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花里胡哨的。
杜時年猶如牛嚼牡丹般豪飲,對楚蘅之透露著滿滿的敵意。
不過他倒挺耐得住性子,煮茶的動作有如風雅名士,待杜時年也是溫文有禮,叫人挑不出一絲錯處來,而葉明薇喝完了那一小盞奶茶,舔了舔嘴唇,好似意猶未盡,湊在楚蘅之央求著再要一點。
楚蘅之卻說什么都不應,葉明薇體質(zhì)不好,喝太多奶茶會影響睡眠,遂給了薛理幾兩銀子,讓他去城中買幾樣糕點零嘴兒。
杜時年算是看出來了,葉相的這個義子雖不知出自什么目的,但對葉明薇還算上心,但他心里猶有不服。
“那日與我纏斗的人,就是你這小子?”
杜時年其實隨了杜家人的長相,偏白凈文弱,年紀也顯小,所以在他端著長輩架子訓話時,葉明薇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正是在下。”楚蘅之頷首,“您武藝高強,我甘拜下風?!?p> 杜時年沒想到楚蘅之這么快就認了慫,明明那日兩人不相上下,輸贏沒個定論,可那個比他還小上一歲的少年似乎并不關(guān)心這事。杜時年像是硬硬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絲毫提不起勁。
“不敢當,我明年是要去參加武舉的,不知道你有這好身手,將來是作何打算?!?p> 杜時年目光灼灼,原本那武狀元之位,他是勢在必得,但楚蘅之的存在讓他正視到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講不定楚蘅之也是如他一般,想靠著武藝去掙個前程。
然后楚蘅之淡淡一笑:“我一個讀書人,自然是準備試一試文舉?!?p> 杜時年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受到了一番侮辱。
“要我說,與其做文官,不如當個武將呢。”杜時年對他的想法嗤之以鼻,“前陣子,沿江一帶水匪猖獗,朝廷派兵鎮(zhèn)壓的時候,我也跟著去了,親眼見著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將軍在江畔指揮殺敵,英勇得很。匪患一除就是造福一方民生,這才是好男兒大丈夫應做之事,哪像朝廷那些文官,只會動動嘴皮子,整天彈劾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哪有一點為官者該有的氣度。”
他想得太過偏激片面,殊不知文官里也有忠言直諫者,武官里也有貪生怕死之徒,這二者其實并無多大分別。
楚蘅之聽他那番高談闊論,想起的卻是前陣子葉慎同他談及的話。
朝廷里并沒有什么足以調(diào)動大規(guī)模軍民的年輕將領。
反而東宮太子齊沨現(xiàn)在不在宮中,而是去往湖廣沿江一帶,說是領了皇帝旨意,坐鎮(zhèn)指揮剿匪事宜……傳言太子身體一向不太康健,也不知為何接了這個差事。
好在這幾個月的剿匪,效果還算明顯,不日應該就能班師回朝了。
齊沨……
楚蘅之是記得他的。在現(xiàn)在的皇帝還是威武侯的年代,一次朝貢宴會上,楚蘅之見到了齊沨,那時候齊沨的名頭還只是世子,而他是東宮太子,齊沨少不得在他面前跪拜。
那時兩個孩子都只有幾歲,威武王勢大,且封地兵強馬壯,隱隱有直逼朝堂的架勢。
楚蘅之雖然不太懂那究竟意味著什么,但是從齊沨舉手投足的自傲自負里,可窺見一點隱隱的不安。
那么小的孩子,占有欲強且蠻不講理。教習嬤嬤放著兩個小殿下一起玩耍,但凡楚蘅之看上的小物件,想要玩的東西,齊沨必定要想方設法得到一件一模一樣的。
這讓楚蘅之隱隱覺得不舒服起來,因為威武侯的緣故,那些嬤嬤們對齊沨的態(tài)度顯然更加恭敬。
楚蘅之不得不只身一人捍衛(wèi)自己的東西。
一個嬤嬤奪下他的木馬,想要去哄哭鬧不止的齊沨,被他一巴掌扇了臉。
小小的孩子,生平第一次爆了粗口:“狗奴才!不許碰本宮的東西!”
然而抗爭無用,他還太弱小,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木馬到了齊沨懷里。然后,他無比珍視的東西,齊沨卻在端詳之后,露出了十足的鄙夷與嫌棄的神情。
很多年后的楚蘅之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大風大浪起起伏伏,卻總時常想起那件孩童時代的小事。
他漸漸出神,半晌,問道:“水匪已經(jīng)全繳清了?”
