑩的眼睛像清晨的露珠飽滿欲滴,車窗掩映出她清瘦的剪影,她不愿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便低下了頭,眼睛虛空的盯著一處,心里還是不安。
如果現(xiàn)在不是李易晗陪在我身邊,我真不敢保證我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老老實實的坐著。
我的視線一直未能從她身上離開,我看著她不停的看時間、不停的給張云軒打電話——電話里很清楚明朗的傳來那個機械到?jīng)]有感情起伏的聲音,她卻還是一遍遍嘗試,然后又頹然的放下手機,低著頭,一副做錯事受到責(zé)備的孩子模樣。
她的這副樣子讓我想笑,但又滿是心疼——你到底在自責(zé)什么?你又沒犯什么錯……不過,她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一直沒變,雖然性格變得冷冰冰的了,可這還是我所熟悉的那個她。
我不是不知道該說什么,畢竟我曾經(jīng)和那么多女孩子交往過,哼,但現(xiàn)在我什么也不想說,就只想這樣沉默著陪著她,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一輩子,一輩子像這樣守護著她……
車到站了,陶然便不再受控制般一下掠過坐在外側(cè)的李易晗沖了出去,她在茫茫人群中漫無目的的到處跑,拉住一個人便問見沒見過一個“身高一米八,穿著白襯衫、藍色牛仔褲”的男生,還有“他眼睛長長的,微微彎起,總是帶著很溫暖的笑容”……
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疲倦,就這樣一直不停的問著。我聽著她對張云軒的描述,只得苦笑。
大概,這就是他和我的不同吧。
陶然就是這樣,看著大大咧咧的,甚至還有些粗心,可實際上她比誰都細心的多,很多別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她都注意到了,并且會牢牢的記在心里。
“陶然,”李易晗抓住還在拼命向旁人詢問的陶然的手,輕聲地叫著她的名字,她回過頭,迷茫的雙眼淡淡的望向他“你這樣問是不行的——我陪你去售票處問問,他們是最清楚的。”
她點點頭,然后便朝著西邊的窗口跑了過去。
我看著她被人群吞沒,然后快速的向東邊的窗口跑去——我為什么要在這里做這種事……
“今天下午一點四十左右見過他,他好像喝多了——臉紅紅的,呼出的氣體里全是酒味,走路搖搖晃晃的,被人撞了好多次,我還問他要不要緊,他沒……”
應(yīng)該說我的運氣不錯——我在問了兩三個工作人員以后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對不起,請問他幾點離開的,去哪兒了?”
李易晗雖然客氣但語氣還是不乏生硬冷疏,他打斷了女職員的滔滔不絕。
“兩點吧——嗯,兩點——南京?!?p> 李易晗匆匆說了聲“謝謝”調(diào)頭就離開了。
東窗口那里,陶然還在一個一個認真的問著每一個工作人員,幾個工作人員顯得很不耐煩的沖她揮手,示意她趕快離開,不要耽誤后面的人買票,陶然一面低下頭道歉,一面繼續(xù)向下一個窗口走去,繼續(xù)問——此時的那個倔強到不行的她在人群中顯得那么脆弱和無助。
我看著陶然的這副樣子,心緊緊的揪在了一起——即使是王子卿離開她時她也沒有這個樣子。
我再一次掏出手機撥了張云軒的電話——還是關(guān)機。
李易晗惱怒的想將手機摔碎,但只是攥得更緊了。
張云軒你個混蛋!怎么不聲不響的就離開了?!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她現(xiàn)在這副樣子有多可憐?!你他媽死哪去了……
問完最后一個窗口,陶然就像用完了所有力氣一樣,低著頭,小心的閃到一旁,茫然的站在原地,李易晗慌忙趕到她身邊,她仰起臉,用詢問的惹人憐愛的目光望著他,李易晗搖搖頭。
“沒有,都問過了,沒有一個人對他有印象……”
陶然,對不起,這次我對你說謊了。可是我必須這么做,不然你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追過去的,那個時候我就沒有辦法了,沒辦法留住你了。
“他肯定是離開了,而且我找不到他了,他再也不接我的電話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立刻陷入了自責(zé)之中,雙手在低處緊緊交錯著,垂著頭,咬著嘴唇,低聲說著。
