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虛無之境

　　回到樓上房間里，凌夕換了一身黑色的魔法袍，將面部用帽兜遮住，走下樓時，正好碰見上樓的白圣野。

　　“咦，凌老板，你要出門啊？”

　　“是?！?p>　　“說走就走了，酒吧不管了？”

　　凌夕一邊下樓，一邊說道：

　　“都是熟客，有事你幫我照顧下吧。”

　　白圣野閃開路，凌夕緩緩下了樓梯。

　　“什么時候回來呀？”

　　凌夕沒回答他，出門去了。

　　凌夕和黑衣人從后門離開這里后，凜傲魂和燚昕很快也帶領(lǐng)著圣城護(hù)衛(wèi)隊的人出城了。黑羽獨(dú)自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他從前醉酒是常事，要是喝得不省人事，凌夕打烊以前就會派人通知燚昕將他抬回家去，雖然燚昕每次來時都不太情愿。

　　不過這一次，他的感覺卻不太對，頭越來越疼，身體使不上力氣。中途他去了幾次洗手間，面對鏡子，用冷水拍了拍臉，卻感覺神情恍惚，朦朦朧朧看見眼前浮現(xiàn)出猩紅一片的幻象。

　　他心里并沒在意，想到：

　　“也許，前些日子和雷玨交手時受了重傷，還沒有完全恢復(fù)，不適合喝太多酒吧?！?p>　　雖然以前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無論多重的傷，只要睡一覺，就差不多能恢復(fù)，也不會留下暗傷。

　　從洗手間出來，看了看時間，大約是十點鐘了。

　　“要不，先回家吧。”

　　走出酒吧，昏黃的街燈照耀著路面，黑羽迷迷糊糊、搖搖擺擺地走著，頭疼更加劇烈。忽然，他感到右手掌心的胎記傳來一陣強(qiáng)烈的刺痛，才明白這異樣的感覺并不是來自于醉酒，而是他身體內(nèi)部的變化。

　　這種感覺是那么熟悉，近似于以往暴走以前的感受。

　　“我這是……”

　　想不到一直以來在圣城的生活太過安逸了，許多童年時痛苦的記憶都遙遠(yuǎn)而模糊，以至于這“即將失控暴走”的感覺來臨時，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確實，自從燚晟在手心留下封印后，他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著，埋在體內(nèi)的定時炸彈一般的可怕力量也被遺忘了。

　　此刻，右手掌心的火焰形封印不斷閃爍著紅光，就像在預(yù)警一樣。

　　他茫然四望，“老爹也不在城里，燚昕也不在城里，偏偏在這種時候，萬一真的失控的話，誰來阻止我呢……不如趕緊回家吧，把自己鎖起來?！?p>　　邊向前匆匆走著，邊又自我安慰著：

　　“不要緊，畢竟封印將大部分力量抑制住了，并且自己現(xiàn)在的法力也有所提升，應(yīng)該能憑借意志力，控制住自身的黑暗力量，就算暴走，也一定能撐過去?！?p>　　可是越向前走，他的心里就越充滿不詳?shù)念A(yù)感。

　　手心的疼痛成倍加劇，血液沸騰，心跳加快，全身的血管都像要炸開一樣，他努力保持著清醒，額頭上已經(jīng)滾落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這一次不同于以往，體內(nèi)的力量似乎被什么牽引著一樣，想要爆發(fā)而出，意識也開始模糊，眼皮越來越沉。

　　他漸漸走不動了，兩腿像灌了鉛，肩膀上也有無形的重壓，身體越來越疲憊，這一切都不再受他的控制。忽然，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沉沉的夢里，他聽見自己踹息和腳步聲，四周是濃濃的大霧，不辨方向，灰暗的森林被閃爍的火光包圍，他不停地向前奔跑。

　　“抓住他！……抓住他！……”

　　身后充滿了嘈雜的聲音，黑羽又無助又害怕，腳步一刻也不敢停止，呼吸越來越急促。

　　“不，不是我……不是我……”

　　慌亂中他望向自己的雙手，皮肉細(xì)嫩的一雙小手上，沾滿了鮮血?？諝庵袕浡鹊奈兜馈?p>　　夢里的他，是一個小男孩，如何也跑不出人們的圍捕。突然，幾個人影出現(xiàn)在面前，粗暴地把他按倒在地，七手八腳地捆了起來。

　　他被帶到一個火刑架上，許許多多的黑影重重包圍著他，他們舉著火把，燒他，烈火從腳下升起。

　　“就是他，殺死了村子里的人！怪物，殺死他！”人們的目光仇視，叫喊著。

　　“不是我！不是我！”

　　黑羽拼命掙扎，烈火正在漸漸逼近他幼小的身軀，就在熾熱的火焰就要燒穿腳底的時刻，夢境突然因劇痛而破碎。

　　他的身體向下墜去，掉進(jìn)了一個漆黑的深淵里，忽然落地，眼前什么也看不見。

　　漸漸的，耳邊響起了喊殺聲，戰(zhàn)場上刀槍劍戟的碰撞聲，雷鳴電閃的聲音，妖獸的嘶吼，還有很多混雜在一起難以分辨的聲音……這些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他的視聽一片混亂，忽然，一只溫柔的手掌拂過他的面頰。

　　熟悉的女人的聲音說：“你會再次醒來?！?p>　　他茫然，問：“你是誰？”

　　只見周圍的聲音和夢境忽然消散了，他猛然從地面站起身，自己竟站在一片虛無的中央，赤裸身體，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我是誰？”

　　他問自己。

　　“這是哪里？”

　　他想要沖破這片黑暗，想要醒來，但是就如同一個沉睡了幾千年的人，難以重見光明。

　　“等等……”

　　他忽然猶豫了。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為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誰？我難道不是黑羽嗎……醒來？我為什么要醒來？難道我一直都不曾蘇醒嗎？……”

　　他的頭腦一片混亂，似乎總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他“醒來”。

　　二世的記憶重合在一起，許許多多畫面在腦海里重疊：有魔法學(xué)院里和燚昕的斗嘴，暮光森林里和凌霄淚、神宰菓一起獵殺妖獸，還有一些他今世不曾看到的情景，一片充滿硝煙和廝殺的遠(yuǎn)古戰(zhàn)場，飛翔在天空中的惡魔和巨龍……

　　打量自己的全身，他似乎覺得此刻是一個全新的生命，身上腐朽的皮肉早已經(jīng)褪去。

　　體內(nèi)的意識催促著他邁出腳步，只要邁出這一步，他就可以獲得新生……

　　于是，他向前邁步，可是剛走出一步，面前的黑暗里，卻突然閃爍起一團(tuán)巨大的火光，擋住了他的去路。只見空中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火焰形印記，像一扇封閉著的門，輪廓上燃燒著熊熊的火光。