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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劍起蒼生劫

第四十九章 接連大雨

一朝劍起蒼生劫 笑戲蒼生 4032 2020-03-04 17:34:14

  霧隱山莊,陸氏古宅內。

  飛花門掌門余青云盤膝在地,打坐運氣。他在正臥找了件屬于陸百川的青卦長衫換上了,原本濕透的行頭,趁著此時陽光明媚正晾在外面呢。

  床榻上,脫去衣物的朱大溫面色蒼白仰頭沉睡,為了吊住朱大溫這條命,一晝一夜的短暫功夫,余青云已消耗去大半內力,虧得朱大溫隨身攜帶的布袋里有幾瓶品序極好的療傷妙藥,二者配合下總算是暫緩了朱大溫踏足鬼門關的步伐。

  山莊里有糧倉與廚房,離著不遠,余青云抽出功夫去了一趟,提了袋米、抗了盞爐子又背了口鍋,就在朱大溫邊上,準備好一日三餐。

  實在是對方傷勢過重,余青云不敢久離。要問這朱大溫與其非親非故的,這余掌門有必要做到這般地步么?

  這問題一問,就忒小看咱余掌門身為青木州一地正道魁首的分量了。他余青云得此尊稱,一半是因為他武功高強,一州之內幾無敵手,尤其是他那飛刀絕技,有著“此人飛刀余一手,鬼神拱手繞道走”的美譽。

  另一半則是因為他余青云的為人、氣度、德行,一言一行都極為君子,但凡與他相識的有名之士無一不豎起大拇指,贊一句“讓人如沐春風”。否則的話,葉勝青也不會在臨行前將五行神功放心托付給他。

  咳咳——

  余青云正煮著粥,聽聞朱大溫有了動靜,趕忙一記掌風熄了火,來到床邊。只見朱大溫眼皮子顫動幾下,竟緩緩睜開了眼,這虛弱漢子打量了一番周圍,目光最后停留在床邊余青云身上,聲音沙啞道:“余掌門,是您嗎?”

  “是我,義士如何稱呼?”

  朱大溫眼睛瞇了瞇就算是笑過了,他道:“盟里春祭那會兒,俺就站余掌門您后面嘞,就是那個倒酒的,掌門您記得不?俺……咳咳,俺叫朱大溫?!?p>  余青云一手放在朱大溫腹部探查著他的傷勢,發(fā)現(xiàn)他五臟六腑的損傷并沒有任何好轉,此番清醒極有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朱大溫道:“俺感覺渾身有勁,但就是爬不起來,咋回事嘞這是?!?p>  余青云暗地里嘆了口氣,除非有內臟新生的神仙之法,否則眼前這漢子怕是挺不過今晚了。

  內臟新生?

  余青云想到這兒,記起一法子,可那是老友所托,非通過重重考驗者不可輕傳的五行神功啊。余青云神情猶豫,朱大溫這時打了個短短的呵欠,又道:“余掌門,俺好困,但又不敢睡,你跟俺說說話罷?!?p>  人命關天,何必這般頑固?若日后發(fā)現(xiàn)所傳非人,大不了自己在親手收回!余青云想到這兒便不再猶豫,伸出一掌抵在朱大溫胸口,莊重道:“朱大溫,我現(xiàn)在要傳你一門神功,你能否活命就看能不能接住它了!”

  說罷,一股火龍般的真氣自余青云丹田氣海出發(fā),經(jīng)他手臂來到朱大溫體內經(jīng)絡之中,再由余青云指揮著,在朱大溫各處經(jīng)脈、穴位奔騰游走。

  朱大溫的臉上突然通紅一片,他的體內更好似吞進一團火一般,火燒火燎。

  “打起精神!”余青云用上聚音成線的手段,話語間一字一句直接落在朱大溫心頭,“記住這周天運轉順序,我再助你運轉一周天,后面就由你來!”

  那股真氣火龍運轉一周天后已然苗條了許多,余青云駕馭著火龍準備再為朱大溫演示一遍,不料那火龍竟自己游走起來,途經(jīng)路線、快慢速度,皆是半點不差。

  余青云略感訝異,這朱大溫瞧著憨傻,沒想到記性這般好,只一遍就記的分毫不差了。余青云拿開手掌,那條真氣火龍已然消散殆盡,游走在朱大溫經(jīng)絡竅穴中的變?yōu)榱艘涣P◎蝌?,這是他朱大溫自己萌生出的一點真氣源頭。

