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繡顏看著坐在前一排椅子上的男人,手抑制不住地顫抖,感覺視線已經(jīng)模糊起來。她使勁眨眼,拼命忍住馬上就要滾出來的眼淚。
她不能失控!
至少現(xiàn)在不能!
他不認識她,在現(xiàn)在這個世界里,他完全不認識她。
如果她有分毫的情緒外露,就會被當成跟蹤他的私生飯,從此被隔離得遠遠的,再難靠近。
像沈炎這樣擁有大批女友粉的頂流男星,對私生飯的忌憚恐怕比沾染吸毒丑聞還要厲害。
雖然這里是VIP候機廳,他身邊只坐了兩個人,但其中一個就是他的王牌經(jīng)紀人李夏。沈炎低著頭在看手機,李夏看似輕松什么也不做只是在候機,但是許繡顏知道她一定在謹慎注意著四周的各種動靜。
她已經(jīng)錯失了在他還不紅的時候與他相遇的機會,錯失了當初單純的開始,也就錯失了刻印在他心里的地位。
現(xiàn)在的她,恐怕比私生飯還不如。
私生飯好歹可以不顧一切的去接近他,觸碰到一次是一次。
而她,卻患得患失,連觸碰他一次都不敢。
最后對他的記憶,只在電視里的他,身姿挺拔,風彩奪目,帶著淺淺的微笑,走到臺上領獎并發(fā)言。說的話是常規(guī)的各種感謝詞,過耳即逝,然而他溫溫的聲音在房間里蕩漾開,久久不散,狠狠地敲在她心尖上。
當時淚水便滑落下來,止不住地流。
他上臺時間很短,說完便微笑著下去了,頒獎禮上明星眾多,即便他在那時已經(jīng)是最當紅的男星之一,卻也不過五分鐘左右的鏡頭。然后她的眼淚卻流了一晚上,哭到嗓子都啞了,第二天也沒敢出門。
眼睛水腫得不能見人,喉嚨也仿佛感冒一樣,又痛又癢。
也可能當時真的是病了。
情緒失落在老街舊巷亂轉(zhuǎn)的時候,莫名的機緣巧合讓她闖破了時空,竟然跳回了大四最后一學期前的寒假,她起碼恍惚了一個禮拜才認清現(xiàn)實。
懷著清醒前對上一個世界深刻的記憶,她決定重新來過,遠離沈炎,過回正常安穩(wěn)的生活!
然后呢,三年過去了,她還在這里!
在貴賓候機廳里,頭等艙候機廳里,等著看他一眼…
在她記憶里,沈炎今天飛巴黎,參加一場時尚慶典,同時還拍兩個代言的產(chǎn)品廣告,好像這次還在巴黎拍了很多用在個人寫真集里的照片。
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這一次出行之前,他們有快一個月沒有見面了。
那陣子她比他還忙,每次公司訂貨會期間,都是忙得沒有周末沒有下班時間。
他去的時候行程很隱秘,沒有被粉絲跟來,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時候他悠悠閑閑得待在VIP候機廳里,委屈巴巴地發(fā)來自己在機場候機的照片。
穿了件什么都沒有的白T恤,跟膝蓋破了大洞的牛仔褲。
我女朋友要江山不要美人,我褲子破了都沒人補。他說。
照片故意不露臉,黑色棒球帽加黑色口罩,襯著白色T恤牛仔褲,反而格外簡單帥氣。
江山不要了,美人回來我就去接機。她回復他。
她請了一天假,跟李夏要了接車工作人員的電話,請求隨保姆車一起到地下停車場等接。
沈炎三天后結(jié)束工作回國,原本隱蔽的行程卻不知道為什么被提前披露在網(wǎng)上,粉絲群有組織有策略地在機場各個角度圍堵,甚至專門的特殊通道都有激動不已的工作人員忍不住情緒地露出粉絲形態(tài)。
在粉絲們團結(jié)互助的里外夾擊下,沈炎一行出機場的路舉步維艱。
李夏的包都被扯斷了帶子。
而特別不巧的是,他們好不容易靠近保姆車上車的時候,她雖然在商務車后座,但是在見他上車的動作略有些踉蹌,便下意識往前探了些出去,伸手拉了他一把。
就那么一下,又是后座,也竟然被敏銳的粉絲不僅看到而且拍到。
模糊不清的圖片迅速傳播網(wǎng)絡,有人立刻分析出有貓膩的結(jié)論,同時就有人跟著追上來。其實就算她不在車上,應該也已經(jīng)有準備好追車的粉絲了。
只是這一張后座有人拉了沈炎手的高糊圖片刺激了那些追車的粉絲,一路開得瘋狂,不停要靠近車窗,甚至有一倆車還想要逼停他們。
她一度心慌到窒息,李夏當時坐在副駕一言不發(fā)皺緊了眉頭。
然后撞車了。
撞車那一瞬間,沈炎一把將她護在懷里,司機猛打了幾個方向,車吱嘎地轉(zhuǎn)了大半個圈猛得停住了。
所有人被摔了個半暈,好在沒有翻車沒有造成什么大礙。李夏迅速回過神,立刻轉(zhuǎn)過頭看向他們,然后便對著沈炎一聲怒喝:“放開手!”
