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流塵聽到這個稱呼,不由得又皺緊了眉頭冷下臉不發(fā)一言,雖說自己在這峚山化身成人數(shù)百年也算是老人,但這“大仙人”三個字,他怎么聽都像是凡人祭祖的稱呼,心中不由得排斥......
小錦見墨流塵似是有些不耐煩便急忙道:“張大頭、劉不言上哪去了?”
“在屋中修煉!”螃蟹精指了指邊上一座草屋道。
“給我把他們叫出來!”小錦命令。
剛說完便見張大頭和身后人高馬大的虬髯大漢走了過來,張大頭見了小錦恭敬一拜:“拜見師傅!”身后的虬髯大漢也彎腰作揖。
小錦滿意道:“你二人之前的飯菜做得尚可,今日就交予你二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辦得好我便教你們騰云駕霧之法!”
二人一聽心中皆是歡喜不已,就連往日木訥的虬髯大漢劉不言都是滿目期待驚喜萬分。
要知道世人皆向往平地飛天,能騰云駕霧即使不得千年萬年壽命心里也是愿意的,何況二人本就出身貧苦,在凡間過的是人下人的生活,自從拜了小錦為師后方才覺得高人一等,面對如此誘人條件,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二人也是無任何說辭。
“師傅,有什么事情,您盡管說!”張大頭周身升起俠義之氣,男人氣魄表露無疑,瞬間迷住了身后媚態(tài)橫生的小狐貍。
小錦點點頭道:“張大頭、劉不言,我身旁這位是墨大仙人!”
“大仙人好!”
說著張大頭便毫不猶豫的雙手握拳單膝跪地,緊接著劉不言也同樣的聞聲跪地!兩人眼神堅定表情肅穆,似是戰(zhàn)場英勇廝殺大勝而歸的將軍!如若不是墨流塵在身邊,小錦差點就要上前和他們結(jié)拜為兄弟了......
小錦見二人如此嚴肅,自己也不好說說笑笑便也肅穆道:“我命你二人護送墨大仙人到凡間去找尋之前我要的東西,墨大仙人在凡間不好施展法術(shù),就由你們保護在側(cè),此番任務(wù)必要認真完成,完不成提頭來見!”
“提頭?”
聽到疑惑之聲,小錦這才發(fā)覺這兩個壯漢已經(jīng)把自己帶進了溝里,她說此番話時真真把自己當做了皇帝,把二人當做了將軍......
“呃......我的意思是剃了頭發(fā)來見我!”
“是!師傅!”二人齊刷刷道。
小錦之命二人牢記在心,這是師傅寄予的希望與囑托,也是證明他們能力和忠心的時候,怎可不牢牢抓住機會,張大頭與劉不言均眼里閃光,感恩的接下了任務(wù)!
小錦自知無力協(xié)助左右,便千叮嚀萬囑咐似乎仍是不太放心,小狐貍看出了小錦的不安道:“好鼓一打就響,好燭一撥就亮,張大頭二人做飯做的深得大仙人歡喜,還有什么擔(dān)心的呢?這凡人不就是個吃穿住行,有了危險這二人功夫至少也比那些凡人強上不少,師傅就莫要擔(dān)心了!”
此話說的巧妙,讓小錦安心不少終于吐了口:“那你二人這就隨墨大仙人下山去吧!”
......
紀沐云騎著棗紅色玉驄束著高挑發(fā)髻器宇軒昂威風(fēng)凜翟的行在馬隊之前,凡星跟在侍衛(wèi)之后同樣騎著一匹悍馬,馬耳后被釘了一雙鐵環(huán)連接著韁繩,此時服服帖帖安靜的跟在后面。
凡星遠望紀沐云,他的背影威儀非凡,彼時待人都是如同此時一般頤指氣使,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那么平易近人。
馬隊行的并不快,兩柱香過去了還未走到永安街巷的一半,永安街上的百姓紛紛駐足,有些人認出了凡星議論紛紛:“那不是鄒府的凡星姑娘嗎?這是......”
“估計是傍上了鄒府那個大將軍,瞧瞧人家飛上枝頭變鳳凰......”
顧凡星懶得理睬這些流言蜚語,隨著馬背的起伏遠眺前方。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胸口碎大石、雙手炸油鍋、神仙噴火術(shù),賞些小錢就能看到真正的法術(shù)......”
聽到“雙手炸油鍋”幾個字,凡星不由自主的向一邊探去,忽然看見張大頭被擠在人群中正大聲吆喝,人群里三層外三層,若果不是騎在高頭大馬上凡星還真是看不到這個騙永安城百姓錢財?shù)氖炷?,凡星皺了皺?.....怎得這張大頭又重操舊業(yè)了?