杜時年答道:“基本上都干凈了,只有幾個江洲還在排查,不過肯定很快了?!?p> 因為杜時俊是臨安巡撫,剿匪的事情自然也要他盡一份心力。杜時年自告奮勇,請愿參軍,上戰(zhàn)場時也是廝殺在前線,有幸同那個不認識的小將軍說過幾句話。
雖然對方看著嫩生白凈,但長眉入鬢,鳳眼微凜,目光灼灼,指揮起軍隊來有條不紊,總是不聲不響覆掉了敵方老巢。一看就是兵法學到了融會貫通的地步。
杜時年傻傻的,搞不清對方的身份,但楚蘅之不由得留了一個心眼,聽完杜時年的描述,心里基本上也就篤定了。
說什么體弱多病,恐無法繼承大統(tǒng),不過是迷惑其他皇子以及政敵的一種手段而已。葉慎說過齊沨此人極不簡單,雖深居簡出,該有的政績卻一樣都沒落下。
“如若是太子繼承大統(tǒng),定是比現(xiàn)在的陛下做得更好?!比~慎如是說,同時抬眼觀察著楚蘅之的神色。
但其實是誰坐在那皇位上,楚蘅之并不在意,只要能造福百姓民生,就是彌足珍貴。
葉明薇靜靜聽著,剿匪這事兒本沒有算作原書的主劇情線,但是也簡單提了一下,因為當朝太子齊沨,就是中了狡猾的匪徒埋伏,溺死在了江中。
太子的身后名聲,絕不能敗在這件事上,因而朝廷發(fā)出的訃告是太子暴病而亡,反正本來也就沒多少人知道太子也參與了那兇險的剿匪。
齊沨一死,東宮之位空缺,朝中也就蠢蠢欲動了起來,之后的劇情也基本圍繞著那個來寫。
葉明薇想得頗平和,只要沒什么外力因素影響,太子基本上是死定了,雖然她也不知道以后具體發(fā)展成什么樣,但抱住男主大腿總歸不會太差。
……
之后,杜時年沒能架住葉明薇的請求,對杜家瞞住了楚蘅之也在臨安的事情。
葉明薇的生辰在臘月二十八,正逢年節(jié),格外熱鬧。
待酒盡人散,她疲乏得很,正要睡時心里面卻是空空落落的。
楚蘅之沒什么表示,并不像她在這個方面格外細心妥帖,會提前很久準備。
一天下來,快到子時,她的生辰馬上就要過了,窗邊卻響了幾聲“篤篤”的敲擊。
葉明薇猛然從床上爬起來,趿拉著鞋子,頭發(fā)也是散亂的,卻想都不想飛快跑到窗口。
“是誰?”在即將打開窗口的時候,她的動作頓了頓,莫名清醒了一些。
窗外的少年無聲地笑了笑。
“是我,開窗?!背恐騺硌院喴赓W,在紗窗那頭,葉明薇點亮了旁邊書案上的燭臺,自己置身于朦朧昏黃的燈暈中,眉眼溫柔帶笑。
她打開窗戶,抬眼看著面前的少年,鼓起勇氣問道:“你是來送我禮物的?”
子曰:來而不往,非禮也。
上次她為了繡個香囊,手指頭沒少遭罪,要是楚蘅之的禮物太敷衍的話,她就真要惱了。
像是沒料到她能這么大膽,楚蘅之先是怔了怔,隨即眸中笑意漸濃。
“我確實有一樣東西送給你。”
他抖開袖口,手腕上纏著的,竟然是一架設計極為精巧的小弩。
這件禮物,從畫圖設計,再送去工匠那里監(jiān)修,花了將近有三個月的時間,成品他是前幾日才收到的,試了試,雖然射程不是很遠,但勝在小巧方便,女子可以輕易將它藏在廣袖下面,作為一個比較隱蔽的防身工具。
葉明薇盯著這件精巧的物事好半晌,隨即發(fā)出一聲驚嘆。
“讓我試試,讓我試試!”她忍不住,接過那架小弩,瞄準了窗外的一株藤蘿。
但她不會操作,瞄準半天都觸發(fā)不了機關(guān),楚蘅之少不得親自上手幫她,遂翻進了窗戶,站在她身后,扶著她的手臂慢慢瞄準……
他太過高大,襯得她太過嬌小,好似是陷在他的懷里一般。不過女孩兒興沖沖的,只專注著操作眼前弓弩,絲毫沒意識到,她的臀背已經(jīng)緊貼著少年的身體……
過了今天,她就十四了,換做尋常的女孩子,都可以議親了。
楚蘅之再次發(fā)現(xiàn)他無法集中注意力,她的氣息輕輕柔柔,盈滿了他整個懷抱。
他想抱住她,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擁抱。
但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勉強將自己從那心馳神晃的狀態(tài)中扯出:“這個射程不遠,但是近身穿透力很強,你只要瞄準目標,按一下這個開關(guān)……”
“咻”得一聲,那弩里裝填的箭矢猛然飛出,穩(wěn)穩(wěn)釘在了那株藤蘿之上。
楚蘅之終于松開她,明明是這么短的時間,他卻像是失卻了全身的力氣,用來壓制那本不該有的綺念。
葉明薇撫著箭弩上的花紋,愛不釋手。雖然也沒指望這個能發(fā)揮多大作用,不過總算能夠保護一下自己。
“我很喜歡?!彼龘P起面容,目光清凌凌,“謝謝哥哥!”
逢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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