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吃的,有好吃的!”阿蛋原地轉(zhuǎn)了三個圈開心的歡呼雀躍。
......
自從墨流塵住在杜芝清的醫(yī)館,阿蛋便也像是串自家東屋和西屋一般,隔三差五就要來尋墨流塵,這可苦了生性喜靜的杜芝清,成天被個孩子聒噪,還要照顧著墨流塵,本來就頭痛不已,眼下這顧凡星還經(jīng)常來找自己的茬,杜芝清叫苦不迭!
“杜大夫,這是我們家小姐送的老母雞,給墨流塵燉上吧!”
“杜大夫,這是我爺爺給墨流塵縫制的新衣,你把他的臟衣服換下來記得讓曉豆洗洗”
“杜大夫,這是我去初月河給墨流塵摘的果子......”
“杜大夫......”
杜芝清最近腦海里充斥著“杜大夫”這幾個字,如魔音繞梁久久揮之不去,杜芝清與顧凡星相識也有數(shù)載,可卻從未這般嫌棄于她。
只是與這杜芝清的嘴硬心軟、顧凡星的嬉笑怒罵、顧老頭的古道熱腸比起來,墨流塵的傷病卻日甚一日......
顧凡星本就有愧于他,見他并無好轉(zhuǎn)自是對杜芝清怒不可遏,每日藥錢診費甚至餐食花銷皆清清楚楚算給他,這么多年的月錢和坑蒙拐騙之財盡數(shù)搭了進去,就是為了讓墨流塵好起來盡快帶自己進入萬獸林尋找若木,可是錢袋一天天癟了下去,人卻仍舊是久病不起且每況愈下,而傷了墨流塵的人也是未知......
誰能知道這墨流塵惹了何處的仇家,這奪命之掌到底會不會再來一次......又是否會連累了爺爺和自己?
一堆的困惑和長久的等待折磨著顧凡星。
“杜芝清,你不是說墨流塵的傷會好起來嗎?這些時日我見他睡得越來越久,究竟為何?”顧凡星質(zhì)問道。
杜芝清知曉顧凡星心急,但也無可奈何:“墨公子后背的傷勢自是有所好轉(zhuǎn),只是......“他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你跟我來!”
正說著似乎是怕顧凡星不懂,便帶著她入了墨流塵居住的屋內(nèi)。
顧凡星剛進屋便遠遠看到墨流塵背對自己,身軀隨著呼吸而上下起伏著,他肩頭消瘦,烏發(fā)散落在枕邊似瀑布一般,凡星躡手躡腳上前探望。
杜芝清道:“你不必如此,現(xiàn)今他睡覺都睡得異常沉,喚他都難以喚醒,你不必怕驚擾到他。”說著大步上前,探了探墨流塵的脈隨即褪下了他的外衫,背上的掌痕確實有所消減,只留手掌形狀的紅印烙在肌膚上,可是他周身膚色卻白的有些瘆人。
杜芝清輕輕的掰過墨流塵的身體,讓他換個姿勢平躺在臥榻上,轉(zhuǎn)過臉的一瞬間,顧凡星倒吸一口氣,喉嚨里似噎著東西上不來也下不去......
只見墨流塵無半點唇色,兩頰下陷,發(fā)際凌亂,如若不是他本身就是宸寧之貌,此時怕早已成了駭人的嶙峋枯槁。
“怎么會這樣?”顧凡星上前半蹲下去仔細的看著墨流塵。
“我活了這么大年紀,也未曾見過這種病癥,想必是寒癥所致,他周身寒氣逼人,前些日子我命曉豆為他沐浴,曉豆說剛放進的熱水不肖片刻便轉(zhuǎn)涼,于是反復加了四五次水,但都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如那凜冬江水冰涼徹骨?!?p> 杜芝清無能為力看著墨流塵枯瘦的模樣唏噓不已。
顧凡星挨在墨流塵身側(cè),只覺汗毛直立,便用手搭在了墨流塵的額間,瞬間覺得手指寒涼刺骨:“怎么會?”顧凡星驚道。
杜芝清動了動唇:“如果是正常人,早已凍死,但是他卻尚有氣息......醒后也與常人無異......他究竟是何人?”杜芝清奇怪的看向顧凡星。
凡星擔心杜芝清知曉萬獸林之事便敷衍道:“我......我怎能知曉,我爺爺只當他是受了難的破落公子,臨時留他在顧家而已。”
杜芝清當她真的并不知曉此人來歷便不再繼續(xù)逼問。
顧凡星看著墨流塵的樣子,雖然人瘦了很多,但是他卻依舊神態(tài)安然,纖長的手指微微蜷曲,如果遠遠看著,也許只會覺得此人正在安睡,如那吞食百花吸飲露水的天闕神仙一般。
顧凡星心道:“莫非墨流塵所說之事并非虛假?那玉佩果真是他的護身之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顧凡星豈不是偷了一條人命,馬上又要害了這條人命?......不行,無論是救人也好,尋找若木也罷,這玉佩必須要尋回來,墨流塵若是真出了事,先不說砸出去的銀錢和尚未尋得的若木,連自己的良心都會吃了自己!”
