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不情愿的人魚公主
意識隨著熄滅的光線一起沉入地下，最后一絲銀光閃過
仿佛墜入流動的水中，四周是飛竄而過的魚群，閃爍的波光里，木落走下床走近了中心隔離區(qū)——一個由海洋生物簇擁著的水池。
人魚公主，一眼望過去木落腦海里第一個蹦出的就是這個詞。
渾濁的池水里，躺著一個人身魚尾的女孩，模糊的有些看不真切。她閉著眼睛，原本應該是耳朵的地方長出了魚鰭，太陽穴那兒是魚鰓。
臉上原本鼻子已經(jīng)退成了兩個小孔，嘴唇也是透明單薄，偶爾會從魚鰓那里冒出一兩個水泡，她應該是在睡覺，但眉頭擰著，睡得很不安穩(wěn)的樣子。
木落看了看操作臺試探著操作了一下，找到隔離閘，打開閥門將外面的水與池水聯(lián)通起來，外面的海洋生物感受到渾濁的池水歡快的游動起來。
池里不斷地注入新的水，終于變得清澈起來，漸漸地能看清女孩的其他地方，剛才的一池深藍色渾濁液體讓她分不清女孩頭發(fā)的顏色。
現(xiàn)在在光照下木落看見女孩那一頭柔軟細長的銀藍色長發(fā)將女孩半身松松的裹住幾乎要將她包起來，透過半透明的長發(fā)還能看見她身上細膩的紋理，在光照下反射著細碎的磷光。
她長發(fā)包裹的身體雖然上半身還有人型但已經(jīng)裹滿了細小的鱗片，手指的形狀還在，只是長指甲的地方已經(jīng)附上了魚尾巴似的柔軟薄膜，下半身則是完全變成了魚類的模樣，是有著大海顏色的深藍色尾巴。
這就是那個即使處在記憶幻境里，都讓她絕望到想要死去的實驗的最終成品。
女孩靜靜地躺在那里，帶著一種神秘而不可褻瀆的奇異力量，木落的呼吸都不自覺的放輕了。
仍然殘留在體內(nèi)的絕望和恐懼的余威卻不想放過她，仿佛再次感受到彎針穿過肉，連著長線劃過皮膚，腿不由自主的開始顫起來，木落轉(zhuǎn)身想要離開。
“碰！”
一聲巨響，緊接著整個密室都發(fā)出了翁的聲響，特殊的墻壁材質(zhì)一下子將聲音和震感全部吸走?；仡^看，女孩已經(jīng)醒了，砰砰砰不斷地撞擊著困住她的囚籠。
藍色的血液不斷的從撞擊處的傷口涌出來，四處抽打的尾巴攪得滿池水花亂晃，深綠色的眼眸卻圓睜著怒視木落，那是野獸的豎瞳，她張開嘴露出里面鋒利的獠牙，嘴里不住地嘶吼著，卻只能發(fā)出斷續(xù)模糊的音節(jié)“si——si”隔著水波更是聽不真切。
看來是被吵醒了進入無意識的狂暴狀態(tài)，木落知道那一池渾濁的水是怎么來的了，根本就是被女孩的血染得，既然醒了就好好面對她，木落干脆就坐下來等待女孩清醒。
池里翻滾的水花終于停下來，氣泡不斷地從女孩身上冒出，漸漸地慢下來，木落上前查看，女孩睜著的眼眸已經(jīng)變回了正常的淺綠色，是和袁一模一樣的瞳色。
女孩滿是絕望的看著木落，松開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池水帶著她浮在水中，她只是靜靜的躺在那里，只是看著，木落卻覺得那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又開始向她慢慢包攏。
淚水不自覺的滑落，木落滑坐在地上握住了脖子上的跳舞小人，深吸一口氣，止住了不住滾落的淚珠，她踏步向前將臉貼在了離玻璃鋼最近的地方。
“我能怎么幫你？”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女孩慢慢直起身，張開嘴，氣泡從嘴里冒了出來。
木落重復了一遍，“我怎么才能幫到你？”
女孩終于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實，咿呀的張口，卻發(fā)不出完整的字句，木落搖搖頭，隔著水波她根本無法聽清。
女孩有些著急，從水里站起將頭浮出了水面，當她徹底的舒展開所有的曲線望向自己時，木落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女孩與她現(xiàn)在的年齡差不多，只是和魚類相似的軀體淡化了她作為人類的特征，線條過于柔和的臉又為她平添了幾分稚氣，這才叫木落一時沒認出來。
“a…a…”她的聲音終于從喉嚨里流了出來，看來是許久沒講話了，倒像個咿呀學語的孩子。
“a…s…sa…”隨著頭部的水分跟著重力的牽引不斷下滑，她的臉越來越紅，聲音也更加嘶啞。
女孩的呼吸系統(tǒng)已經(jīng)無法適應正常的空氣，看出這是窒息前兆，木落朝她喊到：“你先回到水里去。”
女孩卻搖搖頭，像是在享受這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帶著報復的快感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不適宜的空氣里不斷的重復著那幾個單詞
“s..a..sh...a..殺”終于，她說出了第一個字，卻帶著一股子殘忍。
“殺…s…i…死..殺…si…殺死…wo…我”最后一個我字說出口，女孩臉上浮起了快樂放松的神情，仿佛致命的空氣不存在一般，她伸直她的脖頸，光線下劃出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帶著深深的企盼望向木落，引頸待戮。
“殺死我”木落對于她的請求一時沒反應過來，卻看到女孩埋在水里的軀體剛才被撞出的傷口已經(jīng)在水下慢慢痊愈了。
先是猙獰死肉一般的筋肉生出，然后是平滑的皮膚附上，長出了更加細碎堅硬的鱗片。她的血有快速痊愈的功能，她根本無法自殺。
她無法決定自己的生存，卻連死亡也無法決定
死亡對于她不是一種殘忍，反倒是連她自己都無法給予的溫柔。
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死亡，女孩眼中的光慢慢暗下來。
木落的腿又開始隱隱作痛，這一次她放下了緊握在手里的小人。
“我，現(xiàn)在暫時殺不死你”木落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經(jīng)歷了相同的記憶，千防萬防，女孩還是對她產(chǎn)生了影響，她不想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光芒熄滅。
“但我答應你，我會親手殺死你?！蹦韭鋵χ媲斑@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孩許下了她在這顆星球上的第二個承諾。
女孩的光又淺淺的亮起來，輕輕點點頭，長發(fā)帶著水波浮動，重新潛入水里，看著木落重新躺回床上，霧氣再一次散開，手術臺緩緩的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