沈炎一時沒有動,卻在李夏怒瞪的眼神下妥協(xié)地松開手臂,許繡顏也在李夏的怒火中立刻縮到離他反向的角落。
李夏跟司機打開車門下車去查看,一下車便立刻關門上鎖,而另一位工作人員則緊緊守在商務車的中部車門邊。
李夏后來沒有上車,留在原地等交警處理。司機飛速上車后將車開走,車直接開到沈炎公司封閉的停車場內(nèi),剩下的那名工作人員帶著沈炎離開前,對許繡顏抱歉地說道:
“要麻煩你自己回去了,車現(xiàn)在不能動,司機也不能送你了?!?p> 她來不及安撫自己驚嚇的心情,只能強打精神對他們點點頭,看著沈炎一臉陰郁地離開。
她手抖腳抖地挪到停車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待了好久,進來的時候公司樓外面果然也有很多粉絲,她不敢亂走,哪怕本來進出的人就很多,她也暫時還沒有恢復出若無其事裝樣子走出去的心態(tài)。
待了好久,又想到萬一沈炎一會要離開,下來看到她還在心里會難受,只能鼓起勇氣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背冷汗地摸出大樓。
誰知道出來的時候,粉絲都已經(jīng)散了個干凈,松了口氣回到家里,室友便跟她說起沈炎出車禍的新聞。
新聞占據(jù)了各大版頭條,然后是對不理智追星的各種譴責,還有機場圍堵跟公司圍堵的照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得她渾身發(fā)冷。
官方的新聞還發(fā)布了沈炎經(jīng)濟公司的通告信,嚴厲指責追車或干擾藝人正常生活的行為。
然而私下粉絲的各種開貼討論里卻是一面倒集中地對那張模糊照片的猜測、分析以及挖掘。
沒出一個月,她公司樓下奇怪的人就多了起來,然后終于有人開始攔著她發(fā)問。
她驚呆了!因為那張模糊的照片只能說明有個人在后座,但是絕對看不清任何細節(jié)。這也是李夏沒有對她說任何指責的原因,即便如此,他們也從那之后又是這么久沒有再見。
甚至連消息她都不怎么敢回復。
怎么可能有人能找到她!而且還準確定位到她的公司!
被攔了兩次她就潰逃了,沒有經(jīng)歷過沒有辦法想象,來自于一個陌生人喜歡一個陌生人之后對另一個陌生人可以產(chǎn)生多大的惡意。
全網(wǎng)掀開了對她的搜尋,大小媒體或善或惡地進行各種報道,事情開始像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
沈炎好像跟李夏也發(fā)生了爭吵,李夏卻告訴他們他的事業(yè)不是他個人的事業(yè),而是整個團隊乃至公司運營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于是她主動切斷聯(lián)系,工作辭了職,同學找不到她,室友也找不到她。
她躲回了老家,母親住在新城區(qū),外婆還住在偏遠的老城區(qū),她去了老城鄉(xiāng)下。
在鄉(xiāng)下地域里,沒有人了解沈炎也不會有人認識她;沒有人看娛樂新聞,沒有明星,沒有粉絲,大家頭頂一片天,腳踩黃土地。
外婆的小屋收拾的很干凈,一方小院一洼花田。
誰知有一天她只是走到村外的街口轉(zhuǎn)了下,卻又有人叫著找到她了!
她們說沈炎領獎之后對著采訪媒體的詢問承認了!
全娛樂圈嘩然!
然而她們不允許!她們讓她滾開!
她已經(jīng)滾開了不是嗎!她憤怒地想要沖上去吵架!卻在看到閃光燈的時候無奈地轉(zhuǎn)身再一次逃竄。
憤怒的淚水迷蒙了視線,前面走路的人她跌跌撞撞的避開,也有不小心撞上的又拼命道歉,跑到肺部都要炸裂了也沒敢慢下來,后面有沒有人追上來她也沒回頭注意,前方卻迎面而來一批白事的隊伍。
她之所以走出村外轉(zhuǎn),就是聽鄰居說今天村里有人送葬,讓她避著點,鄉(xiāng)下做事比較老派,各種儀式儀仗怕她不適,沒想到亂跑一氣還是碰上了。
心里的抑郁已經(jīng)顧不上對這種白事隊伍的害怕或者避諱,她只想逃離那些瘋狂的追堵,于是抹抹眼淚竄進隊伍躲在人群里跟著向前走。
隊伍大都穿著白衣,也有常服。有七八個舉著高高的幡,有六個人抬著高大的靈柩,最前面有捧著各種她都沒見過的祭器的子孫,后面還有長長的一路撒紙的人群。
一路過,滿天滿地不是白紙就是黃紙,上面還有紅色筆寫的符記。她不知道這些紅色是用的雞鴨豬血還是所謂的朱砂,在紙上顯得既陰暗卻透著鮮艷。
兩旁各一隊唱樂的人,聲音不男不女,奇妙卻惑人,唱得她心緒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想著這老式的一套多么排場多么講究,漸漸失傳了著實可惜。
聽著,想著,漸漸如入無人之境般清凈了下來,心魂都跟著全部平靜下來。
也不知道跟著走了多久,眼前這批人竟慢慢腳步踏空朝天上走去,一步一個階梯,一腳一個穩(wěn)。
她愣愣地跟著竟也一步一個階梯踏穩(wěn)了踩實了上去!
身子虛空起來,幾步上去,開始不穩(wěn),待到十來步之后,眼前已是一片虛無。
突然有人喊到:“你哪里跟來的!”聲音飄渺若無。
聽得她一驚,腳下便是一亂,習慣性的驚慌之后就是轉(zhuǎn)身向后逃跑。
“呔!”身后一聲喝,震得她一跌,向后幾個亂跑,便是一墜!
腳下不再踏到實地,整個人從高空墜落,心臟被這狠狠的墜落勢頭幾欲從身體里拉出來!
她難受得想要尖叫,卻死死得咬緊牙關不松,然后墜落戛然而止,她也瞬間陷入無感中去。
桃李白白
前世還是今生,回憶還是現(xiàn)實?反正~按下重啟鍵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