距離上次紀沐云打傷虬髯大漢還不到十日,這二人竟吃了豹子膽還敢來!凡星向前看去,見紀沐云并未發(fā)現(xiàn)這張大頭,又向后看去,烏泱泱的一眾侍衛(wèi)跟在身后,她也不便叫馬隊停下,心下道:“此次便饒了你二人!”
想著她一邊看著人群中間一邊向前走,就在她轉(zhuǎn)過頭的一剎那,她忽然感覺到了不對,立刻回首繼續(xù)望去,那人群當中似乎有個熟悉的影子,身著淡綠色長衫,身姿纖長面如冠玉,凡星瞇了瞇眼,聚住了眼神,雖被人群遮擋,但那人的容貌這世間無人能敵!
只是......這眼熟之人竟然躺在長凳上!......
凡星忽而瞪大雙眼立刻喊道:“停!”
紀沐云聞聲停下馬向凡星處看來,凡星知道自己身為婢女此舉不妥,但是好奇心慫恿她必須要這么做,她翻身下馬拱手對紀沐云道:“大人,凡星看到一熟人,可否稍等一下?”
“熟人?”紀沐云有些疑惑往周圍看去,并未看到什么異樣便點頭應(yīng)允了,隨即也翻身下馬,跟了過來。
人群當中篩鑼擂鼓,很多圍觀的百姓并未留意身后有馬隊行過,仍然擁擁攘攘向里張望,凡星身形纖瘦,她從人群的縫隙中硬生生擠了進去,張大頭拿著面大鑼敲的震天響,正好擋在了凡星面前,凡星雖然高挑但畢竟敵不過眼前這彪形大漢,她往一旁挪了挪想看清里面,卻在人群擁擠中只看到了那綠衣人的衣角。
“看一看瞧一瞧,神仙的金剛不壞之身,都別站著,想看就拿錢!”
張大頭吆喝聲震得凡星腦袋有些痛,還未等看清里面的人,張大頭便把銅盆伸了過來:“想看就出錢!沒錢就往后走!”明擺著張大頭因為人多并未認出凡星來。
“這公子果真像是個神仙,長的這般好看!”
“肯定不是神仙,你見過神仙街頭賣藝的么!”
身邊皆是百舌之聲,凡星有些著急,她順手便從袖兜拿出一串銅錢塞給了張大頭,張大頭只覺銅盆叮叮咚咚幾聲響,見盆里錢忽然增多也不知是誰塞進來的,他立刻眉開眼笑道:“現(xiàn)在就給大家看看什么是神仙金剛之身,大家都擦亮了眼睛往這邊看!”
說著他退了一步,讓開了凡星面前的視野,凡星撥開擠過來的人探頭向里看去,登時驚愕失色!
只見墨流塵憋紅了臉躺在石凳上,幾縷青絲搭在唇邊,頸上數(shù)條青筋畢現(xiàn),兩手用力拄著一塊碩大的青石,這青石實實的壓在他的胸口觸目驚心。
他身側(cè)站著那虬髯大漢,手里舉著一個偌大的石錘,大漢聽到張大頭的話便高高舉起了大錘,張大頭大喊:“大家不要眨眼,讓我們親眼看看神仙的金剛之體,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我們現(xiàn)在就......”
虬髯大漢伸長了脖子高高舉起石錘,墨流塵緊閉雙眼,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等待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張大頭也站在一側(cè)張著嘴凝視著這一幕,虬髯大漢大喊一聲:“呀!”
“且慢!”
忽然萬籟寂靜中傳來一女子的喊聲,虬髯大漢生生止住了馬上砸向青石板的石錘。凡星沖進人群一邊伸手一邊大叫制止!正在聚精會神看熱鬧的眾人被凡星的叫聲吸引過去......凡星幾步跑到墨流塵身邊推了一把懸在他上空的石錘,虬髯大漢這才反應(yīng)過來立刻收了手。
墨流塵本來有些緊張,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也循聲看來,竟看見顧凡星一臉驚恐朝自己沖過來,莫不是他是神仙,真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顧凡星仔細查看確定是墨流塵,她怒火中燒,用盡力氣推開了墨流塵身上的青石,青石“咔嚓”落地,被摔得四分五裂。
她轉(zhuǎn)過頭對張大頭罵道:“你二人竟還敢來永安城!”
張大頭這才看清是上次砸了他生意的姑娘,他亦是心生不悅:“我做生意與你何干?我和你有什么仇怨,你三番五次的來攪我財路?”
