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良本來答應了父母,這個周末帶女朋友回家看望他們。
一雙兒女已經(jīng)長大成人,兩夫妻也很欣慰。女兒一意孤行嫁給了木生,兩夫妻覺得丟臉。但既成事實后,兩人也慢慢接受了現(xiàn)狀。
周心孩子沒保住,告訴母親時母親即刻請假去看她,帶了10萬塊人民幣給她讓她保養(yǎng)身體。周心最初不肯要。
父母皆是小縣城的小學教師,供他們兄妹兩個上學不容易,估計這是兩夫妻僅有的一點兒積蓄了。
“錢有你哥給的5萬,說是給你當嫁妝的。你結(jié)婚時我們都沒表示,也是委屈你了。”母親執(zhí)意讓女兒收著,周心也就收著了。這家人真的太善良,周心感嘆著。
周心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念良并不知情。
初中升高中時體檢,周心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型和父母對不上。父親A型,母親O型,哥哥O型,然而自己是AB型。她戶口本上寫的是A型血,她特意又去查了一次血型,沒錯就是AB型。
周心最初還是心存念想,或許戶口本上父母的血型記錄也有錯。畢竟她自己的血型記錄就錯了。再說家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兒子,沒有理由再去收養(yǎng)一個女兒。畢竟多一個孩子對普通家庭來講是很大的負擔。
直到她有一天無意中翻家里的相冊,看到放相冊的抽屜里,也放著父母的獻血證。發(fā)現(xiàn)獻血證上的血型,和戶口本上信息一致。
周心才確認了自己不是他們家的孩子。
那一刻她像一個突然墜入迷霧的彷徨失措的孩子,四顧無人,孤立無援。
她想要去問慈愛的母親,還有親愛的父親,但她害怕問了以后,與父母之間從此有了隔閡。
血濃于水,反之,水淡于血。
有一次看電視劇,劇中的兩個孩子抱錯了。
周心用開玩笑地語氣問父母:“爸,媽,我和哥哥出生時,有沒有抱錯可能呢?別人都說我倆一點兒也不像?!?p> 母親說:“沒可能,一出生醫(yī)生就給你們戴上了手環(huán),手環(huán)上是你們的信息?!?p> 父親也說:“嗯,不可能。”
中考報名時,本來叫周念慈的她,自作主張改了名字。慈,代表母親。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要自己了,沒必要念她。周心,就好。
高中時周心知道用功了,成績還是不太好,但她盡力做一個乖孩子。
別人家孩子有的青春期,到她這里都省了,她甚至變得有些謹小慎微。父母以為姑娘長大了,矜持了,也沒細想過具體原因。
“讓周心他們兩個周末也來,我們一家人一起聚聚?!蹦赣H提議。
其實當媽的一直和女兒有電話聯(lián)系。只是周心自己很少主動聯(lián)系他們。
父母和老公同一年齡段是一方面,家里的房子還是很老式的公寓樓,周心想想都覺得窩心。
她對養(yǎng)父母心懷感念,但還是想在以后生活中盡可能遠離他們。有必要時再近前盡孝。
哥哥是省城某重點大學新入職老師,父母說學校器重分了哥哥很大的房子當教工宿舍。
周心為哥哥驕傲,有些事兒也想和哥哥說說??筛绺缫桓钡烂舶度灰槐菊?jīng)的樣子,也數(shù)次讓周心欲說還休。
當念良從加拿大回國找她談讓她斷了和已婚男人的糾纏時,周心告訴哥哥:
“跟著木生,我可以少奮斗20年?!?p> “你確定他愛你嗎?”
“他不愛我我知道。但我要讓他習慣我的存在。習慣我對他的愛。然后我就在適當?shù)臅r候不辭而別,讓他知道我的重要性。他就知道他離不開我了?!痹捪蛔哟蜷_后,周心對哥哥倒也沒保留。
“你這是拿自己的一生開玩笑?!?p> “至少我真心愛戴他,他和老婆一起生活二十多年,感情再好也膩了,何況我青春年少。何況我懷了他的兒子?!?p> “那又怎樣呢?如若他對你沒有愛意,在婚姻里你也很難幸福?!?p> “哥,他已經(jīng)離婚了,斷得干干凈凈,凈身出戶。我是鐵了心跟他。我是真的愛他。我也不在乎他對我怎樣。他愿意給我個名分,說明心里也是有我的?!?p> 念良也是護著這個妹妹的,只是個性差異兩人自從高中后交流就不太多。
最終念良沒再堅持。感情的事兒,旁人不可能勸得進去。念良此行,最多是隨了父母的心愿。對于結(jié)果,他也早預料到了。
“我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哥。我承認最初是我主動誘惑了他?!?p> 周心坦誠地告訴哥哥。
“我們怎么一點兒心靈感應都沒有?”念良也有過嘀咕。很小的時候妹妹說起謊來就面色不改神態(tài)自若,念良提醒她她顧左右而言他,父母提醒,她各種詭辯。直到讀高中才越來越沉默懂事。
念良在回家的路上,想著妹妹周心的事兒,又念著聰兒。聰兒,聰兒,等自己有了假期,去加拿大,把她追回來。
對他們的感情,念良是有信心的。雖然在見到聰兒之前,這段時間會極其煎熬。
但他相信聰兒和他有默契,他們只是在等一個和好的時間點兒。念良一直用這些念頭安慰支撐著自己,否則他沒辦法工作和生活。
周心先到的娘家,她是一個人回的。木生說行里太忙走不開身,周心并不驚訝。
木生請假要給上級領(lǐng)導報備。回娘家怎么著也要兩三天,至少要占他一個工作日。
周心這么給母親解釋著,心里其實明鏡似的。
母親的鬢角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不少呢,父親的皺紋好像更深了。父母也不過剛剛過了50歲。
周心前腳進家,念良后腳也回來了,周心開的門,她往哥哥身后張望:“哥,媽不是說你要帶女朋友回嗎?”
”哦,聰兒學校有事兒提前回校了。”母親接口道。
“誰?”周心又問了一遍。
“聰兒,你哥的女朋友,你未來的嫂子。他們在加拿大認識的。”
周心愕然,想起木生問哥哥名字的事兒,也想起自己發(fā)結(jié)婚照片給哥哥而哥哥又發(fā)了微信祝福的事兒。
想來這也是木生這些天對自己越來越冷淡的原因。
孩子剛沒了的時候,那時候母親也還在,木生對自己還是關(guān)懷呵護無微不至的。
念良眼神憂郁中又有憐愛,看了她一眼,“你比我更快到家哈。”
念良也是剛從母親那里知道妹妹的孩子沒保住。
他心疼妹妹,談了個不該談的戀愛,嫁了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結(jié)婚沒多久,又失去了孩子。
妹妹,該是心力交瘁了吧,然而他這個當哥哥的,也愛莫能助。
念良抱了抱妹妹,說了句:“你越來越瘦了?!敝苄男睦镆凰帷?p> “哥.....”周心弱弱發(fā)聲。
兄妹相見,卻皆不知道該從何話題談起。
“有機會你帶木生,你哥帶聰兒,我們一大家子團聚。再過幾年,你們各自有了孩子,再回來就更熱鬧了?!蹦赣H繼續(xù)說著。
“咱們兩口子也算功成名就了?!备赣H慈愛如初。
一家人寒暄著,其樂融融的表面,周心和念良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