想到此處,顧凡星便暗下決心,找尋這永安城內(nèi)所有有過前科的盜賊,拼了命也要為墨流塵尋回這玉佩,自己生的火,自己滅!
顧凡星為墨流塵掖好被子打算盡早去找,正要走......
“凡星”忽然躺在臥榻上的人氣弱聲嘶的輕輕叫喊著顧凡星的名字,凡星和杜芝清均轉(zhuǎn)頭看了過來,凡星見墨流塵睜開雙眼喚著自己連忙上前坐在臥榻旁對墨流塵詛咒發(fā)誓:“墨流塵,我顧凡星定會將你的玉佩找回,你絕對不能有事!如果找不回來我便投了江水......”
“胡說什么?”墨流塵微微皺眉叱責道:“我好好的,只是近來有些貪睡,那玉佩......待我身體好轉(zhuǎn)我們再一起想辦法尋回?!?p> “什么玉佩?”杜芝清聽到二人對話瞪大雙眼向前一步,眼神似乎是要食人一般。
顧凡星這才發(fā)覺自己沖動間說漏了嘴連忙道:“自.....自是我與墨公子的定情信物......你......你管這么多作甚?”
“定情......信物......”墨流塵也有些吃驚,眼神瞬間有了些許光芒緊緊盯著顧凡星。
顧凡星內(nèi)心叫苦不迭,果真撒了一個謊就要用萬千謊言去彌補,但此時如果不這么解釋她怕墨流塵不解她意道出實話。
這杜芝清是永安城出了名的“醫(yī)精”,“醫(yī)精”二字可不僅僅指的是醫(yī)術(shù)高明,還有做事精明,做人聰明之意,誰也別想打了杜芝清的主意,除非他自己愿意......
顧凡星把手輕輕撫上墨流塵的手背,握住了他的手,假意道:“你竟病到忘記我二人定情之事了?那玉佩是你母親給你的,你說要在大婚之日......”
看著顧凡星浮夸的演技,墨流塵內(nèi)心深深嘆了口氣......這女人又開始了,這次到底打的什么算盤......
杜芝清不愧是個聰明的,他看著顧凡星和墨流塵道:“凡星不是說你與墨公子并無情愫......”
“你知道什么?”顧凡星大怒道:“這兒女之情豈是在旁人面前隨意說道的,如果不是今天見流塵此番情形,我也不會把我的私事兒拿出來說!”
“流塵......”杜芝清嫌惡不看她轉(zhuǎn)身為墨流塵去端藥。
顧凡星見此事總算糊弄住了杜芝清便呼出一口氣,無意間看見墨流塵瞅著自己連忙尷尬道:“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玉佩之事......那個,我先去尋尋玉佩的線索,你好好吃藥......呵呵......好好吃藥!”說著顧凡星便閃出了屋。
墨流塵渾身疲乏不已,但看了看自己方才被握住的手又記起顧凡星說謊的面孔和她口中所言不由得笑彎了唇角:“流塵?......果真和顧老頭是一家人!”
墨流塵正笑著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來瞬間收了表情,他輕輕從胸襟處拿出一枝丹木,看了許久小聲道:“讓我再撐些時日?!?p> 他知道就算丹瑜破除萬獸林龍鳥封印,自己與他回歸峚山,但現(xiàn)下玉佩丟失,他再想回到永安城不說難上加難,就是用峚山仙澤休養(yǎng)這凡人身體也需耗時許久,而仙山無日夜,待他再回到永安城時,不知顧凡星已是何模樣......
想起當時玉佩被顧凡星順走的瞬間,他其實有所知曉,而自己也并未有所防備,甚至見她喜歡便破除了一體封印讓她取走,這種想法似是早就想與她有所糾葛,但是自己并不知曉離了真身,這肉體竟這般脆弱,現(xiàn)在到底該何去何從他也不知,也許只能熬過一日是一日,只有這樣才能多看看顧凡星的模樣。
......
