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跟你扯這些事的，”安妮母親眼睛瞇縫了起來，里面寒光閃爍，“如果你是想跟我女兒套近乎的，勸你斷了念想。如果你們已經(jīng)有交往了，那就趕緊斷了往來。我這人心直口快，直截了當(dāng)?shù)馗阏f了吧，不要想跟我女兒有什么瓜葛，想都別想，一看你就不配?？梢哉埬汶x開了嗎？”
“媽媽！”
“怎么！”安妮母親的聲音比安妮高了八度，“你還想跟這野小子發(fā)生關(guān)系不成？翅膀硬了，敢不聽我的話了，對不對？”
我靜靜地站在那里，一句話也沒有回。
“可是您也太……”
“這是為了你好！你根本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世道！一個姑娘家，很容易被一些混賬家庭養(yǎng)出來的混賬東西以各種理由騙錢騙身子的！而且，現(xiàn)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期，你居然還有時間在學(xué)校跟別人交流？初中那會你哪次不是全年級前五？現(xiàn)在呢？我現(xiàn)在看著你的成績排名那些多出來的數(shù)字就鬧心得不行！”
我一下笑了出來，在場的三個人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你笑什么？”
“……那個，阿姨啊，我剛剛突然發(fā)覺了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
不等安妮母親說話，我又繼續(xù)道：
“從前有個讀師專的，叫梁鴻的人……”
安妮母親突然怔住了。
“……讀書的時候，他算是遠(yuǎn)近聞名的學(xué)霸加校草，要才有才，要帥氣又帥氣，高高瘦瘦的，關(guān)鍵性格還特別好，很會關(guān)心人，追求她的女生非常非常多，他收到的情書疊起來得有一本字典厚。這些女生中還有一個外校的，家里面父親做建材生意，是個暴發(fā)戶。那個女生自身也特別優(yōu)秀，但一直不敢找那個叫梁鴻的男生表白……”
“你究竟……”
安妮的母親此刻一臉驚恐。
看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后來啊，因為大家都不夠主動，結(jié)果畢業(yè)過后那個梁鴻終究還是被一位行事主動的女孩子拉走了。那個外校的女生開始著急了，甚至跑到他家去鬧，結(jié)果最后還是慘兮兮地放手了。哦，我忘說了，這是個有些年頭的故事了。那個梁鴻，他現(xiàn)在的孩子，怕是都跟我的年紀(jì)……一模一樣咯。”
“……你究竟是誰？”
“……很久以前，有個人說我是混賬東西，我沒跟她計較，因為我的確就是個混小子。但是，沒必要把家人也一并帶上吧。還有，尊重是相互的，什么人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有落魄的時候，為什么就不能饒過落魄的野小子呢？哦，對了，我有名字的，跟之前那個梁鴻一樣，我也姓梁，明年二月一日就滿十八歲了。您看我不順眼，我話說完了，馬上就滾?！?p> 說完，我就轉(zhuǎn)過身，離開了現(xiàn)場。
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那一刻，心里倒也不怎么生氣，只是多少有些感慨。
“梁山！梁山！”
而在我超不多走到公園門口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安妮急切的叫喊。
我轉(zhuǎn)過身。
“梁山……咳咳……對不起……”
安妮氣喘得厲害，剛才應(yīng)該有拼命在奔跑。
稍微喘了一會，安妮多少平復(fù)了一點。她站直了腰。
“聽我說，好嗎？”安妮的神色之間帶著懇求，“我為我媽媽的不當(dāng)言論鄭重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媽媽的脾氣一直都是這樣，其實她也并不……”
我揮了揮手。
“是我太沖動了，我應(yīng)該更加心平氣和地跟長輩說話的，麻煩你到時候跟阿姨說聲，對不起?！?p> 安妮神情有些復(fù)雜地望著我。
我笑著跟她說：“怎么？剛剛被嚇到了？抱歉抱歉，我下次真的不會再這么跟大人說話了。”
“……跟我走?！?p> “誒誒？啥？”
“跟我走。”
安妮不由分說拉上我，向著大門外走去。
……
在安妮半強迫的牽引下，我們來到了一家自助餐廳門前。
“安妮，你該不會……”
安妮扭過頭，朝我笑笑。
“就當(dāng)是賠禮啦！況且我現(xiàn)在多少算是掙了錢的，請一頓飯沒有問題。當(dāng)然，太貴的暫時不行。”
“現(xiàn)在才四點左右還沒到飯點的。而且，你剛才說的掙錢是怎么回事？”
“啊，是這樣，”安妮說著，撩了一下額前的青絲，“我在一家視頻網(wǎng)站做唱見主播……”
一見我瞪圓了眼，安妮立馬慌張地擺了擺手道：“沒有露過臉！只是單純直播唱歌，偶爾玩一些游戲而已！單機游戲！你們男生應(yīng)該知道的！而且我粉絲數(shù)也不多的！”
我稍稍放下了一點心……
等等。
問題好像更大?。?p> “你？直播游戲？”
我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印象里的那個安妮，似乎離我現(xiàn)在所認(rèn)識的安妮越來越遠(yuǎn)了……