“仇怨?你若要說仇怨,我便和你說道說道,第一次你用醋騙我朋友錢財,我揭穿你,你反而不服氣!這一次躺在這石凳上的人亦是我的朋友,要說仇怨,我倒要先來問問你!”
凡星強唇劣嘴說的兩個大漢皆是一愣看向石凳之人。
墨流塵未曾想在這里碰到顧凡星,他心中驚喜如那凜冬硬土之下鉆出的木苗,面上也表露無遺,輕輕道:“凡星,你如何會在這里?”
顧凡星正在氣頭看他竟像是無事一般更是嗔目切齒:“你回來為何不去找我?你身子本就虛弱竟然在這里供這二人戲耍,你可是覺得我顧凡星不如這兩個賣藝之人?”
墨流塵見凡星有些氣急不明所以:“我方才回道永安城,不識路找不到顧家,現(xiàn)下有些饑腸轆轆便與這二人賺些吃飯錢?!?p> “賺些吃飯錢?這大漢險些把你打死!”凡星覺得墨流塵不可理喻。
“打死?他二人說只是把戲并不會傷到我!”
“那他為什么不躺在那里?”凡星伸出長指狠狠的指著張大頭。
墨流塵解釋道:“我......我不會吆喝!”凡星頓時氣滯。
張大頭見二人相識,墨大仙人素來冷傲竟對這位姑娘好言相勸,滿面溫和之色便知二人關(guān)系定不簡單,張大頭是個識眼色的,他急忙上前抱拳:“姑娘既然是大仙人的朋友,就是我張大頭的朋友,姑娘莫要生氣,我二人定不會傷害到大仙人!”
“大仙人......”凡星聽到此稱謂甚感難受,正要詢問忽聽身后有聲音傳來。
“凡星,我們該啟程了?!?p> 紀沐云背著雙手面色冷厲看著正在發(fā)問的凡星。墨流塵忽然眼神清冷,站起身來走到顧凡星身旁直面紀沐云。
二人眼神碰撞,沒有絲毫避諱,仿佛身邊人群都消失不見,這世上只有他二人一般,紀沐云鷹眼明銳如同短刀射向墨流塵,墨流塵亦是俊眸陰沉回看著他。
結(jié)冰成棱覆雪千里與熊熊烈焰燃盡暗夜,刺骨灼痛泯滅浮生......
“你們......”凡星察覺氣氛有些怪異......
“原來是墨公子,我當是何人!”紀沐云發(fā)覺凡星正看著自己慢慢變了臉。
江河傾瀉而下匯入瀚海滲透其中不留痕跡。
“墨公子為何會在此處?”紀沐云掛著笑意。
“與你何干?”墨流塵仍然冷傲相視并不打算和他有任何面上的往來。
凡星有些不悅嗔怪道:“你怎得仍是這般生冷!”
墨流塵見凡星竟然為了紀沐云責(zé)怪自己,立刻失了方才遇見她的驚喜之心,他轉(zhuǎn)了頭不再多言。
凡星知曉墨流塵性子簡單,此時自己責(zé)備于他定是讓他煩了心,再看看那烏泱泱的馬隊心里便也著急起來。她看張大頭二人對墨流塵畢恭畢敬也暫時放下心來,顫顫巍巍的從袖兜里又拿出些碎銀子考慮再三塞到了墨流塵手里:“這些銀子你去吃飯,萬不可再做這危險之事!如若無處可去就讓這二人給你找個客棧,待我回來帶你回家?!?p> 這銀子拿的有些手抖,想當初她可是只進不出之人,遇到墨流塵本想騙他錢財卻不想如今倒是貼了不少......
“回家?”紀沐云和墨流塵面色皆是一變,凡星無暇顧及二人情緒,叮囑完后就轉(zhuǎn)頭向悍馬走去。
“你去何處?”墨流塵沉臉問道。
“我去辦些事情,你呆在永安城便好!”凡星并不打算將此事告訴他,她知道墨流塵的玉佩尚未找到,她不想他再擔(dān)心自己,說著她頭也不回的上了馬。
“紀某告辭!”紀沐云輕輕挑了挑嘴角也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紀沐云的細小表情被墨流塵盡收眼底,他察覺紀沐云似是在挑釁,而為何他要挑釁自己?他們究竟要去哪里?......
墨流塵立刻側(cè)臉對張大頭小聲說了幾句便疾步跟了上去。
“大仙人說了什么?”劉不言上前問道。
張大頭一臉嚴肅若有所思:“他說......他去如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