見山
見水
百寂無憀
尋天
尋地
不見碧落
原道負卻仙身
只合渾渾噩噩蹉跎韶華
誰知傳語青禽許塵緣
自此,只念良辰好景執(zhí)相思
千載萬載有情癡。
......
正坤宮
“紀將軍想必也是方才得知父皇將我許配與你?”
“前幾日,陛下提起過此事?!奔o沐云并未抬頭看瓊英,一直肅穆只答不問。
瓊英端起茶盞遞給紀沐云輕輕一笑:“陛下怎么說?”
“陛下要我輔佐太子。”
“即是這樣,紀大人為何不答應?”
“紀某乃一介莽夫,并無雄才大略,只會在戰(zhàn)場上耍耍刀劍,太子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僅憑紀某這些腿腳功夫自然不能輔佐太子左右”
“紀大人何至于把自己說的如此不堪?襄都亂境皆被紀大人收復,區(qū)區(qū)一個太子有什么不能輔佐的......”
“太子乃萬金之軀,公主不可......”
“咯咯......”瓊英笑出了聲,紀沐云莫名抬頭望去,見瓊英公主斜飛寶簪襯香腮,清素的面容似荷花笑開。
瓊英笑言:“紀將軍如何這般板板正正?這也不是莽夫該有??!好了好了,不打趣了!紀將軍我道武將都應是黑面豪爽之人,卻不想紀將軍與我所想出入頗大”
瓊英頓了頓見紀沐云似是并不想回應任何便繼續(xù)道:“這鼎國自父皇多年前回宮后便一直戰(zhàn)事不斷,父皇也日日夜夜案牘勞形,如若不是紀將軍你一舉平定襄都,震懾了周圍數(shù)國,鼎國定仍在飄搖之中。父皇龍體抱恙,日日為太子勞心,作為臣子你必能理解,可眼下太子年幼,公主僅余我未嫁,所以父皇是想讓你替代他幫助太子早成大統(tǒng),可是成大統(tǒng)沒有將領(lǐng),沒有士卒怎可,你說呢?紀將軍。”
瓊英娓娓而談,最后一句話加重了語氣,紀沐云不是不明白,聽聞此言便道:“瓊英公主坦誠相待,紀某自是感激,但紀某有一事不明!太子為何沒有將領(lǐng)?沒有士卒?普天之下必將是鼎國之土,陛下只要傳位于太子,萬千將領(lǐng)也必為太子鞍前馬后奮勇沖鋒?!?p> “紀將軍當真會如此?你可手持著數(shù)十萬大軍的虎符!”
“紀某自然會為陛下與太子效犬馬之力!”
“犬馬之力?我還想問問,紀大人為何會喚楚兒神醫(yī)進宮?”瓊英眼里似是能洞察一切。
紀沐云一滯也回看著瓊英道:“楚兒神醫(yī)自是來幫助陛下治病的,公主這話,紀某不是很明白!”
瓊英款款起身看看方才隨閔煜出去的婢女和侍衛(wèi)并未在門口,便背對紀沐云道:“紀將軍的忠心朝堂之上皆有目共睹,您從未為自己求過什么,甚至父皇如何待你你都一如既往,朝堂之上你也從未駁過父皇半句,真真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但是......高岸成谷深谷為陵,就因為如此,我才覺得紀將軍不似表面那么簡單。”
說著瓊英公主轉(zhuǎn)身凝視著紀沐云的雙眼,她自小懂得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聽其言,觀其眸,人焉瘦哉,而此時紀沐云看向她的眼睛并無半點飄忽。
紀沐云緩和了僵硬的臉微笑道:“瓊英公主莫不是聽了什么風言風語......所以前來質(zhì)問紀某?不會是陛下讓公主來試探于我?”
瓊英緩緩走近紀沐云身邊重新坐下,亦是同樣面露笑容道:“父皇自是不知,只是我聽說你拒了陛下的指婚是因為有了心儀之人”
“紀某并沒有,那只是當時......”
“紀將軍”瓊英打斷紀沐云道:“何為真何為假,瓊英自是知曉,但是紀將軍如果仍然執(zhí)迷不悟,那我一定會找到她......你身邊的楚兒姑娘也定不會喜歡她吧?”
說著瓊英便又笑了起來,邊笑邊為紀沐云斟起了茶,紀沐云靜靜的接過茶盞一口飲下,喉間輕輕翻動,靜靜的凝視著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