  別見這真氣源頭小似蝌蚪,在余青云這般宗師以內視之法感知下,一“眼”便知這真氣極為精純,十分難得。

  真氣二字,重點便在個“真”字,真氣身為內氣之始,真氣越純粹,后期衍生出的內力也就越能如臂指揮,運轉時才能得心應手。

  這朱大溫單論內功一途,可謂之天才。

  再想到他受魏宮守一腳卻能苦苦堅持許久不曾斷氣,想必其體魄也是罕見的先天堅韌。

  加上剛才過目不忘的極好記性,結合之下這朱大溫簡直是稀世的武道奇才。

  余青云想到老友葉勝青后繼有人了,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再看朱大溫這邊,這一周天的內力運轉他已極為熟稔,他的心神已沉浸在那粒真氣源頭上,隨之一起巡視自身“天地”,達到了一種玄而又玄的物我兩忘境界,似睡非睡,呼吸綿長。

  余青云見狀會心一笑,繼續(xù)去生火煮粥,不料腳下虛浮,差點跌了一跤,卻是消耗了大量真氣所致。

  他只好將煮粥一事暫緩,盤膝而坐,運轉起自家內功。余青云雖熟記《風之痕》內容,但一直未曾修練。一方面是老友只托付自己代找傳人,所以萬不能監(jiān)守自盜;另一方面這五行神功《風之痕》與自家武學有根本上的沖突,相性不合修練難度也就成倍增加。

  心神沉浸,坐而返虛,光陰流轉不過一夢間。

  余青云再睜開眼時,窗外已是漆黑夜幕,空中無月無星烏云低垂,卻是剛放晴沒多久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得嘞,自己衣服又白晾了。

  見朱大溫呼吸平穩(wěn),面色也不那么蒼白了,余青云放下心來,一邊生火煮粥,一邊拿出封信。

  這信也是從那布袋中找到的,那天雨勢太大,雖有布袋保護,一封信仍給浸濕大半,信封被浸透后顯現(xiàn)出內里信上的些許內容,其中“葉勝青”三字極為矚目。余青云想著這信或許跟自己老友有關,便將整封信放在窗沿上晾曬,希望曬干后多少能識別出些許信上內容。

  不過這下又給飄灑到窗臺的雨水浸濕了,余青云只好關上窗戶。一邊煮粥,一邊在爐邊烘干信封。

  不多時,信烘干了,粥也煮好了,余青云盛起一碗粥,就著書信下飯。

  信上一半內容已全然模糊,看不清所寫,連那“葉勝青”三字也再找不到,剩下的一半內容則像是一份遺書,落款是“趙幽明”。

  這趙幽明在青木州的鼎鼎大名,余青云是聽說過的。醫(yī)、毒兩道氣運,鬼醫(yī)獨占三分,聽說這人性子孤僻,有術無德,又投靠朝廷,被稱為青木州武林之恥。

  余青云不知道的是,這被他視為恥辱的鬼醫(yī),暗地里卻是青天盟探子,四面皆敵忍辱負重,只不過此事知曉得人不算多罷了。

  趙幽明的遺書沒太多內容,不過是布袋里各類藥的使用方法、注意事項,還有就是委托看信者去尋覓一位叫婉溪的女子,關于這位女子則沒太多描寫。

  看來這鬼醫(yī)也是個挺無趣的人。

  吱——呀!

  關好的房門忽而打開,門外卻空空蕩蕩,只有漆黑的夜與無盡的雨,一陣陰風呼地進屋,吹滅了房內的油燈,還卷進幾片殘葉,打著旋,不肯離開。

  這古宅畢竟是剛死了十幾口人,要換一般人那是萬萬不敢留宿在此,這虧得是余青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也難免會有些心中犯怵。

  余青云過去關門之時卻見屋外散落著白紙若干,濕漉漉的貼在門前地磚上。

  這是鐵尺道人先前就地取材臨時裁出的紙錢,明明是在廳堂做的法事,這會兒怎的飄到正臥來了?

  余青云不做多想,將門關嚴實了,又去把油燈重新點亮。

  喵——嗚——

  這雨天里,不知何處竟傳來一聲老貓嘶叫,如老嫗撓心,聽著人十分難受。

  與此同時,屋外一聲霹靂炸響,緊跟著這轟然巨響的,是先前關上的窗戶“啪”的一聲打開,數(shù)片白紙雪花似得飄進了屋內!余青云隔空揮出數(shù)掌,將撲面而來的白紙拂至兩旁,而后對著空蕩蕩的窗外,朗聲道:

  “床上這人因救人負傷,傷勢嚴重。暫借貴地停留一宿,我等不日便會離開!”