我小心的攬過她——我真害怕自己的一不小心會讓她立刻崩潰。
“那家伙不會就這么走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再說了,他的行李不還在你家嗎?他總不能不帶行李就走吧……”
李易晗說這番話時心里頗感苦澀,可陶然還是點了點頭。
我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大概他與生俱來的就讓我放心吧,對他,我可以不問因果的跟著他。
我又說謊了。
真的對不起。
我拉著她走出車站,她看了看周圍,走到今天早上下車時的花壇坐了下來,就再也不愿動了,她抬著頭,望著遠處和路過的行人。我無奈的看著她,但也不想勸她,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還在嘗試打電話、發(fā)短信,我看著她一遍遍重復(fù)著同樣的操作,然后我現(xiàn)在就只想做一件事——把張云軒找出來痛扁一頓。
橙黃色的路燈已經(jīng)亮了起來,投射下的兩人的身影和諧動人。夏夜的柔風(fēng)輕輕吹著,很舒服,軟綿綿的。
車站的人少了,旁邊的快餐店卻更忙了。
她還是不愿意回去,不時地抓住一個路人問著同樣的問題。
“別等了,他可能已經(jīng)回去了,這樣等也不是辦法——你爸媽會著急的?!?p>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一聲不吭的離開,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錯了……如果是因為王子卿的到來,那我也希望我沒有看見他……
“至少吃點東西……”
李易晗,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再讓你為我擔心的,很久以前就不想了,可我還是沒能讓你放心……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買。”
她大概是點頭了。
他跑著離開了——你不該對我這么好的……
她喜歡吃手撕面包,喜歡喝奶茶。
“請問你有沒有看見過一個一米八左右、穿著白色襯衫的男生,他的眼睛長長的,微微彎起……”
“是不是還帶著銀框眼鏡?”
挎著皮包的中年男子微微笑了,不等陶然回答就指著她身后說:“那不就是嗎?”
我的心里咯噔一聲,感覺有什么東西因再也無法承受其重而突然坍塌了。
我勉強的沖那男人說了“謝謝”就坐在原地再也不敢動了,他卻是一副幫助了我很快樂的樣子,他沖我揮揮手離開了,但我連擺表情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看著那個中年男人離開,然后從她身后走了出來。
我看著她低著頭的自責(zé)落寞樣子,我的心痛的扭成了一團——以前,以前你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等著我……對不起……我錯了……
“陶然,回去吧,別等了……”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他才離開的!你有什么資格管我?!”
她小小的聲音越來越大,猛地將頭抬起,臉已經(jīng)被頃刻而出的淚水打濕了,幾縷細細的發(fā)絲貼在臉上。
我看著她,難受和痛苦混雜著從心底沖了出來。
“對不起,陶然,對不起……”
“你就只知道說對不起,你王子卿的對不起就那么不值錢嗎?!你給不了我幸福,還要破壞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幸?!?p> 大概是我的喊聲太大了,在這片不安靜的花壇邊顯得太過刺耳。
有那么幾個多事的婦女老人停下了腳步,他們觀賞著我和王子卿,然后指點著、說著。
我清楚的聽到了,她們說“最近的小情侶太不懂事了”,說“吵架也不分場合”……
全是冰冷的話語。
沒關(guān)系的,我早就習(xí)慣了。
畢竟,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然后用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去批判所有人和事實是這些人的慣用伎倆,而就一論百、以偏概全是那些所謂的高尚人士的常用技巧。
都是這樣的人,滿大街都是這樣的人。
我受夠了。
你們是誰啊?!你們到底是誰啊?!你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為什么還要這樣說我?!你們要是那么無聊的話……那么無聊的話,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告訴我張云軒去哪了……