“干嘛？不服??？”安妮似乎對我這態(tài)度相當(dāng)不滿，“女生就不能直播打游戲了嗎？”
“那個……我問一下，雨梨她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但我沒讓她跟任何人說?！?p> “那你為什么跟我……”
話說到一半，不知為何我頓住了。
不知道安妮聽沒聽到，只見她靈巧地轉(zhuǎn)過了身，順便撩了一下額前的頭發(fā)。
“快走吧，晚了就沒位置了?！?p> 現(xiàn)在這個點，哪里會愁沒位置啊……
……
不知道算不算矜持，我只拿了一點水果和小蛋糕。當(dāng)我把盤子端著，磨磨蹭蹭地向著我們這桌靠近的時候，坐在座位上的安妮皺了皺眉。
“你一個大男生，還是長跑選手，就吃這么點？”
雖說沒到飯點，食客也有一些。嚴(yán)重的是……基本上是相互依偎著的情侶。鄰桌那對拿著筷子互喂食物的衣著花哨的情侶不由得讓我咽了口唾沫，別過了頭。
“那個，安妮，謝謝你能來帶我吃飯，但是，能不能快一點，不然會被誤會的……”
“誤會？什么誤會？我們是來吃飯的，又不是來談情說愛的。”安妮說著，指尖捻起一顆小番茄，送進嘴里后便拍了拍手，“走走走，跟我再去拿一點，花了錢就老老實實好好享受?！?p> “喂喂，可是……”
“哎呀你一個男人家婆婆媽媽的。實在覺得難為情的話，叫我姐就好了呀?！?p> 能這么面不改色看上去像是認(rèn)真地在占我便宜的人，除去班上那幫惡鬼魔頭外就只有你了。
稍稍反整她一下。
“不干！妹妹除外！”
“嘿，你個死妹控……還真是名副其實啊?！?p> 那個意味深長的停頓還有后面半句以及后面半句那種揶揄語氣是怎么回事啦！什么叫名副其實??！我做過什么妹控會做的事情嗎？
“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
朋友，細(xì)節(jié)決定成敗。
“喜歡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姐姐或者妹妹都可以，一會叫姐姐一會叫妹妹也可以，媽媽和婆婆除外。”
一會叫姐姐一會叫妹妹……這樣關(guān)系只會更加撲朔迷離好不好。
“……當(dāng)然，其實你還可以叫我……咳咳，沒什么?！?p> 別以為我沒理解到你想表達什么，就你的臉頰突然發(fā)紅的程度上看……是想讓我叫你爸爸對吧？不存在的。
……
“梁山啊，你你剛才提到的那位……梁鴻，是你的爸爸嗎？”
說實話，包括雨梨在內(nèi)，這算是我第一次跟同齡異性單獨吃飯。雖說眼前這位從神色之間看上去像是不良混混里的大姐頭的女生我已相當(dāng)熟悉，但用筷子夾起土豆片的時候，我還是控制不住土豆片的顫抖。
此時她突然發(fā)問，我也是愣了一下，又閉著嘴唇嚼了兩下嘴里的食物。
“是的，梁鴻……是我爹?！?p> 突然想起，不知道這種事情適不適合跟安妮說。
另一邊，安妮則是驚奇地睜大了眼。
“媽媽很少露出吃驚的表情的……難道說，你的爸爸和我的媽媽，之前……有什么交集嗎？”
“……這些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了，我們也管不著。我自己也只是零散聽說了一些，具體內(nèi)情完全不清楚。”
能瞞就滿吧，實在瞞不過再說。
“咦，等等。你剛才還說，你的爸爸長得很帥？”
關(guān)注點這么快就轉(zhuǎn)移了嗎？真是摸不著頭腦。
“對呀，有什么問題嗎？”
安妮此刻死死盯住我的臉。過了好幾分鐘，突然閉上眼，嘆了口氣。
“也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不能不承認(rèn)……”
“啥？你在說啥？”
“沒啥，專心吃飯?！?p> “不不，你剛才看了我的臉看了好久對吧。你是不是在想‘父親長得帥但兒子卻是這種普通模樣’這樣的事情?。俊?p> “隨你怎么想。”
哼，長得帥又如何，如果只是長得帥的話，我老爹和我老媽也不可能走在一起。我爹在他工作的那所中學(xué)可是出了名的教學(xué)水平高。而且?guī)煹乱埠?，對學(xué)生有耐心，處理問題的能力也是一流。據(jù)說可能過兩年會被調(diào)到我們這所學(xué)校來教書。
.話說，為啥是我畢業(yè)了才來這邊教書啊！內(nèi)心非常糾結(jié)……
“誒誒，你平時玩游戲嗎？”
她這一提我突然想了起來。
“我那沒電腦。你平時會直播那些游戲??？具體一點。”
“這可具體不了，太多了，初中那會，玩得昏天黑地，粉絲卻不見漲，雖說學(xué)習(xí)成績沒太大影響。當(dāng)然啦，高中就稍微有些做不到了……”
我盡力將自己的握力控制在不捏碎玻璃瓶的范圍內(nèi)。
“我家一直沒有電腦，家里一般只有我和老人，我又在讀書，我那臭老爹覺得現(xiàn)在在家里添置電腦沒有必要。我小時候會悄悄跑到雨梨家上上網(wǎng)，現(xiàn)在則去趙一淳，賴澤宇或者周羽家陪打游戲。不過總的游戲時間不長?！?p> “沒去過網(wǎng)吧嗎？別裝純，你們男生那點事我多少了解一點?！?p> “我那邊沒有黑網(wǎng)吧。其實網(wǎng)吧就只有兩家，還都是正規(guī)的，沒身份證不給進。”
安妮沉默了一會，端起插著吸管的玻璃杯吮吸了一口橙汁，眼神飄忽到了窗外。
“這樣啊……”
……
后來沒有在發(fā)生什么讓我在意的話題，也沒發(fā)生什么事，轉(zhuǎn)眼來到了星期三早晨。
校運會，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