  這一番連余青云自己都不知在和誰訴說的話語,像是起了些效果,只聽屋外狂風一起,竟將窗戶又帶上了。

  余青云瞧著散落屋內的白紙,繞是他武功高強,此刻仍是有些脊背發(fā)涼。還不等他松口氣,床上的朱大溫忽而悶哼一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余青云剛轉身去查探朱大溫的狀況,便聽“砰”的一聲!

  本來關嚴實的房門、窗戶此時都已大開,有陰風攜落葉、裹白紙呼嘯闖入!

  與此同時,搖曳的油燈火光映照下,只見朱大溫面色蠟黃,呼吸由急促轉為細微,那點兒好不容易保住的生命氣息就如那油燈里的火苗一樣,變得茍延殘喘起來。

  余青云冷哼一聲,飛身上了床榻,盤膝而坐,背對門窗擋在朱大溫身前,他一掌抵住朱大溫胸口,一手在身前掐指決,一身內力如奔騰入海,幫朱大溫護住那一絲生的契機。

  管你是牛鬼神蛇還是黑白無常,就是閻羅親至,我也得護住身前這人!

  雷雨交加,飛花門掌門余青云盤膝而坐,不知在與誰較勁,面容肅穆如臨大敵。

  ————————————

  陸離從夢中驚醒,那一聲驚雷讓陸離仿佛又回到了那風雨交加的一天。那一天福伯碎劍而身死,父親斷劍亦戰(zhàn)死,自己手握“雁不歸”,代表著陸氏最后的尊嚴,挺劍刺向那宦官魏宮守!

  自古有言邪不勝正,可為何,我陸氏會是這般結局?蒼天無眼,我陸離便不再信什么天道報應!你魏宮守殺我陸氏滿門,我陸離便要仗劍屠你皇室一脈!

  殺——!

  陸離眼睛猛的瞪圓,腦中好似輕響了一聲,又好像沖開了什么阻塞,陸離整個人都感覺通透清明了許多,他不由得狂吼出聲“呃——??!”

  睡在一張吊床上的老瘋子被驚醒過來,也不知他打哪兒拾來的吊床,瞧著還有九成新。他捂著耳朵,嫌棄罵道:“格你娘,半夜不睡覺,鬼叫個什么!”他見自己罵聲太小,完全被陸離的大喊大叫蓋了過去,便捂緊耳朵,調了個面,嘴里猶在罵罵咧咧道:“真是他娘個瘋子!”

  ————————————

  本是生人勿近的霧隱森林,因為接連兩場磅礴大雨,使得屏障一般的濃霧很是稀薄了不少。

  魏宮守趁這機會,一路向西橫穿出了森林。

  至于山虎與陸離則沒見到蹤影,魏宮守受傷不輕,再沒了心力去管那些。這位被接連兩場大雨淋透了的白發(fā)宦官額頭發(fā)熱,噴嚏更是不停,竟是極為罕見的害了風寒。

  魏宮守自幼入宮,在宮內得名師授藝,到少年時便再沒害過風寒一類疾病,這次著實是接連負傷又遇極端天氣,這才抵抗力不足害了風寒。

  他運氣不錯,在霧氣漸薄的森林邊緣找到了一戶人家。

  魏宮守來到那棟茅草為頂,干泥為墻的簡陋屋子前,叩了叩那扇略帶些霉味兒的木門。

  開門的是個中年男人,他一臉訝異的瞧著屋外訪客,見他渾身濕透,冷的發(fā)抖,連忙讓他進了屋。

  屋內亦如屋外看著的那般簡陋。一張木床,生火的灶臺和一口鍋,整個家中就只有這些個了。中年男人邊在床下翻翻撿撿,邊詢問著魏宮守打何處來,往何處去。

  魏宮守不理不睬,原地坐下,運功調息。

  男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灰蒙蒙的破舊衣裳,沒辦法,家里就一件不漏洞的衣服,還穿在自個身上呢。

  他回頭剛準備把衣服遞給魏宮守,卻看到驚訝一幕,只見魏宮守將混元童子功剛運轉一周天,頭頂便有裊裊水汽騰起,再運兩周天,渾身上下便白氣騰騰,云遮霧繞好似神仙中人。

  中年漢子驚的嘴巴大張,瞧了瞧手上灰不溜秋的破衣服,覺得還是別惹神仙老爺笑話了,便又給塞回床下。

  中年男人一邊去燒了鍋熱水,一邊又努力吸著那些騰騰白氣,心里美滋美滋,想著多吸幾口仙氣,多少能延年益壽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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