我提著食物,剛出店門就遠遠的看見了王子卿的身影——他怎么來了……
我快步跑了過去,然后聽到了陶然歇斯底里的喊聲。
我從她身后繞過,按著她劇烈抖動的雙肩。
在他的懷里我總是能很快的安靜下來——他的懷抱永遠都那么溫暖,那么可靠,這么多年一直沒變……原來我已經(jīng)這么依戀他了……
“王子卿,我討厭你——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大的不幸,我真的不想再見你了,真的,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她睜大雙眼瞪著我,恨恨的說著這些話。
她的話沒說完就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由哽咽化為泣不成聲,她雙手掩面,淚水透過指縫快速而不間斷的打在衣服上,她再也說不出話,哭的沙啞力竭,她側(cè)身將頭掩在了李易晗的懷里。
我還站在她面前,卻說不出一句話,也做不出一個動作。
李易晗輕輕摟著她,沒有安慰,只是借給她一個懷抱,淡漠仇視的雙眼逼視著我。
“你帶她趕快回去吧——阿姨來電話了,問我們是不是在一起。我跟她說是,說不回去吃了,讓他們先吃吧——我不知道你們還要干什么,給她打個電話吧?!?p> 插在褲兜中的雙手將我自己攥的硬生生的疼,我再也受不了了,受不了眼前的這副光景,我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他的眼神悠遠,語調(diào)機械,聽不出喜悲。
我沒說感激的話。
我沒打算聽他道謝。
他淡淡的說了句“拜托你了”,我冷冷的笑了——王子卿,你還有什么資格說“拜托”這兩個字,她已經(jīng)不是你的了。把她傷成這副樣子,歸根結(jié)底都是你的錯。
“你去哪?”
他的聲音里也沒摻雜任何感情。
“找個地方坐坐??偛荒芎湍銈円黄鸹厝グ??”
他苦笑著轉(zhuǎn)過身,我握住了他的肩,不讓他再走一步。
“如果這次是你的原因,不管什么,我一定會湊你的?!?p> 他湊近了我,聲音冷酷。
“你覺得陶然會允許嗎”——想張口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那個愛我的女孩已經(jīng)被我弄丟了,我已經(jīng)不能再說這句話了。
“我說過不許你讓她哭第二次。”
他的眼中跳動著冷漠的光,冷冰冰的臉上寫滿認真。
他的聲音很低,沒有威懾力,卻字字刻入我的心上。
我愕然的對上他的眼睛,很久,他松開了我的肩,走到還呆呆坐在花壇邊上的陶然,彎下腰,輕柔的給她擦著眼淚。
“我們回去吧,回去等——他可能已經(jīng)回家了?!?p> 他又在安慰我了。
我不能再讓他為我擔心了。
這樣等下去也不會有結(jié)果,是不是啊張云軒?
她點了點頭。
他擁著她離開了。
我看著他們,然后一個人在這人來人往的都市中悵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的結(jié)果。
她大概是不想讓爸媽看見自己的這副樣子,便拽著我的衣角,一動不動,也不看我,只是低著頭沉默不語,我無奈的笑了,摸了摸她的頭——撒嬌都不會,真是太不可愛了。
我給李佳錦打了電話,理由是“三人在外面玩通宵”,她沒多問,應(yīng)該也是管不了,再或許是放心?
陶然進了李易晗的家后便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fā)上,眼睛直直的盯著手機,面前李易晗給她倒的水不斷重復(fù)著由熱到?jīng)龅倪^程,可她連碰都沒碰,她就只是翻著手機,一遍一遍。
外面的夜慢慢變黑,又慢慢變亮,當天空開始跳動起一抹淡紅時她終于撐不住倒在李易晗懷里睡著了。
李易晗瞧著她的臉,淡淡一笑,將她輕輕抱起,放進了柔軟的沙發(fā)里——只要睡著她就不會輕易醒了。
李易晗伸了伸酸痛的腰,坐到對面,剛想躺下,桌上陶然的手機卻響了。
竟然還是那首用了幾年的《Kiss the rain》——還沒聽夠嗎?真是跟她的這個人一樣。
一樣癡心,不過,如果她不癡心她也就不是陶然了。
李易晗匆匆拿了手機向陽臺走去,瞥了瞥在沙發(fā)里縮成一團的陶然,勾了勾嘴角,然后目光停在了不斷想著的手機上。
“你好,請問陶然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